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人?”海尔森在一瞬间清醒了不少,恍恍惚惚中看到很多重叠的影子从枝干上蹿过。
克里斯竖起了一根手指,“嘘,我们跟过去瞧瞧。”
两人也隐藏到了周围的木屋旁的水桶后面悄悄地看着对面树上的怪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那个怪人刻意用斗篷隐藏着自己的脸面,在那座树屋的门外学了几声乌鸦叫,又在木门前敲了七声。
“快开门,大团长要的布防图我带来了。”
屋门内走出了一个戴着钢铁面具的强壮男人,他也同样将身体裹在了黑斗篷里。那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刑场里的刽子手,面具下的空洞眼睛透露出深深的寒意。
“带来了?”面具男人发出了一声机械一般生硬刺耳的话语。
怪人点了点头从腰包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图纸,铁面男人从斗篷里伸出了一只被金属臂铠覆盖的铁手接过图纸。
那一瞬间,克里斯好像看到了那怪人的长相,但是距离太远有些看不清楚,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似乎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为什么不亲自交给团长大人?”铁面男人有些不满。
“因为,那婆娘和他的宝贝弟弟盯上我了,我恐怕不能亲自送信去圣巴利安的大营了。”怪人无奈地解释,又将脸重新遮掩了起来。
“好吧……”铁面男人走了出去,重重将身后的屋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下次我应该叫大团长换一个人来干这麻烦事,我只喜欢血腥的任务。”
铁面男人悄然远离了此地,他庞大的身躯在攀爬神木的时候竟然游刃有余,时不时的,他还会用一条铁锁链勾住枝干借此以荡过更远距离的高空。
“这些人,是圣巴利安人的间谍!”克里斯咬紧了牙关,下一刻突然拉住了海尔森的手臂,低声喊道,“快,我们去报告其他人!”
“哦……”海尔森还不是很清醒,有些反应不过来,“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克里斯急了,这家伙还真是关键时刻糊涂,“是间谍!快走啦,去报告上级,谁都可以……”
——“报告什么呢?”
一声突兀地说话声忽然从头顶的屋顶上传了过来,克里斯和海尔森两人脸色在几秒钟内相继变得像被刷了白色墙漆一样惨白。
“被发现了……”克里斯不知道为什么,手脚一阵哆嗦,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海尔森身旁的克里斯被黑影一下子压倒在了地上,毫无反应的机会,黑色人影的斗篷向上腾起,像是展翅的猎鹰自空中扑杀猎物。
“克…克里斯!”海尔森惊恐地大叫,由于酒精的缘故,七八道人影同时拔出了剑,七八把剑在下一刻送入了克里斯的身体,七八道血柱溅射向了旁边苍白的雪地!
“你们都听到了?”
“没,没有……”海尔森的后背靠上了墙面,冷汗浸湿了他的身体。
“至少你们看到了,对不起了。”
怪人提着剑,脚步沉重地踏在雪地里,朝着海尔森慢慢走来。该死,怎么会这样……
黑人的面容终于近距离地露了出来,海尔森瞪大了眼睛,将手放到了剑柄旁,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你是……”
这个间谍的面孔,他竟无比的熟悉,不可能会认错,可为什么是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在犹豫的时刻,海尔森错失了拔出战剑的最好机会。
一把锋利的锯齿剑穿透了海尔森的咽喉,他眼前的几个人影在一同看着他,就好像七八把剑都在他身上留下了透明窟窿。
真不该这样喝这么多酒的,也许下次真得改改了,前提是,假如还有下次……
海尔森倒了下去,和克里斯一起沉默无言地睡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
Part。5 瞎子
在西漠城帕夏官邸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尖塔,它比任何建筑都要高大。
七年前,这座塔是为了纪念沙之国人击败步六孤汗国的铁骑而修建的纪念塔,当时步六孤族人尚处刚开化的半野蛮状态,他们一路攻陷了萨尔斯的王都和许多要塞,但是他们却在西漠城一役被一位叫做曼努克的将军设计击败,他便是现任的西漠城帕夏,萨尔斯王朝因此免受了灭亡的命运。
然而一个世纪之后,当初半野蛮的步六孤族人逐渐过起了定居的生活,在可汗拓拔哲别的改革下,信仰也逐渐与光明神教同化,昔日的敌人变成了教友,为了维持这种关系,统治者将纪念塔改造成了监狱,用于关押政治、宗教上的重犯。
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令人谈之色变的地方,没有人再敢接近那里,纪念塔失去了纪念意义,从此被人们称为了“审判之塔”。
萨尔斯士兵将李昂纳多关在了高塔的某一层中。这里又黑又暗,从冰冷的铁栏窗射进的一缕光束也只能照亮很小一块区域。
在这微弱的光束下,灰尘在空中翩跹起舞,像是绝望的舞蹈,以其他犯人的叹息和狱卒的咒骂为音乐伴奏,观众则是那些即将死去的人们,整座监狱弥漫着一种黑色的宗教气息。
“这是什么地方?”
