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王淼重重地松了口气。
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经历迷茫地看过去,转瞬就大怒起来:“哪家的宵小,见我锦衣卫大开空门,竟是不等通传就跑了过来?”
王淼一听,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一脚狠狠踹过去,大步走到门口,果然看到一行人走来,当中一样也是穿着锦衣卫飞鱼服!
不同的是,眼前此人的飞鱼服是从四品官服。显然,这是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末将锦衣卫太原千户所千户王淼,率领太原千户锦衣卫番子,叩见镇抚使大人!”王淼一个激灵打了出来,重重一礼。
这时,那经历也跟着打了一哆嗦。他身后一干锦衣卫将官更是急忙行礼:“吾等叩见镇抚使大人!”
眼前,正是新任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的魏云山。朱慈烺登基后骆养性就上书卸任锦衣卫指挥使,只不过眼下还在走程序,一时间也没人担任此职位。
倒是南北镇抚使各自迅速有了新人选,其中南镇抚司面向国内,北镇抚司面向海外,敌区。故而,南镇抚司镇抚使是魏云山,北镇抚司镇抚使就是张镇。
如此一尊锦衣卫内的大员到了太原,自然也让王淼不得不心惊胆战。
“嗯,好。你这太原所倒是不错,人来得挺齐。”魏云山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王淼,看得王淼心中发慌,低声道:“都是镇抚使教导有方。”
让王淼心中发慌的是,这还不是魏云山这凶神在保定百户所里传出来的消息给镇住了。魏云山奉了皇帝命令去保定行动,却不料里头空无一官,只有几个小旗级别的番子在迷瞪瞪地睡觉。魏云山亮明了身份,却依旧足足在百户所里等到夜幕十分这才看齐全了锦衣卫百户所里上下再册的人员。至于最终结果……
王淼每每想起来都不由不寒而栗。
除了前三个在一刻钟内到了的,其余人全都被魏云山打落到了煤矿里面去当苦力了。美其名曰重新改造,要知道,那可不是当差看管,而是去当苦力。只不过唯一还算让人心中安慰的是,魏云山并未革除名册,让他们好歹可以有份俸禄照看妻小。
“行了!我也不与你废话,今日我来是奉了吾皇命令,开展精卫行动!”魏云山扫了一眼,道:“全体百户级别的卫所以上留下,其余人待命。”
说完,一行人来到了一个空屋子。魏云山转过身,看着紧随其后的王淼,深深看了一眼:“一会儿,审查司的人会来进行忠诚调查,彼此结对担保,一人犯事,全部株连。拿不到足够担保的,职位先隔着,人回去继续审查。现在,通过了的,跟我进会议室!”
说着,魏云山指了指王淼:“你我保了,先随我进去!”
一刻钟后,千户所的一共十三个百户重新又进来了六个,王淼心中一颤,知道其他其人怕是凶多吉少了。只不过,恶行的最终结果是直接行军法还是去当苦力,那就说不定了。
“精卫行动,就是要将整个山西,依旧忠于帝国,于帝国有用之人,以及一切物资、账册等重要资料……统统撤入这里!”魏云山指了指大同镇与保定府这两个点上。
……
山西境内的大车牛马突然间变得紧俏了起来。
原本三十两一匹的好马现在开价五十两也寻不到了,仿佛有一双黑手在其中操控,市面上一匹骡马也寻不到。
九成车行马商纷纷闭上了嘴巴,然后都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直到三日后,风声这才透露出来。
“李铁匠竟然搬走了,这可是太原府里最好的铁匠啊!”慕名来打造佩剑的一个士子站在一处闭门的铺子门口,纳闷了,等他回到府学,一听人们议论,心中更加感觉奇怪:“奇了怪了,咱们府学的教谕也都走了……”
第十四章:八大晋商
范家大宅里的中年男子一身暗条纹的白罗道袍看不出一丝烟火气息,榻上,半眯着眼睛半带着笑,看起来轻松写意,十分自如。
这里是大明新元二六七年的二月三,太阳初升,空气里还掺杂着好几分的寒意。可此间屋内却是一片温暖,塌下的火坑烧的热力十足,屋内每个五步角落里就摆放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白炭静静闷烧散发着热力,不见一丝烟火升出。
屋外雕梁画栋,屋内陈设奢华,无一不见主人家的豪富。
此人,就是介休,或者整个山西的首富:范永斗。
“不管如何,这都咱们都算得上好事!”开腔的声音低沉沙哑,微微有些刺耳,仿佛铁片刮着铁砂一样,这是王登库,这一回来到范永斗家中,商议的正是此事。
范永斗与王登库一前一后开了腔,屋内的气氛也活泛了起来,其余六人彼此交头接耳,都纷纷说着自己探听到的消息,以及方才争论不休的观点。
“要我说,这一趟子生意还是得缓一缓。太原城里的损失暂时丢了也就丢了,锦衣卫可不是好相与的。”靳良玉的姓很生僻,但亦是这几大豪商里的排前人物。他说话雄浑有力,鹰钩鼻,枯黄脸上的眼珠子咕噜转着,很是干脆利索:“眼下的第一要务,是将上国来使派下的人物给交代好。范家老大在京师不就是已经布局了吗?”
