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李国桢的爪牙被堵在了德胜门无法平乱。薛濂的兵更是要防止德胜门的乱局扩散。
这也意味着……这个局面,超出了在场三人的控制范围。
“压不住了……”陈新甲喟然一叹:“诸公,上殿吧。”
同时,陈新甲心中默默地加了一句:“解决不了此事,都准备洗干净抹脖子吧……”
武德卫营狼烟燃起,教忠坊百姓纷纷闭门守家,战战兢兢。京营饥兵作乱,囚上官,绑郎中的事情再也压不住后,迅速摆上了崇祯皇帝的案台。
至此,京师大惊,皇城震动。
“京营……作乱……”赫然醒目的几个字应在朱由检的目光里,透着赫赫杀机。
但光有杀机无用,陈新甲已然将眼下局面都一一分说。京营的乱兵几乎是同时举事,让五军营瞬间瘫痪,更让神机营也无力。
简单说,短时间内朝廷竟是没了必胜弹压的本钱!
一想到十数里外就有兵士造自己的反,朱由检就不由地内心一寒,紧接着就是无边的愤怒。
“李国桢!你深受皇恩,就是这般管着京营的吗?粮饷都去了哪里?朕一年二十七万两折色银都去了哪里?十万两本色何在?竟是让京营士卒都不得饱餐一顿?“
“兵部议论如何?京营之事,到底如何解?”
“诸位卿家,诸位卿家!乱兵就在不过十数里外,尔等就无有一计可以解此乱局吗?”
朱由检接连三个质问扫视群臣,让所有人触碰到目光无不是纷纷拜下请罪。
就连急忙赶过来的首辅周延儒更是心中暗叫倒霉,这些天竟是如此多事。而且还是超出了朝廷控制范围,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的大事!
事情既然超出了控制范围,周延儒作为一个沉浮宦海这么多年的老油条,自然迅速来了一个变被动为主动,道:“陛下,兵乱之事,剿为一策,抚为一策。既然进剿不得不暂缓,抚乱安兵亦是可用。况且户部既然有信心可以拨付京营钱粮,那想必安抚乱兵是足够的。”
周延儒开了口,陈新甲自然忙不迭地甩锅:“臣以为然,当以抚乱安兵为先。只是不知户部准备如何,可否济事?”
一旁,户部尚书傅淑训与户部侍郎王正志面色各异。听了陈新甲开口,傅淑训刚想回复,却见魏照乘抢着又是补刀道:“以之前户部之策,一人言三十万两,一人言五十万两。那无论如何,此刻先出十万两应是可行。”
“户部正在整顿,拨付之事,依前日所奏,十日后自然会见分晓。”傅淑训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出声,实际上将三人都给拒绝了。
见此,周延儒、陈新甲以及魏照乘纷纷变色。
就当傅淑训竭力平复心境的时候。
王正志略显阴柔的声音带着笑声道:“陛下,臣启奏。整顿之事,臣未曾有闻任何实证,亦是未曾得知户部何处有碍于大明国务。户部之于朝堂的是非如何,言官可言,但旁人却无风闻奏事之权。而今户部人心动荡,下僚无不惶恐,无人敢用事与国政,军饷拨付之事,自然无从做起。臣请陛下暂缓所谓整顿之事,以安下僚之心。如此,臣亦可立军令状,旦夕恢复户部,臣即可于明日拨付第一批钱粮不少于三万两,十日内筹措钱粮三十万!”
王正志说出,顿时如同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捅在了傅淑训的背心之处。
听闻于此,傅淑训顿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微微一晃。他甚至仿佛看到崇祯皇帝动摇的目光。
第四十五章:汇总集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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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步之先,提前下令……他们会做怎样的安排?等等……五军营右哨就在教忠坊武德卫营。而国子监,就在教忠坊东直门大街北边的崇教坊啊!”
“此等奸贼,已然图穷匕见,是要杀人灭口!”
“毁册灭迹……”
果然,就当傅淑训脑海之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城北,一道火光缓缓升腾。
“快跑啊,兵乱了啊……”
“武德卫营烧起来了,这群当兵的赤佬都疯了……”
“救命,救命……强抢民财啊!”
