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珂,佛兰珂!”她喊,在那惨白如纸的娇靥映入眼帘时下定了决心:“艾诺维,你们先走,我把佛兰珂安顿好了就来!”
“可是——”
“走呀!”娃蒂坚持。在看到老人法杖挥舞、那道火墙迅速减低的时候说得更急了;在艾诺维身边四个多月,除了费妮丝雅之外,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艾诺维对于身为“传承者”一事有多么排斥,多么厌恶,多么不甘——生命力量不由自已掌握,却由别人来安排;自己不是自己,却莫名其妙地成了一颗棋子……即使开放封印这码子事对呼荷世界而言确实有着旋转乾坤的影响,但是对火妖精一族之长而言,全世界没有比护卫自己的恋人更紧要的事了:“不用担心,无论你到了什么地方我都找得着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四目相对,艾诺维在她金色的眼眸中看到的是坚定、自信,以及——爱。他胸中热血一阵激荡,柔声说道:“好,那我们等你。可别耽搁太久了。”见娃蒂点了点头,他一手挽着费妮丝雅,凭空里一个转身;雪花暴旋,转瞬间已经不见踪影。
卡鲁奇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说道:“哇,哇,溜得可真快啊!这下子怎么办,爸爸?”
老人眼脸微微下垂,视而不见地盯着他两人消失的地方瞧了好一会子,慢慢地跨出只剩一尺不足的火墙,说道:“来吃午饭罢。再烤下去兔子要焦了。”卡鲁奇瞧了娃蒂一眼,露出好奇之色,招呼道:“小姑娘,来跟我们一起吃中饭吧。”娃蒂摇了摇头,说道:“谢谢你,我们妖精是不吃东西的。”抱着佛兰珂朝那呆在一旁的医生走去,说道:“大夫,麻烦你给她看看。”
那医生那里敢说不治,瞧了佛兰珂两眼,整张脸立时垮了下来,说道:“这么严重的内伤,小人可没有办法。这个,这个,小人修的是日系的医疗法,只能治治伤风感冒,肠炎胃炎,”娃蒂愕然道:“日系医疗法?医疗魔法还分派别吗?”
那医生没见娃蒂生气,心下稍安,解释道:“那当然有分哪!日系魔法主消毒杀菌,月系魔法就主麻醉止血。如果有止血药物的话,平常的外伤日系医疗法也可以对付;可是这么严重的脏腑出血,那可就非月系医疗法莫属了。”
娃蒂料不到艾诺维费了这么大周章,竟然还请错了医生,心下着急,问道。“什么地方找得到这种医生,你有概念没有?”那医生搔了搔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这可就难了。这么多年来天下太平,连场小仗也没打过,这门魔法不怎么派得上用场,修习的人越来越少。小人住的那凯因城方圆数百里,就没听说有那个术者是以月系医疗法出名的。”
娃蒂又急又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喀尔提的声音插了进来,说道;“她身上带若能够聚集月能量的法器,咱们说不定可以试着教她自行疗伤。”娃蒂大喜,将佛兰珂放下地去,说道:“那就麻烦你了。”她对眼前这两名喀尔提其实颇有好感。他们对艾诺维万里追踪,只不过是为了执行自身的任务,之所以会与艾诺维互有冲撞,不过是彼此的立场不同而已。娃蒂豁达清澈,全不因此而生是非之心,言谈之间竟依然是妖精族对人的好意相待。
老喀尔提走了过来,欲要将他方才没教全的咒语教给佛兰珂;但这姑娘昏昏沉沉,竟然不肯再度醒转。稍早娃蒂自屋中奔出来找她的时候,将剩下的生命之泉全带在身上,硬灌了她几口,却没有半点动静。娃蒂心中着急,抬起一对求救的眼眸看向老喀尔提,问道:“怎么会这样的?难道她身子又更衰弱了么?”
老人沉吟不语。心想她方才挣扎出来又瘫跌在地、再度咯血,固然再一次伤损了身子,但艾诺维一来一去、震惊中全没注意到这个姑娘的存在,只怕更是伤损了她的求生意志。但这话不好当着娃蒂的面貌将出来,眼看着火妖精王急得眼睛里泪花乱转,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十数个主意,却没有一个称得上计出万全,反倒都要冒上不少风险;正在迟疑之际,突然间空气中一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娃蒂,娃蒂,不要着急;有我在呢。”
“赛拉飞尔哥哥?”娃蒂又惊又喜,直直地跳了起:“赛拉飞尔哥哥,你在那里呀?”