“坟墓,先生。”
李昂纳多在监狱的干草垫上醒了过来,他看到面前坐着几位衣衫褴褛的囚犯,他们尽管衣着破烂,但是从衣服的样式上看,却又能发现他们穿的都是锦衣华服,也就是说,这些人入狱之前必然都是达官贵人。
可刚刚说话的人却并不在这些人当中,他坐在一个小角落,他眼睛的瞳孔混浊暗淡,似乎是一个瞎子,打扮上也像是个沙之国的侍从,但是意外的是,这个瞎子长得却像是个女孩,又长又乱的头发,肤色白皙的像是凝脂,若不是看到他脖子上的喉结,恐怕李昂纳多就要以对待小姐之礼吻他的手了。
那个奇怪的瞎子又问李昂纳多:“喂,你是不是克德兰人?”
李昂纳多坐起身子,拍掉头顶杂乱的干草,觉得有些疑惑,“是的,敢问阁下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瞎子咯咯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不阴不阳地道:“嗅觉,听觉。。。以及脑子。我闻到你身上喷了克德兰的香树油制成的香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关键是,我从你的口音能大致判断出你应该是克德兰人或圣巴利安人,但圣巴利安离这太远,一般不会有圣巴利安人来这里,所以我推测你应该是一个克德兰人,嘿嘿。”
“厉害,说的不错。”李昂纳多靠到了墙角,尽管他不怎么喜欢这娘娘腔的声音,但是还是要忍不住夸奖一番,“你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是却比很多人都要善于发现。”
“过奖了,先生。那么你又是为什么会被抓起来?”瞎子无神的双眼看着李昂纳多,“不会是惹怒了曼努克帕夏吧?”
“是惹怒了假的曼努克帕夏。”李昂纳多纠正道,翘起了二郎腿,懒洋洋地靠着,“所以我得在这既没有夫人小姐,又没有美妙音乐的地方蹲到死了。嘛,无趣。”
“哦,假帕夏?有趣。”瞎子似笑非笑,“你为什么会认为他是假的呢?”
“因为我们发现了真正帕夏的尸体,还捡到了帕夏的令牌。”李昂纳多因为知道自己进了死牢,说话也不再有所顾忌,“我们就是为了揭穿假帕夏的阴谋,才被那阿卜杜拉将军设计抓了起来,还有那暴脾气,不讲道理的糟老头。”
“你们?我只感觉到了你一个人被关进来。”
“是的,我的同伴有幸逃走了”李昂纳多欣慰地笑了笑,“只有我被抓起来,就意味着还有希望,我相信基德那家伙能战胜那些阴谋家,完成肩负的使命。”
瞎子听了一拍手,哈哈大笑,道:“你过几天就要和我们一起上绞刑架了啊,还这么自信,亏你笑得出来。”
“呐,你不也一样吗?”
“是啊,没错,反正要死了呢,人生最后几天就要笑着渡过。”瞎子将头枕在双臂上,阴阳怪调地说道:“你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进来的么?”
