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相深呼吸一口气,道:“敢问来者可是大清使者?”
瓦克达目光微微一亮,感觉到了不同。明人在大多数的场合,一向是以建奴称呼清国。要让明人说大清,基本上就是一些投降的败类。
显然,夏国相看架势是后者了。
一番介绍,瓦克达点名要走了那杏黄旗,一番摸索,检验了印记,道:“没错,我乃瓦克达,大清正红旗甲喇章京。你……就是夏国相?吴三桂的女婿?”
夏国相应道:“正是在下。”
“哼,那你给我去问吴三桂。吴三桂已然应允临阵倒戈,为何你部却还是立起兵马,要与我大清儿郎作战的架势?”
瓦克达气势汹汹,夏国相定了定神,回复道:“这位大人这般说,委实是冤枉我等了。若真是要作战,我也不会这般明晃晃过来吧?”
“哼,若不是要投降,你上来不与我战,看你回去如何与那朱慈烺交代!”瓦克达轻哼一声,倒是让夏国相面色一僵。
夏国相讪笑了一声,感受到了眼前来人的厉害,缓声着无奈道:“既然如此,小人也不敢多嘴了。还请瓦克达大人明鉴,这就是岳父大人,正是来率兵投诚呢!”
说完,吴三桂的脸色僵了一僵,随后挤出一些笑容,道:“我就是吴三桂,瓦克达大人可是礼亲王之子?从前在锦州时,就听闻过瓦克达大人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你就是吴三桂!”瓦克达脸上表情一凝,有些尴尬。背着人说坏话结果被人看到,这委实有些让人尴尬。不过都是沙场里见惯生死的角儿,这么点小事很快就掀过去了。
瓦克达顿了顿,道:“既然如此,废话也不多说,你要率兵投诚?兵在哪里?”
“实不相瞒……”吴三桂叹了一口气,道:“现眼下,可不是关宁军的时候了。我虽然执掌金吾军第四师,是王牌主力,麾下大炮百门,长枪火铳过万,子弹上百万万法,可这般神兵利器,朝廷自然是严加管束。是以,哪怕我费尽心机,这一回也只带出了我的本部……五千关宁铁骑!”
夏国相眨了眨眼睛,心道岳父大人就是厉害。
两千的兵,眼睛都不眨变成了五千人。
瓦克达闻言,却是一阵目光闪烁。
他才不在乎那两千关宁铁骑,别看关宁铁骑在对战登州之乱时所向披靡,佛挡杀佛,轻易平定。可面对建奴,也只能说是可堪一战罢了。
五千关宁铁骑,只能说让他们明白吴三桂有军力,却不值得瓦克达惊喜。
他惊喜的……自然是金吾军第四师的装备。
“大炮百门,长枪火铳过万……子弹上百万发……”瓦克达听着吴三桂嘴巴里这些话冒出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看到了珠宝的恶龙。
“你既然愿意投诚,那这就是你的投名状!”听闻了瓦克达的叙述,代善感觉自己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仿佛是第一次遇见光身子绝色美人的雏儿。
众人喃喃着那几个关键词:大炮百门、长枪火铳过万、子弹上百万发……
到而今,如果还是不能理解火器的强大,不能明白大明官军依靠着火器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那清人数十万的死伤也就是白白丢了。
更何况,这里头为数不少,都是当初与明军作战时逃回来的呢。
如果是往日,战士逃兵,早就被拉出去咔嚓以正军法了。
但现在,清人式微如此,每一份力量都格外珍重,不仅没有拉出去咔嚓,反而认为他们的经验宝贵。
这样的经验流传下来,自然是不断印证着大明炮铳犀利,得之可得天下的结论。
此刻,一个拿到百门火炮,上万火铳的机会就在他们眼前,如何不让这些满清将官无不是呼吸粗重,眼中光芒大放?