“在家呀,在劲风岛上呀。”赛拉飞尔悦耳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普天之下也只有风妖精王能够不透过风幕,直接震动呼荷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空气来与人对谈了:“仔细地听我说:从你所在的定点往西北方向走上的莫三百公里的地方有个城镇,我依稀听得那里有个医生是学月系医疗法的,你不妨上那儿试试去。”
娃蒂大喜,转过头去面向着西北就开始搜寻方向,一直到赛拉飞尔为她指出了正确的角度为止。“咦?”她有些意外地说:“这个方向?我那天去救佛兰珂,走的也就这个角度呢。赛拉飞尔哥哥,这个方向上头还有其他的城镇吗?”
“横向么,一百公里以内是没有了。如果顺着水声往下走,倒还有几个越去越大的城。嗯,你知道怎么去么?”
赛拉飞尔这句话还真把娃蒂给考倒了。要回到紫木森林尚不为难,问题是到了以后怎么办?自从封印解开之后,她来去之际最常使用的是瞬间移动,道路半些也不认得;看样子只好请地妖精帮她找路,就像她方才出来找佛兰珂时所做的一样了……“我会想到办法的,赛拉飞尔哥哥。”她向他保证:“我先带佛兰珂回那座森林去。啊,佛兰珂既然会在森林里出现,林子里头当然就有道路。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个讯息,我这就走啦!”抱起佛兰珂,朝老喀尔提点了点头便待离去。那医生急得叫了出来。赛拉飞尔的声音便在此时再一次响起,带着温和的提醒,以及催促:“等一等,娃蒂,这医生怎么办呢?”
“啊,呃,”娃蒂愣了两秒钟,眼睛突然间亮了一下:“有了!”不等赛拉飞尔开口,她就地展开了妖精传呼:“英格妮,英格妮,快到这里来!我需要你!”
卡鲁奇呆了一呆,问道:“爸爸,她在做什么?”
“用妖精传呼召唤她的同伴吧,我猜。”老人淡淡地道:“等着瞧。你很快就会看到另一名火妖精了。”
“怎么可能?”卡鲁奇简直难以相信:“你是说过封印解开之后,所有长老以上等级的火妖精都可以作瞬间移动,可是——”他看向那堆烤着兔子的小火:“其他的火妖精只有一尺高是不是?”
仿佛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似的,半空中一道电光直劈而下。光华闪处,一名修长婀娜的火妖精闪身而出,一言不发就将娃蒂带佛兰珂抱了个密密实实!
“这可明白了吧?”老人淡淡地笑着:“长老级的火妖精能在八百公里的范围内任意呼唤落雷。只要有雷,还怕作不了瞬间移动吗?”
根本不管那两名喀尔提在那对着他们说长道短,娃蒂迅速地将要交待的事交待了一遍,说道:“那就麻烦你了,英格妮!”英格妮微笑道:“几百公里的路算得什么?我才真高兴你找我来呢。”在娃蒂脸颊上亲了一记,一手搭住那医生的肩膀,朝凯因城的方向驰去。
娃蒂不敢再行耽搁。半偏过脸去,朝着老人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老人微笑道:“不用客气,娃蒂陛下。一路顺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看着娃蒂迅疾远去的背影,卡鲁奇摸着胡子,若有所有思地道:“这么样一个小姑娘居然会是火妖精王呀?姆,好看,好看。”老人横了他一眼,说道:“快些吃饭吧。再不吃兔子要结冰了。”
且说娃蒂抱着佛兰珂一路疾驰,赛拉飞尔的声音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清晰得就如同他人在她身边一般:“娃蒂……”
“耶?”
“安顿好了佛兰珂之后,你暂时不要急着走,好不好?”他柔和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迟疑:“许久不见了,我很想念你。”
娃蒂胸中一暖,说道:“可是劲风岛离这里好远耶!还是我去看你吧?”
