蝶凌梦递来一个“你明白就好”的眼神,随即敛如一汪寒潭,声音却是十分低柔:“公子一早来访,可是想明白了?”
林枫连连点头:“我明白了。请圣女教我音律之道!”
“真明白了?”蝶凌梦眸中寒潭荡起流转的波纹,仿如实质的纯净潭水渗漏过来,映入林枫眼中,泛起阵阵清冷之意。她凝视片刻,眸光幽幽,摇头道:“还没有。”
她毫不掩饰内心失望,轻轻叹息,看得林枫心中一荡,脱口而出:“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纯净啊,圣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忧伤,我们毕竟是俗世中的凡人。”
“是在讽刺我的洁癖吗?”蝶凌梦的眉尖不易觉察地微蹙,“不要以凡人自比,那像在嘲弄。不过,你说的有道理,这样的心……对人对己,都太过枯燥刻板了。”
她转身往楼梯行去,身后被风扬起的梢从林枫面前拂过,一缕香渗入鼻翼,极淡极淡。圣女,不屑于以任何香料来粉饰自己。哪怕是指甲缝里也是极为干净的吧!
“你以前学过乐理吗?”
“没有,请圣女从头开始教起。”
蝶凌梦的脚步顿了顿,恰逢楼梯转口弯处,林枫听到了从她嘴里透出来的一丝低低的抱怨:“真麻烦。”
第二百三十四章抉择
萦语庭里,姹紫嫣红,争妍斗艳。一身蓝白色剑士服装的公主轻挽秀剑如在丛中漫步,不时挥出的凌厉剑气将扬起的花瓣割裂,显示出殿下此时不悦的心情。一位少女提心吊胆地落在她后面几步,被不时撩起的长剑惊得脸色煞白,生怕还未能完全控制力道的主子一不小心就切开了自己,就如那些花瓣一样。
她战战兢兢地花园中绕了几圈,公主踏着匆急的步伐再度转身,少女停下来朝外张望几眼,竟真得瞥见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她欣喜地连声音都走了调:“殿、殿下,林公子来了!”
艾丝纱蓦然转身,正看到带着轻松笑意的林枫步入庭内,脸色一变,叫道:“阁郎,你来了!”
林枫笑道:“真对不住,我听圣女的笛子入了神,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请殿下恕罪!”
艾丝纱神情一凝,慢慢地将秀气的长剑收入鞘内,偏开目光低声道:“阁郎一大早就去了静花苑,一直听圣女奏乐吗?”
林枫听出她的责问之意,面容稍敛,淡笑道:“也不全是。”他也不多说,艾丝纱眼中露出犹疑之色,上前半步,却欲言又止。
林枫将她神色变化都收进眼内,走近一步,道:“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开始吧!”
公主殿下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不自觉地抿起嘴唇,点点头,将剑再度抽出来,行了个礼,便笔直朝林枫刺来。
她已经逐渐将达武剑法融会贯通,加上出众的身体素质,不出几日便能步入蒙城剑术高手之列。林枫不住赞叹她天赋的同时,也在为她从小养成的阴沉心机和狠辣心肠感到惋惜。毕竟心念上的境界才是突破瓶颈的最重要因素,一味地将自己埋藏于重重黑幕之中,从不给别人正面挑战自己的机会,便注定了她在短时间内无法达到神魔等级。再往后推,被越来越多的世俗沾染的心灵更加无法领略那种纯粹的力量和境界。
自小形成的心态已经无法改变,她唯一的机会,就是跋涉山水,在天地间崇峻意志的指引下捕捉到那丝稍纵即逝的感悟。
林枫并没有告诉她这些,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实力的增长,她自己会意识到这点。而且,这也是她与秦公子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直到暮色降临,林枫走出皇宫,瞧见一辆华贵的马车赫然停在广场道旁。苏大人带着和蔼的微笑步下车来,远远招手。
圣羽大人都已经走了,自己在蒙城君臣的眼里应该没什么价值了吧,他怎么还找上来了?
林枫心中暗忖,迎着他的招呼走了过去。苏大人朝身后随从们摆摆手,竟也快步迎上来,呵呵笑道:“林公子,可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散散步?”
林枫恭声道:“难得大人有此兴致,小子敢不从命。”
苏大人只是微笑,稍稍停留几步,与林枫并肩而行,出了广场,缓步走入宽广的华林大道,望了望灯柱上散着橘红光芒的六角路灯,意味深长地感慨道:“人到暮年,无论怎么竭力挣扎,总挽不回那些即将沉下的光彩。每当我回忆旧事,料想一些与事实不同的假设,便更觉得悔恨。但不管怎么样,都是那般如此无奈,只是一个老人的臆想罢了!”