“该死的尼堪,你既然明白火铳重要,为何不直接都送过来?反而在我们身前说这一通,信不信我鳌拜今日便要狠揍你一顿?”鳌拜此刻却是焦躁非常,他怒吼向吴三桂,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可怕。
吴三桂见此,却是不疾不徐,又是叹了一口气:“小将又如何不想?可是军中管束严格,小将能脱身出来已经不易。想要全取第四师,自然还得诸位大清健儿呢。”
说着,吴三桂便将枢密院拉出来,这可恶那可恶说了一大通。
的确,如果吴三桂给不出什么正当理由却要将全军的装备集合起来找机会打包送出去,那么本来就有汉奸嫌疑的吴三桂这回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更是没机会在他们眼前说这些了。
听完了吴三桂所言,鳌拜既然微微有些傲然,又是有些丧气。
智取这种事情,一看就与他这等猛将不符合。
不过,瓦克达的眼珠子一下子就更加明亮了:“你有法子?”
“不知眼下,大清兵马多少?小将的确有法子,只是兵马多,有兵马多的法子。兵马少,有兵马少的法子。”吴三桂笑道。
这时,人群之中,宁完我忽然间冲了出来,道:“且慢!明明是我大清的健儿,为何今日听你一说,反倒是要让你驱使了?你若是一转身,把我们又卖了,谁能担得起责任?”
宁完我这么一说,场面一下子有些尴尬和死寂。
毕竟,吴三桂当年也是来过阵前投降的。
“蜀王之爵,明人给不起嘛……”吴三桂也是愣了楞,这才缓缓又道:“倒是宁完我宁大人,你嫉恨我能得蜀王,这是私怨。因私废公,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诸位大人明鉴,若有意害大清,如何会亲自来此?若是信不过,大可以留下我!我传令麾下将士罢了。只不过,若要配合在下计划,还请切莫打草惊蛇,免得失了奇袭之效!若是不能一战功成,军中都有销毁武器的命令,到时候可就只能拿到一堆破铜烂铁喽!”
吴三桂说得在里,大家看向宁完我的眼神却一下子都不善了。
宁完我目光一瞪,万万没想到吴三桂急切之间还能扯出这么一大堆,他还想说什么,却见代善一挥手,宁完我顿时就被几个军士扯了下去。
代善沉吟稍许,道:“哼,既然如此,本王也就不瞒你。我大清雄兵二十万,眼下八旗齐聚,一个第四师,再能耐,也是怎么吞吃的下场!”
这时,夏国相眼角一撇,这才注意到。此刻,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镶蓝旗、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以及镶白旗八旗全军,都在此处!
第一百二十七章:疾风知劲草
一干清军将官闻言,纷纷傲然。
不是他们自夸,的确是兵力悬殊,萨尔浒又是绝地,被攻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只不过,一想到那百门火炮,上万发火器,谁都不想错过。他们更不想付出巨大代价后发现军械被明人销毁一空。
“果然是清人的全部主力……”吴三桂心中一沉,微微一叹,一掐手心提了提神,才叽里咕噜的朝着众人细细说了起来。
眼见清军众人纷纷都是目光灼灼,吴三桂心中稍安,道:“如此,还请礼亲王采纳在下的意见……”
“好!”代善缓缓颔首,道:“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随侍我左右。你那一部关宁铁骑,自己安顿,告知地方,先不打扰,到时候配合了一起行动便是。”
“谢礼亲王!”吴三桂重重点头。
见此,代善又丢给了瓦克达一个眼神。
瓦克达心领神会,顿时便跟着夏国相一起去了那两千关宁军所在的位置。
两千关宁军此刻正在萨尔浒一处小山岭里隐藏着。
两千人虽然人不多,可要藏起来也是个费事的事情。要是有心去搜查,一队斥候就能发现。
不过,瓦克达却是还算讲信用,只是让夏国相将几个将官喊来,并不惊动全军。
“我乃正红旗甲喇章京瓦克达,方才,在礼亲王身前,吴三桂已然答应反正,重新归顺大清。尔等往后就是我大清将士!此等荣耀,可喜可贺啊!”瓦克达环视着几人,目光细细打量着。
果不其然,刘社等人闻言,顿时齐齐怒目圆瞪,转而纷纷怒斥向夏国相:“夏国相!你这狗贼到底带着将军去了哪里?我等明明是预备的伏兵,眼下就变成了投贼的兵?”
“夏国相你不说清楚,今日别想走开!”
“陷害我等清白,我要与你不死不休!”
