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职司没了,但李岩的故友都在。只是,他们帮忙打探消息,安置下生活都可以。想让李岩重新找一份与之前相当的工作可是难了。
希望公司身份特殊,远征公司不要的人,他们去收下,自然是有些不当。
为此,李岩也没自讨没趣。
他到了一家名作云生客栈的地方要了间上房随后去了上海县邮局。
手持着身份牌,李岩领到了一份包裹。
里面,是远在河南的老母亲写过来的书信。
河南老家一切安好,李岩每月寄回去的银钱也都按时收到,话里话外,都是追问着李岩何时能够娶妻。
李岩本是有亲的,只是一场战败,一切烟消云散。
原本的妻妾被遣散,有的被流放到了边疆配给有功将士为妻妾,有的被发回原籍。他们自然也是没几人有那等情义追着李岩一起过活。
后来李岩虽然成了远征公司的中层管理干部,算得上事业有成。
只是,天下何其之大,故人想要寻到,显然是不成了。
至于李岩自己,一直忙碌着远征公司的生意,竟是真的半分都空闲都无。
现在老母亲的信读罢,李岩不由感觉一阵苦涩。
“难不成,要回中原做个地主翁么?亦或者寻常开个场子,却也罢了,了却残生。”李岩念叨着。
远征公司的事业蒸蒸日上,只是忙起来所有人都是脚不沾地。但要是回了老家,靠着以往的继续买几十亩薄田,日子也是能过的。
如果是十年前,李岩说不定也就这般做了。
只是现在见了这天高海阔,天下辽远,李岩的心野了,如何都守不住,只留在老家一地的方寸之间。
“海外的生意,是不好做了。”李岩想着事,下了楼,喊了店小二准备着饭菜,许久没回国,正宗的中华料理他可是好久没尝过了。
一桌子菜肴摆满,李岩忽然间耳朵一动,原来是邻座坐了许多人,大家都开始议论着一些见闻。
酒馆茶楼旅社,这些人流迅速的地方向来是古代最经典的消息集散地。
李岩一边吃着菜,一边想着出路,更多分出三分心思听着邻座的人议论着事儿。
“听说没,东北那疙瘩呀,出大新闻了。”
“哪天没大新闻了?老哥,三天没看报纸了吧。这沪上新开的报社都不知道多少家了,自从去了一趟补习班。哪个跑生活的人不看报纸。天天听着新闻,啥事儿没听过。”
“哈哈,外行了吧。不值钱的消息,那当然是可劲朝着报纸上放出去。可值钱的消息呢?谁不是捂着。”
“捂着对啊,捂着了就不是新闻了。杨哥,来来来,喝酒。”
“喝,喝。可我杨某人啊,也想和大家伙来想想这东北能不能去,能不能挣大钱。”
这时,桌子上一个一直以来不怎么发声的男子说:“杨子,东北那事还是别乱参合了。大家伙挣点钱不容易,可更有句老话得听着,有钱拿,没命花。那些洋鬼子是被银子管迷糊了心肝,也不想想凤凰城上驻扎的大军谁打得过?那是压着整整一个朝鲜国的强兵,谁敢去扎刺?”
“刘哥,你这说得哥几个更加迷糊了。到底是什么事,怎么整的神神叨叨的?”