他转头朝林枫望来,笑容中有着莫名深刻的含意。林枫却站直了身躯,不动声色地道:“大人是在提醒我不要太过锋芒毕露、学会谦逊吗?”
苏大人摇摇头,望向前方,叹道:“不是这个意思。林公子如此年轻便获得了圣剑认可,正有机会大展宏图,在这乱世之中有所作为,我老头子羡艳还来不及,怎会动摇公子的志向呢?仅是无意中的感叹,公子莫要上心。”
“大人不必感怀,依我看来,大人的身体状况很好,至少还有三十年叱咤风云的时间,说起来,大人自己也是应该知道的。”
“呵呵,我是在感慨,过去之人不可追啊!年轻时的爱恨都是那样激烈,但也有那么多固执和骄傲,终究谁也放不下,徒增烦扰!要说,你老师圣羽大人与我之间的宿怨,也其实是源于各自的固执啊……”
林枫心中一震,惊问道:“苏大人从前认识老师?”
苏大人呵呵一笑,脸上却露出萧瑟的神情:“怎么不认识?他还差点成了我的女婿呢!嗨,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现在我和他都失去了自己所爱的人,各自伤心,还不愿原谅对方,呵呵,反正已经纠缠这些年了,也不在乎剩下的时日,任老天安排吧!”
“大人……想劝我什么?”
“呵呵,林公子,你应该明白我代表谁而来吧?”
林枫迟疑着道:“大人,不是夜斩王国的特使吗?”
“哈,公子既然已经猜到,又为何不敢说出来。莫非,你真的忘了与故人的约定了么?我,正是奉了沁阳公主的军令,来此征运粮草的啊!”
“沁阳公主……”林枫眼中透出复杂的神色,表情有些惘然,不禁低下头去,陷入思忆之中。
苏大人斜睨着他的表情,继续说道:“少年既然情深,何苦为了一时的虚荣和固执而如此决绝。日日相思的煎熬莫非比拥抱在一起的温柔更美好么?我女儿和圣羽都深受其苦,而你,年轻人,你还有大把的机会,不若……”
“苏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承蒙你看得起我!”少年的后背赫然挺得笔直,遥望东方,脸上出现淡漠的笑容,“但我始终认为,战争是对生命的亵渎,是划分利益的小把戏。尤其是侵入他国的远征,我对此只有憎恶,只想离它越远越好。就在两个月前,我最好的朋友为一个绝妙的计谋而牺牲,从那时起我就不愿再踏足北方半步。等做完学院的任务,我就会去江南。至于大人的建议,请恕我不敢苟同!”
苏大人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原来是这样,确实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你失去了一份最宝贵的友情,真是遗憾!像你这样强大的人,无论爱与恨都是纯净永恒的吧,每失去一点都是万分痛苦。然而,你还拥有真挚的爱情,虽然也许你现在已经有些怨恨,可若是放在天平两端比较,我相信你还是想要她回到身边吧!少年,可是如此?”
林枫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凄楚:“但,那已经无法挽回了!”
苏大人眼睛微微眯起,放缓了脚步,稍作沉吟,刚抬起头来,却见一辆马车隆隆地从身后驶过来,又在前面几步处停下,莱昂多伯爵胖胖的大脑袋探出来,朝这方使劲招手:“苏大人,请到这边来!”