……
一阵咆哮接连响起,心急的,更是直接不顾场面抄刀子就要上来。
瓦克达见此,不怒反喜,心道:这些人果然是直肠子,一试就明白。显然,这一回吴三桂的确是要瞒着他们投降,而不是什么其他的幺蛾子。
“且慢!你等在此动手,吴三桂可就真要命归黄泉了!吴三桂已然投降,得封蜀王,到时候,尔等一个个都是封侯拜将,世袭罔替的富贵。到底是在这里吃糠咽菜受苦,还是跟着我大清打了江山,做一个开国功臣?仔细想一想吧!”瓦克达一面大声高呼,身后早已埋伏好的数千清军也纷纷出场。
见此,刘社等人脸色阴沉不定,死死盯着夏国相,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见此,夏国相讪讪着,道:“瓦克达大人,刘将军!何必动怒,何必动怒啊。眼下都是一军袍泽,还请暂息刀兵。瓦克达大人,咱们不是说好的么?我有将军军令,定然能让关宁铁骑为大清效力。还请给一点时间!”
说完,夏国相连忙扯着刘社等人退回山林,朗声道:“刘社大人,这是将军手令,此乃信物。军令既下,各位何必执着呢?”
眼见气氛越来越缓和,瓦克达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赞赏了许多。
……
萨尔浒的城墙里,望楼上,张德昌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眼镜:“特娘的,来的人还真多!”
他粗粗一看,外间,竟然是有至少五万步骑。
也就是说,满清的主力根本不是在鸦鸪关方向,而是在这里!
建奴虚晃一枪,主力依旧出萨尔浒,进抚顺关,目标直抵沈阳。
一旦沈阳被破,辽阳也定然危急。
而这两处地方,不仅是辽东的核心城市,也是大明后勤辎重的转运节点。一旦被攻破,数万大军,十数万非战斗部队都将陷入后路被断的绝境。
而清人只要不出鸦鸪关,凭险而守,那就是一个包饺子的结果!
一想到清人险恶计划,张德昌就不由额头见汗,心中犯冷。
下了望楼,张德昌一下子就被众人围了上来。
一个个军官们围着张德昌,眼中都是焦急。
“军师,侦察连刚刚回来了。山底下全都是清人,他们准备得很充分,各个出口都被堵住了!”
“飞鸽报信去抚顺关的飞鸽也被清人射了下来,一连被射死三只,通讯连都不敢在放了!”
“军师,师长去了哪里?将士们心中都很焦虑,这个时候,急需师长稳定军心啊!”
……
张德昌闻言,双手虚浮一按,待众人冷静下来,这才道:“兄弟们,每临大事有静气。这个时候,最是急躁不得。眼前清人来了主力,的确出乎预料。但兄弟们就忘了吗?我们之前怎么想的?回想一下,当我们发现自己一直不能作为大军主力,酣战一场的时候,你们是什么心情?”
第四师的将官们愣了,不由喃喃着回忆了起来:“什么心情?憋屈,不服!我第四师的老底子是关宁军,鏖战建奴多少年,如何就当不得大军主力?如何就不能建功立业?”
“不服!”
有人回忆起来了。
而张德昌更是激动着到:“你们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我巴不得建奴就的主力就在这里!我第四师盼了多久了,得来这么一个大军先锋的职司。眼下与建奴大战一场,沙场建功立业,大丈夫所为,岂不快哉?都这么婆婆妈妈,难道是怕了吗?”
一干将官闻言,心中渐渐平静了焦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雄心被凝聚。
“建功立业!好,军师说得好!兄弟们,咱们要做的,是听候军令,打好这一仗!军中男儿,立功扬名,在此一举!”这时,第十九团的团长席永阁出面道。
“在此一举!”
“在此一举!”
众人见此,都是士气昂扬地离开了。
当所有人离开以后,席永阁留了下来,一脸担忧的看着张德昌。
“将为军中胆,你做得好。”张德昌笑着,赞赏席永阁的挺身而出。
但席永阁却没有激动,而是沉声道:“大军作战,未虑胜先虑败,军师……不必瞒着我吧。师长最近的确很古怪……而且……骑兵营眼下都走空了一半,余下的人一问,也只说是有军令。军中的军心,很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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