“没错,牙行里那关系还是我找的。京师里得先找些乱子,那些满人眼珠子毒着,不见兔子不撒鹰!”这一回说话的是白白胖胖的王大宇,这位看起来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十分机灵,倒是个传统印象里的商人。
其余屋内的大商人们,梁嘉宾、田生兰、翟堂以及黄云发都是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他们眼珠子毒,手里头亦是有好货。满人没几个懂行的,都得赖着我们。尤其是现在蒙古境内都是满人的天下了,咱们老西儿往来边贸,不靠着他们,那真是不行!”田生兰顿了顿,又道:“尤其是这一回,我和相熟的贝勒爷问过了,会给咱们一回大买卖!”
“老田,你行啊!可不能吃独食!”黄云发、梁嘉宾等人都是目光一亮。
田兰生笑了笑,还未开口,范永斗轻咳了一声,道:“咱们晋商在外面,哪里不是一体行事。尤其是这一回,这个大买卖哪里是一家一户能坐定的?就是摄政王老人家吩咐了,也是拿咱们八大晋商当作一体看待。大家心底下有自己的小算盘,我范永斗清楚。可落在摄政王眼里,能不能做城事才是关键。做好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晋字。坐坏了,更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晋字!”
范永斗说完,众人都是面色一肃,纷纷称是。
田兰生干笑了一阵子,道:“对,贝勒爷也是得了十王的吩咐,要咱们一行用事。这一回的买卖,也都是分到咱们一块干。”
气氛渐渐轻松,但还是不少人一头雾水。事实上,除了范永斗,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哦只是拿到了一部分的消息,看到了一部分的面貌。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往来边贸,做着走私犯禁生意的人都闻到了巨大利润的气息。
王登库沉吟了一下,道:“罢了,我来说说吧。这一回,上国来人,给了咱们一笔大买卖。这一笔,是比起开过初年开中法还要有过之的买卖!”
晋商指就是山西商人,但比起其他的商人,山西商人又有着截然不同的色彩。除了地理上的差异,晋商发家的本事也是截然不同,他们最初的发家不依靠市场,不凭借知识,而是依靠彻底的官府、军队。
说起这点,那就要将这开中法说道说道。明白了这一点,才会理解开中法有多重要。
开中法的实行,就是大明朝廷为北方边镇军队筹集军饷,实行由商人提供边镇军队粮、布饷需,换取盐引,到指定盐场支盐和贩运盐斤。明政府通过这一办法的实施,既解决了北方边镇军饷,又收到了盐税,而山西商人也因此而兴起。在盐铁专卖的古代,食盐的暴利不言而喻。
而这,也成了晋商初兴的开端。
王登库如此一说,在场众人除了范永斗都不由呼吸粗重了起来。
就是范永斗,当初明白了消息后,也是提前呼吸粗重,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王登库看着众人的表情,轻轻一笑,又道:“摄政王要与李自成做一笔买卖!这买卖,就是眼下大明的存亡!是战马,是军器,是暴利!”