“我怎么知道你是跳进来,还是爬进来的呢?”李昂纳多对他女人似的声音似乎很有意见。
瞎子到不以为意,“我啊,进来的理由和你一样。”
“你?!”李昂纳多小小的吃惊了一下,“你也看出帕夏是假的?呃,不对,你怎么可能‘看’得出。”
“答对了,‘听’和‘闻’,而不是‘看’。”瞎子张开双臂,仿佛是在迎接大自然的怀抱似的,陶醉于其中,“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能闻出帕夏身上的烟熏味,听出帕夏说话声音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即使某位‘冒牌货’学的再像,我光凭耳朵就能变出真假。”
“还真不赖,这技能我服。”
瞎子听了李昂纳多的夸奖不由的有些得意,他继续道:“后来我告诉老哈伦那糊涂虫,帕夏是假的,你服从的那位是个‘冒牌货’。而老哈伦却说我胡说八道,还派人拿鞭子把我抽了一顿。喏,你看。”
他撩开袖子,露出手臂上一条条结痂的伤疤,嘿嘿地笑。
“哈哈,谁让你莫名其妙地说帕夏是假的。”李昂纳多觉得这瞎子挺有趣,和他有些臭味相投,“你得拿出证据才行,不然别人才不会信你啊,笨蛋。”
“证据?有用吗?!”瞎子停止了笑声,“帕夏身边的部下,十个里有六个像我我这样被扔进死牢或流放到圣贤海对岸的大西群岛去了。至于剩下的十分之四里,又有十之七八的人被收买了,只有像老哈伦这样十分之一的人因为太糊涂,加上位高权重,‘冒牌货’就没拿他怎样。”
李昂纳多听着这一串复杂的数学问题,不禁有些纳闷,“欸,那个暴脾气老头不是坏人吗?”他想到那老哈伦挥舞大刀来拼命的样子就好像要吃了他似的,实在太吓人,怎么说都不像好人。
瞎子微微一笑,道:“老哈伦,是王朝内唯一一位连续参加了三次圣战的将军哦。他为人其实不错的,至少对沙之国的百姓很好,常常会施舍穷人,而且在士兵当中有很高的声望,所以人们都亲切的叫他‘圣战老英雄’。只是某些时候忠诚的有些过头,到了糊涂的地步。”
“有点意思,可惜啊。。。。。。”李昂纳多重新躺到了干草堆上,深深一叹,“我们的‘圣战老英雄’没有察觉到帕夏是假的,我们要成为他糊涂下的牺牲品了。”
瞎子“看”着李昂纳多,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我在就成为了宫廷贵族们的牺牲品了。”瞎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是个宦官,朋友。”
李昂纳多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他像个女孩的原因,“这么说,你。。。。。。”
“是的,我父亲曾是古国莎伦的一名亲王,七年前,步六孤族人毁灭了莎伦王城,父亲被迫向沙之国苏丹寻求帮助。结果呢,苏丹陛下为了取得莎伦国的统治权,扣下了我的父亲作为人质,宣布萨尔斯王朝将接管莎伦国的全部土地。我的姐妹们被送入宫廷做了奴婢,男的比如我,则被送去做了宦官。”瞎子此时的态度一反常态,娘娘腔的声音里突兀的出现了几分悲伤的语调。
“你知道苏丹宫廷是如何选拔宦官的吗?就是把我的兄弟们和我,活生生埋在沙子里,缚住手脚,只露出个头来,然后等待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在白天被烈日暴晒,在黑夜则要忍受巨大温差带来的寒冷,最后活下来的就会被选入宫廷,剥夺身为男人的权利,接受非人的训练,直到你对‘服从’这件事当成习惯,那么恭喜你,你就成为个面瘫了,或者说,就是个奴才。”
——而最后,我的兄弟们都死了,只有我装傻,没心没肺的活下来。
李昂纳多听完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后沉思良久,起初对他不爽的情绪彻底烟消云散,萌发出的是更多的同情,这个瞎子看起来虽然挺玩世不恭的,却也有着这么凄惨的过去,“那你为什么不反抗?我听说苏丹宫廷里的宦官都是武艺高强的人。”
“因为,曼努克帕夏是个好人。”
瞎子告诉李昂纳多,几年前,由宦官组成的“隐秘禁卫军”发生了一场宫廷叛乱,苏丹伊萨克陛下险些丧命。
在叛乱平息之后,苏丹陛下在万骑长的建议下,谕令诛杀禁卫军营的所有宦官,瞎子当时没有参与叛乱,却也名列斩首名单之内。后来,是曼努克帕夏出面力保,认为不是所有宦官都应当获罪,他才保住了性命。
尽管如此,瞎子也活罪难逃,被判处“包庇叛党,不向上级汇报谋反情况”的罪名,而被挖去了双眼。
“我对帕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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