“借空浮舟走上一两程,了不起一天一夜就会到了,不麻烦的。”赛拉飞尔的声音里透出了温暖的笑意:“也不知道佛兰珂的伤势几时才稳定得下来,你还是守她一阵子比较好。”
“不成的,这样子你太累了啦!”娃蒂坚持:“我会过去看你。真的!”说到这个地方,突然间有点心虚。她想到自己在离开净城、奔向艾诺维之前去向赛拉飞尔道别,也曾经答应过他,一定会和他联络,让他知道自己安好。却是生平缺乏忧患意识,从来不曾有过“报平安”的习惯;与艾诺维相会之后岁月静好,逍遥甜美,竟将这码子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忍不住对着自己偷偷地吐了一下舌头。幸喜赛拉飞尔的声音不曾再响起,对自己不守诺言的事竟像是忘了,半个字也没去提。
由于日魔法与火魔法隶属于同一系统,以是佛兰珂虽在重伤之际,娃蒂仍然敢于张开结界,保护她不受风速的侵凌,只速度不敢过快罢了。用不上半个钟头,她两个已经进入了紫木森林。只不过时间虽短,但这一路多有颠簸,佛兰珂又开始咯出血来。娃蒂灌了她两口生命之泉,左右张望:“再往下去便到河边了,可接下去该朝什么地方走才好?天寒地冻的,找地妖精也很为难……”突然间瞥见林木中火光闪烁,烟气燎绕,登时大喜,拔脚奔了过去。却见佛兰珂当日重伤倒地的定点,河边简简单单地札着一顶帐篷。帐篷前小小一个火堆烧得正旺,火堆上架着的铁锅子里,汤汁煮得咕多咕多地响。两名男子端着大碗,正在稀哩呼噜地喝着面汤。见到娃蒂,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娃蒂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还没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那五十来岁、胖壮微秃、左眼戴着一只黑眼罩的商人已经大声地招呼了起来:“啊哟,乖乖不得了,小人怎么会有这个荣幸,在这个地方见到火妖精王娃蒂陛下!”也不等娃蒂接口,上前两步,失声道:“啊哟,这姑娘怎么伤成这般模样?不快找医生可不成呀!”娃蒂抿了一下双唇,说道:“正想请问一下,到镇上去的路该怎么走?”那商人摸了摸自己的落腮胡子,说道:“陛下想送她到镇上去吗?这么重的伤,再颠簸下去可危险呀。”偏过头去,朝他身后那名三十来岁、棕发黑眼、保镳模样的粗壮汉子说道:“克坦利,去把咱们的风毯拿出来,咱们送娃蒂陛下和这位姑娘到镇上去。”
这两名男子正是使徒十三中的使徒之六独眼,和他的副手克坦利。他两个五天以前一大早自卢斯出发,循着托图身上琉璃镜的能量一路追来,却不意托图死在雷霆之下,琉璃镜损毁得不成形状,半点能量也聚集不起来了。他两个失去了指引,在偌大的紫木森林中要想找到一小队人马,当真是大海捞针。因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变,只好在占地数百里的森林中作地毯式的搜索,一脚高一脚低地,找得辛苦至极。好容易找到林中小径、顺着小径摸到事变的地点,已经是昨天傍晚的事了。
却是找到这个地方,线索再度中断——因为除了一截焦木一般的尸体之外,他两个没找到任何打斗的迹象。而,若不是尸体怀中那面扭曲变形的琉璃镜,也认不出此人便是托图。使用回声魔法采问托图死前这片林地里头发生的事故,却半点声响或影象都瞧不出来,这,若不是敌人的力量过于强大,扰乱了空气中所有的能量,就是有人使用道回声法,抹去了所有的形迹。他两个讨论了半天,实在不知道那一种更为可能;惟一能得确定的只是:托图死于强力的雷击之下,很可能是伤在火族之手。只不过火妖精无缘无故,打死托图作什么呢?托图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个处所,其他的人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两个在河边扎营住了一夜,又花了一个早上时间将这左近搜索了一番,仍然得不出半点线索,正不知道接下来该当如何是好,万想不到娃蒂会自己抱着佛兰珂送上门来,当真是喜从天降。天网系统何等严密,佛兰珂生作何等模样,他两个自然不会不清楚。当下巴巴地将营火灭了,顾不得空中细雪纷飞,便将风毯给铺在地上,说道:“请,请!救人如救火,可不能再耽搁了!”
娃蒂有些迟疑。但佛兰珂伤得如此严重,风毯飞起来总比在地上跑平稳得多,只顿了那么一顿,便待抱着好友步上风毯。忽然间哗啦一声水响,一条人影自深水中冒了出来,大喝道:“娃蒂陛下,请等一等!”
看见一个三十不足,棕松黑眼的壮硕汉子自冰层下冒了出来,独眼和克坦利都是大吃一惊,心想:“这小子的水魔法还真练得不错,居然避过了我们的搜索!”却见那汉子大步跨上岸来,衣衫破损,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