“说是捂着的保密消息,其实早就被有心人散了出来的。得了,我就把这事和你们说说吧。有人说,建奴被朝廷大军平灭以后藏了一批宝藏,落在了长白山的山脚下。那是建奴准备了复国之战的财富,足以武装起十万兵马。里面藏着的,是当初建奴席卷了半个北疆的财富……”被称呼为刘哥的话说完,不由嗤笑了一声:“这一听就一堆的毛病。”
几人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有个发财的好机会呢,怎么这么快就让人打消希望了呢。
“刘哥,可别晃悠我们呀。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和哥几个仔细说说呗。”
“第一吧,凤凰城的大军就在长白山的山脚下,谁敢带兵去辽东那就是个死。第二吧,这消息传的太诡异了,突然间就起了。别的不说,我在军中的时候,就从来没听过这事。哼,至于为什么觉得这是假的,我也猜得出。”说着,刘哥又道:“朝廷怎么来的那么多银子修学堂?还不是之前灭了建奴缴获的。可这些银子许多都有苦主,人家苦主来要,朝堂给是不给?自然,也就不认账把这事含糊过去了。”
李岩听着,也是忍不住笑了笑,摇着头:“这种荒唐事也难为有人会信。”
他是觉得荒唐,李岩能在朝鲜做出事业,靠的就是许多闯军散落在朝鲜,成了他的人脉,为他效力。
但更多的,还是都去了辽东。有的是在那屯兵成了移民,也有的依旧现在还在那当兵。
可无论是谁,都没与李岩提起过这事。
酒足饭饱,李岩也回了房间,他又陆续开始拆起了自己的信。
最让李岩看重的,是陆庆衍的信。
这是一个京官,能结实下来也很巧,是他送的高丽参让陆庆衍的丈母娘极为欢喜。李岩回忆着国王,他记得上一回通信的时候陆庆衍还只是一个寻常御史,却是不知现在是什么职司了。
只是一看,李岩就极为重视起来。
说起来,陆庆衍的字里行间一点开心的意思都没有,但这封信看完,却让李岩反复揣摩,不断思量。
陆庆衍外放了。
京官外放,在过去,除非是学政、巡按御史这类,不然都可以说是贬斥。特别是转任到那等做事的职位上,更是让人无不是唉声叹息。
陆庆衍在京六年,也到了外放的时间点。
现在官场风气虽然不再是压制外放的官员,却依旧是许多京官不愿的事情。除了权势,生活水平乃至安全保证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京师的繁华一如北宋的汴梁,是极其让人不舍的。
这一回,陆庆衍外放的职位更是寻常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那是一个极其偏远的地方,就在后世的哈尔滨。
而朱慈烺呢,也是直接大笔一挥,将哈尔滨这个城市定了下来,更是亲自将黑龙江全域圈成了新省份的首府。
陆庆衍这一回要上任的,赫然就是哈尔滨知府。
当然,因为黑龙江省只有这一个城市,故而并没有设立黑龙江巡抚,只是新增了黑龙江将军一职,又掉了一批兵马去后世的海参崴建立据点,作为军事支撑。
陆庆衍在信上介绍了这些基本情况以后,便大为感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多嘴脑残地说那么多北疆攻略的建言建策。
本来他只是想耍一些名声,积累一下声望,这几乎是每一个御史言官的本能。
没成想,或许是朝廷真是急眼了,死活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去北疆以后,就直接将陆庆衍给派去了哈尔滨担任知府。
虽然连天官李遇知都亲自任命,还好生劝勉陆庆衍要好好干,说不定下一个黑龙江巡抚就是他。只是,陆庆衍显然还是很怨念。
看完全信,反复品读了一下,李岩大概明白了什么情况。
陆庆衍字里行间透着非常强烈的求助信号呀。
只是字面意思上,陆庆衍似乎非常不想去,实际上却是在透露着东北之行的前景。只是,陆庆衍显然还不知道李岩眼下的处境,是以说得非常委婉。
毕竟,李岩是远征公司的中层骨干,假以时日,未来的远征公司一方大佬就是他了。以远征公司的体量,便是等闲一省之中的大佬也未必比得过人家的威势。
故而,陆庆衍说得十分委婉,唯恐李岩拒绝以后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但李岩这会儿已经走投无路,哪里会拒绝这么好一个机会?