“啊……别过来,啊……”
……
教忠坊内一片混乱,当武德卫营的营地被整个燃烧起来的时候,谁都知道,此事真的闹大了,闹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同样,在乔博胜率领下的还在军营里的五军营右哨两千多号人也是彻底沸腾了起来。
有悄悄跑掉不见踪迹的,也有脱离了队伍带着刀兵冲进民居抢掠的,更有肆意举起火把到处点燃火焰的。
但最多的,还是跟随在了乔三儿的率领下,一路往北,朝着国子监正门进发。
于此同时,傅如圭带着二十余家丁不惜马力,纵马疾驰在崇文门里街上。看着教忠坊燃起的浓重火光与黑烟,纷纷都是心下一沉。
“平乱大事,快快让开!”傅如圭看着前方的人潮,心急如焚。
身后的家丁头领傅真听此,也是一边控马绕开人群,一边大喊:“教忠坊平乱,无关人等速速闪避。”
“良民百姓速速回家闭门!”
……
“兵乱了,快跑……”
“快让开这些人,他们是去平乱的!”
“快回家啊,紧闭大门!等待平乱!”
果然,听傅如圭、傅真带着家丁们如此一喊,大街上的人群顿时轰的一声纷纷让开。
见此,傅如圭终于得以再度带队加速。
不多时,过了朝阳门大街,越过居贤坊终于看到了教忠坊的影子:“快到了,大家爱惜一些马力,一会儿还要护送回家!”
忽然,当傅如圭的马队冲上东直门大街的时候,一名家丁吞了口唾沫道:“恐怕……用不上爱惜了!”
此刻,教忠坊内一队人马缓缓走出,一杆大旗高高举起:“饥兵求活!”
“但求公道”
“誓惩贪官污吏……”
“少爷……还冲进去吗?”傅真看着已然围上国子监正门的乱兵队伍,微微咽了口唾沫:“这些人举旗缓步,非是乱兵,显然有号令之人。这样一支兵马……我们这些人绝非敌手,纵是冲出去也难。”
这一刻,傅如圭心中猛地一震,念头通达,全部疑问豁然开朗。
这就是对手最后,也是最强的一记的杀招啊!
一旦让乱兵冲进去,拿住了毫无反抗能力的秦侠,毁了其中的账册,就是再来十个傅淑训也无法挽回朝中的败局。
此刻,国子监围墙之上,一人高高扬起一杆小红旗,正是秦侠家仆张镇!张镇见到傅如圭看过来,急忙将旗帜朝着右侧门摇过去。
见此,傅如圭咬咬牙,大喊道:“正门已堵还有侧门!速进国子监,从侧门进去!”
傅真见此,不再阻拦,调转马头,趁着乱兵还未堵上侧门,带着人疾驰进了国子监。
见到这一马队冲进国子监,乔博胜身边一个穿着不合身簇新战袄的男子急忙道:“堵住出口,快冲进去!不能放走了国子监里一人一书!”
乔博胜见此,立刻分拨两路人马各三百余人,朝着四门堵过去。随后,乔三儿看了老十七一眼。
老十七缓缓点头,带着十余人将十匹马扯了一根大绳系在国子监正门上。
随后……
“抽鞭!”
“唏律律……”
十马吃痛,猛地朝着南边冲过去。
顿时,原本绵软的缰绳猛地绷直了起来,随后轰隆一声巨响,国子监大门顿时轰然倒塌。
“冲进去!先不要伤人,只要拿住里面的人,朝廷就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乔博胜大喊,率先冲进国子监。
其余兵丁,如狼似虎,冲进了国子监。
被裹胁在人群里的兵部职方司郎中马绍愉见此,浑身愤怒间杂着恐惧战栗着:“兵乱如此,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国朝最高的教育机构,被一群目不识丁,毫无法度的乱兵席卷了!
走在最前的乔三儿目光冷漠,左边是那个穿着不合身簇新战袄的男子,右边是步履沉重,披上铁甲的老十七。
只见老十七随手抓来一个颤抖的老监生问道:“快说,秦侠在哪里?”
“这位军爷饶……饶命啊……那秦……秦侠在彝伦堂!”
问完话,老十七便随手一丢,继续前行,又有兵丁抓住一个老监生:“秦侠在哪里?”
“饶绕饶命啊……回……回将爷的话,在……在在彝伦堂!”