苏大人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轻拍了两下林枫的肩膀,大步走上前去。一缕幽淡的女人香味从马车布帘内渗出来,林枫皱起眉头,转身快步离开。
风薄月寒,房屋墙院被映成惨白,阴郁的气息蕴聚不散,仿若滚滚沉云将整片地域笼罩在内,积蓄着森冷杀意的风暴中心似有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往外窥视,一切声音都被这股沉闷的气氛压抑着,耳边响起细微的锐鸣。
熟悉的房屋突然变得如此陌生,此刻看来,更像一头藏在黑暗中磨牙吮血的凶兽。
林枫的脚步稍作迟疑,也为这等恐怖的气势震慑数秒。随即,他心中便焚起熊熊怒焰,锋锐之芒冲天而起,迎着那股滚滚压来的阴郁气息直刺过去。
本以为是一次惊天动地的冲撞、金与铁的拼杀,已然做好承受狂暴反冲准备的林枫却错愕地现刺了个空,还未相遇,那股沉寂阴郁的气势便如遭遇了艳阳的积雪飞消融退却,几乎在刹那之后,强大的压迫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踯躅的身影在屋旁顿了顿,悄然隐入院墙之后,气息迅远去。
唯有林枫昂然踏前,若出鞘之利剑,锋芒令人不敢直视。
走到门前,浓浓的血腥味便从门缝中渗出来,扑入鼻翼中,令他心头一颤,震惊于屋内那个熟悉的气息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
他推开门,看到一袭赤衣的离剑卧倒在血泊之中,右肩上深刻入骨的血痕触目惊心。遍体伤口渗出鲜血浸染了整个身体,只有枕在的乱卷上的头部露出惨白的脸色。他本还在苦苦支撑,浑浊的目光与林枫相望一眼后便无力地合上,陷入昏迷之中。
第二百三十五章雪隐盖薪
这一日的清晨,懒懒的阳光透过窗子,在墙上字画的纸面上泛出金黄的光泽。失踪了一夜的鸟妖从储藏室的某个阴暗角落扑腾出来,一声不吭地飞到吊灯上,在淡淡阳光中缩起翅膀沉入睡乡。
“安达戈流特无愧于黄金龙的威名,他拥有连我也敬畏的恐怖战力,若不是他最后在你屋前犹豫了几秒,我现在大概已经抱上了美丽的天使吧。”
浑身上下包扎着绷带,只有左臂露在外面的离剑使劲咽下一整块糕点,眉飞色舞地赞叹。说完他咂咂嘴,竖起叉子,剩下的那块也塞入口中,含糊不清地接着道:“那个……嗯嗯……安达戈流特,他对你好像有点意思。哎哟!这东西怎么这么酸……我说事情难料,说不定你们会脱世俗的界限而在一起呢?嗝——到时候别忘了叫我去,大哥我非得好好作弄他一番,报这五十三戟之仇……”
对于惊吓过度乃至神志不清的某人的胡言乱语,林枫只当是一阵凉风吹过,一笑置之,却又端正了脸色道:“你在西城那么多天,真没有见过一个叫泰姆的男人吗?”
“你哥哥在西城呆了多少天就被人追杀多久,连喘口气都得看准时机,哪有闲情去认识你亲爱的泰姆先生?”
林枫失望地躺倒在沙上,听着离剑玩弄叉子的叮当声,心中忽然泛起奇异地感觉,没好气地道:“一坨大便究竟能吸引多少苍蝇?你就这么连夜被人从西城砍到这边来,也没带个帮衬的?”
离剑大笑几声,用吃饱饭后底气十足的嗓门道:“大哥和安达戈流特都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俩之间的对决,有旁人插手的余地吗?那些猫猫狗狗们,有胆子靠近我们十里之内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好汉了!”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一把清朗的嗓音清晰地传入两人耳内:“在下盖薪,屋内可是林兄?”
离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缓缓垂下手来,将叉子放入盘内,用悲悯的神情望着林枫,出一句觉悟后的喟叹:“哎——记得告诉林蓝双,我到最后心里面还是念着她。”摇摇头,又道:“算了,你真没有幽默感。待会儿你砍他上身,我射他两腿,就不信搞不死他!”
林枫只是苦笑,以盖薪的耳内已将两人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吧。屋里面沉默几秒之后,外面盖薪又敲了敲门,唤道:“林兄,我们可以进来吗?”
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林枫心中升起无力之感,回应道:“进来吧!”
随着吱咔的轻响,大门被缓缓推开,盖薪伟岸的身躯出现在两人视线中。在如此热的天气里他却披着件棕色的宽厚大衣,两手拢在袖袍之内,踏着毫无声息的大步昂然走入,身后还跟着十余位装扮各异的男女,那架势就如威严的君王驾临。
他只瞅了端坐在桌子前的离剑一眼,立即别开目光朝林枫抱拳笑道:“驰宇赛场一别,一晃眼就已去了半年,林兄风采更胜往昔,我心甚慰啊!”
但他身后几人却如临大敌地分散站开,铿锵几声刀剑出鞘,便把盖薪营造出来的友善气氛冲了个干净,冰冷的杀意在厅里纠葛扩散。林枫踏前一步护在离剑身前,拱了拱手,道了声:“盖老哥!”便不再言语。吊灯上的鸟妖呱地怪叫一声,扑腾下来落在他肩膀上,斜眼睥睨着群雄,鸟眼中竟露出讥讽的神色。
眼见气氛陷入僵局,盖薪笑出几声,道:“在下是受苏大人指引,前来寻求林兄帮助的。对于林兄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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