陆庆衍作为开拓黑龙江的开路先锋,权限很大,这一回朝廷给他的支持更是让他亲自建议一名警卫队校尉的权限,实际上是他建议谁就任命谁。
故而,一旦李岩过去,就将是哈尔滨守备军的主官。
“重回军旅吗?或许不错……而且,也能谈一谈那个奇怪的传言。”
第六十六章:北大荒
李岩踏上了前往北京的行程,满怀期待。
东北虽是偏僻之地,他却对那里挺有信心。不知多少闯军子弟流落在黑土地上,无数回信给他,让他知晓了那片辽阔之地的富庶。
东北虽然偏僻冷了点,却是个宝地。
地方平整,人烟稀少,土壤却不是西北那样隔壁沙地遍布,而是肥沃仿佛随手洒下种子就能肆意增长。
更何况,那里矿产丰富,人际简单,不会再被陈永福之子压制。
“北疆之地,将是我再起江山之处!”李岩握着手,坚定地说。
……
梁益心走在街上,有些心不在焉。
大明二七六年届县学同学会结束了,同学们意气风发,梁益心却显得有些进步缓慢。五年前,他虽然只是一节秀才,却风云聚会,参与到了朝廷对基层政治的改革之中。
一番改革,虽然只是秀才,却也获得了进入官场的机会。
那时,梁益心更是得了县尊看中一路栽培,最终成了县令的智囊,其后更是一步步从工房书办干了起来,到而今,已然是宛平县的县丞。
只是,到了县丞以后,梁益心猛回头发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后了同学们无数个步伐。
当初的同学,考上进士的去了六部,外放便是一县之尊,回来以后,已然六部主事,前途不可限量。有的扬帆海外,豪富非凡,起居用度,比拟王侯。
这五年来,的确是一个风云聚会,时代变迁的岁月。
不知多少人抓住机会,趁势而起,完成了三代之家的积累,阶层跃迁。
梁益心本以为自己担任了京师宛平县县丞,等闲外放出去也只个知州知府,进步不慢,但凡事就怕对比,一对比起来,梁益心就显得有些心慌。
脱了官袍,捡了件喜欢了的长衫穿着,梁益心走去了最爱的醉白楼,小二热亲地打着招呼:“梁爷来了哟,您请,一早给您留着最爱去的丙子号包间,这边请。还是老三样?”
“老三样菜,酒给我换了,要烧刀子!”梁益心闷声闷气地说。
小二见此,不敢多话,小心地陪着梁益心进了房间里坐着,随后又轻声地关着门。
见此,梁益心心中倒是缓了缓,丢出了一个碎银子出去,恰好在门缝关上的时候丢尽了小二的怀里。
小二眼睛急忙借接住,擦了擦,放进怀里,倍加小心地让厨房加快动作了。
就当小二端着酒菜入屋的时候,来了个埋着正步的男子大步走来,小二一见,殷勤地想要上前伺候,那人只是摆手,示意他照常伺候不用管他。
没多久,酒肉上齐,小二撤了。不同于往日的自饮自酌,梁益心今日却是猛喝酒,也不看屋子里多了个人,举起杯子就要牛饮。
一双有力的大手扼住梁益心的双臂,拧着眉头道:“我说老梁,今天是发了什么疯,烧刀子也这么灌,难不成是闹了什么情伤,要来借酒浇愁不成?”
“我当是谁,能教醉白楼的伙计不敢拦着,原来是你。我说陆知府,今天不去崇文门大街摆摊,来我这炫耀官威了?”梁益心认出了来人,赫然就是未来的哈尔滨知府,陆庆衍。
“摆摊,摆摊。唉,这话都传你耳朵里,看来市井里是不少对我陆某人的传言啊。”陆庆衍苦笑。
见此,梁益心开怀大笑,胸中积郁倒是少了三分:“庆衍,来,喝酒。”
“借酒浇愁愁更愁,你没听说过么,这烧刀子,是能直接烧起来的家伙。要有愁,你与我讲。老梁,天下没有过不起的坎儿。”陆庆衍轻声说。
“今天见到东子那帮家伙了。出海一趟,都赚翻了。去了京外的,也各个都升上去了。现在不比往日,往日,京观清贵,人人艳羡。现在,清贵是清贵,繁华是繁华。可这上去的路,是越来越少了。有时候,我艳羡你,至少出京一趟,再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就是封疆大吏了。”梁益心说着,端起酒杯,这会儿却不再是牛饮狂灌,而是浅浅地抿了一口。
“想外放,也挺简单呀,陪着哥哥我去北大荒,不一样是清贵高品?”陆庆衍笑说。
“如果是一月前,那也就罢了。我一报名,明天就能得到差遣。吏部那些官儿,天天琢磨着能拉着哪个傻子出京。可现在,不一样了……轮都的事儿,定了。”梁益心唏嘘不已:“按说你也是当过邸报主事的人,怎么这么没点消息,还得我一个京师的地方官说这些。”
“什,什么?轮都?”陆庆衍惊了,不由拍了拍脑门:“北都是哪里?”
“沈阳,原来的盛京,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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