众人目光一瞪,没有寻常人以为的怒目圆瞪与破口大骂,有的,只是全神贯注的注视。
王登库将多尔衮的计划娓娓道来,让众人的心情如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平。
多尔衮的计划会很简单,要求八大晋商利用自己的商业能力延缓大明帝国的恢复,并且竭力刺探出大明的军情。为此,已经有不下三波匠人被高价诱卖到了草原,转道盛京。经历盛京一战的惨败后,再无一人质疑明军的强大,每个人都竭力探寻着皇家近卫军团致胜的原因。
这个时候,崇祯十六年式火铳走上了大家的视野。
尽管晋商们花费不下万两的刺探仅仅只换来十数名低级工匠,甚至有没有匠都难说。朱慈烺的体系里,工人是卖苦力的,只掌握细枝末节的部分工艺,只有匠,有技术才会更多一点了解,也唯有八级大匠才能全面掌握整个火铳制造的全部工艺。
而每一个八级大匠,朱慈烺都用保护一品宰辅一样的级别来保护着。锦衣卫门对这一手熟门熟路,自然不会让业余的晋商贩子接近。接近都办不到,更别提诱拐了。
感受到了刺探的难度后,在京的那位满足上使迅速改变了办法,开始全面地搜罗大明的工匠。
这个时候的大明,工匠的待遇悄然间开始转变。
在此乱世,只会种田成了率先饿死的对象。有些手艺的,好歹能够凭借着手中的本事暂时苟活下来。而只要能活下来,就有很大的机会转运,比如等到恒信商行、县衙、州衙、锦衣卫、提刑按察使司、本地各大商户……总之各种衙门机构的探寻。这些人有的是得了朱慈烺的命令,有的是被各大商户们看重。总之,在朱慈烺的带头下,工匠的地位悄然间得到改善。
晋商们亦是通过五花八门的手段收罗商人将他们诱拐到盛京去,有木匠有铁匠有石匠,亦是有会炼铁的,会盖房子的。朱慈烺一手迁徙空了盛京的绝大多数汉人后,满清瞬间就感受到了工匠缺乏对生产带来的极大停滞。
总之,来自清廷林林种种的命令传达出去,最终一部分落到了满清的间谍手中,还有许多则落到了晋商的手中。
当然,范永斗他们是商人,既然是商人,干活就不是凭空做事。
曾经的清廷做出的对价就是真金白银。盛京被搬空以后,大玉儿虽然成功撤离大部分满清王公,还留着一部分的金银。但清廷的支付能力实际上是大降,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这个时候,另一个诱人的利好来了。
“摄政王开放了大清国境内所有的贸易!东到白山黑水的皮子、人参甚至历次斩获的珠宝。西到蒙古草原的皮子、虎骨……以及最重要最重要的,战马!这些,摄政王都开放给了咱们!而且,摄政王要与李自成做买卖,扶持顺国攻明。以眼下这一番局势,往后的山西,再也不姓朱了!到时候,光是左右逢源,将顺国境内的工匠北运,从草原里运来北货,就足够咱们发大财了!”李登库说着,有些畅想起了未来,仿佛看到了无数金银在朝着自己招手。
其余人一样是老于此道的老手,哪里不明白这里意味着怎样的巨利。
梁嘉宾谨慎地问道:“战马南运毫无限制?就是要从盛京运兵甲南下,也没有限制?”
“一样也没有!而且,摄政王已经打通了海上的关系了。到时候,从每年都会有数艘海船在复州登陆转运到盛京去。咱们还能做起海货的买卖!”李登库悠然地说着,发现有些扯偏,轻咳一声,道:“不管如何,要卖多少战马给李自成都可以。要卖多少兵甲给李自成……也可以!”
范永斗轻咳一声,道:“摄政王开了腔,要我范家寻的制铳人已经备齐了,鸟铳总归可以先造起来。这一回,我已经打算了,只要李自成要买战马,要多少都卖。只要他将山西的工匠都给我运到塞外去!到时候,他要买铠甲有,要买鸟铳,一样也有!”
众人闻言,不由都是星星眼闪了起来。晋商之首的范永斗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手就是大买卖,一开工就是大事业。
要知道,李自成席卷天下,不知道掳掠了多少百姓。里头,工匠自然是极多的。不同于大明境内越来越难诱拐的工匠,李自成麾下那些见惯了战乱的工匠定然是认同“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