“彝伦堂在哪里?带路!”
“是是…谢将爷不杀之恩……”
彝伦堂里。
张镇尴尬地到:“少爷,俺无能……没给少爷准备好一口宝剑。”
秦侠系了系腰带,摆摆手,而是转过身从常志朗的手中接过一本厚厚的,散发着笔墨清香的书册。这是一卷封面空白的账册汇总集册,里面字迹潦草却清晰地描述了账册破解后的所有要点。
一本汇聚了彝伦堂二十四人两日半来全部心血的巨著。
看着秦侠手捧着这本汇总集册,彝伦堂里留下的监生以及谢毅都无不是目含敬佩。
秦侠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哪里有艰难困阻,就能在哪里见到秦侠。
不仅身先士卒亲自带头破解算账,秦侠更是底蕴深厚,算术的造诣惊人。在场之人,无不是年轻气盛之徒。国子监二十二人,常志朗是算学学生,算学就是自己的本行。这样一个内行人却依旧在一个个艰涩的问题下不得不求教秦侠,而且每每都能得到完美的答案。
常志朗不行还能用经验来解释,但谢毅是云南司的业务骨干,纯粹是因为能力这才被破格信任,入赘浙人之家。但谢毅依旧不得不拜服秦侠的能力。正是在秦侠敏锐的视角下,将账册里一个个线索脉络抽丝剥茧地找出来,这才得到了京营账册上,户部官员胥吏与京营将官沆瀣一气的记录以及关键罪证的线索脉络!
面对这样一个秦侠,众人如何不是心服口服?
只是……
当所有人看到傅如圭带着家丁急急忙忙冲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头上纷纷蒙上一层浓重的不祥预感。
第四十六章:尽在掌握
果然,就见傅如圭开口就道:“秦侠,可否算出结果了?若是算出来,立刻拿着账册跟我走!若是没有,立刻带上紧要的东西,跟我走!乱兵来了!”
“我不走了。”秦侠轻轻一叹,将手中的汇总集册交给了傅如圭:“这是全部的账册算出来以后的汇总集册。有了它,按图索骥便能拿到京营的关键罪证,关键人证。带它出去,我们就赢了。还有彝伦堂里二十二位监生与谢毅兄,也请一并带走吧。”
明明是一个应该用来欢呼的胜利,但所有人却纷纷感受到了一种沉重。
傅如圭捧着书册,仿佛手中捧着千斤重担一样:“这……这……秦侠你不走吗?你乃千古功臣,涤荡户部奸邪正是首功啊!若不是你,谁能想到账册竟然真的能如此迅速地破解完毕!”
常志朗动情地道:“组长,您身负朝廷众望,应当于金銮殿上为我们叙功才对。如何能留在这里应对乱兵啊!您不走,我们岂会走!”
“我随组长而来,若是组长深陷乱兵,我心中有愧,一辈子不安。我也不走。”谢毅紧随着道。
“都废话什么,这么时候还矫情!我不走,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现在还不走,那才叫真正的晚了!”秦侠怒声道:“莫忘了,秦某说过,有危险在,某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最前!”
忽然……一人披着甲冲进来,正是傅家家丁头领傅真,只听他涩声道:“少爷,秦侠公子。侧门被堵上了,恐怕现在想冲也冲不出去了。”
听此,众人纷纷对视,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绝望。
秦侠见此,微微一叹,道:“我不走,自然是乱兵之事大半都是因我而起,国子监的祸事更是由我而来。兵乱一起,若是无人收拾,愤怒的乱兵恐怕会将国子监毁于一旦,一旁的孔庙也不得保存。如此滔天巨祸,纵然最后将户部胥吏,其后贪官污吏和将官勋贵一网打尽,又如何能弥补如此大祸??”
傅如圭闻言,看着秦侠,心中震动,脑海中史书上的一个个慷慨就义的名字闪现眼前。
如此胸怀,如此格局,如此但当,恐怕只有史书上所载的一个个让人仰望的名字才能比得上吧!
谢毅与二十二监生看向秦侠的目光更是纷纷冒起了星星,仿佛看到了传说中崇拜的明星一样。
见此,秦侠心中却是无数吐槽响起。
哥哥我要是没有底牌,怎么会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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