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腿,毫无作用。
也唯有司恩才知道,秦侠这些天来不知多少个日夜挑灯夜战,为匠作大院描画图纸,更是耗费成堆成堆的纸张,不知废了多少心血。
想到这里,司恩微微一叹。
听到潭溪山,秦侠抬头看去,看着司恩疲倦难掩的神色,想到司恩这些时日的辛苦,心中一叹,面上却是笑道:“大伴,可是家中快入不敷出了?”
司恩慌忙道:“太子爷绝无需要担心此处……”
“我当然不需要担心!”秦晓抬手压下,笑着道:“可还记得上次我拿走的那一百两银子?我在赌坊里全部押了。这会儿,该有个千把两的赚头。唔,我拿的是曹化雨家的牌子,这钱拿出来,应是没人敢查。”
听太子爷如此说,司恩目瞪口呆,脸上愁色烟消云散。
见此,秦侠只是笑道:“好了,大伴,拿我笔墨来把。我要写信。喔,对了,备白纸三叠吧。少了估计不够用。”
司恩听闻,心疼太子爷操劳,但一想到自己心中那点小小的麻烦被太子爷随手就化解了,顿时兴高采烈,打算给秦侠忙完了就立刻去赌坊里拿银子!
……
澄清坊往西走出不远就到了几乎紧挨着的南熏坊东头。
南熏坊位置优异,从出了朝会的正阳门往东一路走去就到了。
再往东往北走,在位于东江米巷东北尽头,靠近台基厂的地方,这里就是户部尚书傅淑训的家宅了。
回到府中的傅如圭与余青几乎没怎么休息安静喘气一会儿,便见到了傅淑训。
于是,几乎余怒未消的余青便添油加醋地将秦府里的见闻一桩桩一件件的道了出来。
“秦侠那厮治家无方,我与傅兄方一进门,便惨遭恶仆噬客。官宦之中,谁能有闻?我私下稍一询问,这才得知,原来秦侠府中已经到了寸步不敢离家的地步。外间担忧袭扰,便以为恶霸青皮上门滋事。”
“那秦侠端得是惹得天怒人怨,左右近邻无不恶之,几乎是众叛亲离呐。最为关键还是……秦侠账册,无一查出。整个秦府,只有秦侠一人可查账册,连一个账房也未收纳入门。我听闻过秦侠有珠算之能,可再能耐,一人能济得甚事?”
“最后,傅兄劝慰,我好心不计前嫌,问计与他,还想听听有何可以帮衬。却不料,一听户部之策,秦侠竟是开了泼天之口,张口就要大司农上策六十万两。这这这……如此戏耍于我,岂能再留秦府?听此狂徒大言欺人?”
……
傅淑训安安静静听余青说完。
余青虽然说得颇为情绪化,添油加醋了不少主观判断。但总归还是将事情的关键点给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傅淑训也是微微心沉,倒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眸光微动,于是看向傅如圭道:“那秦侠,的确如此说了?无赖闹事,无人算账,户部上报六十万两之策?”
傅淑训将关键之点摘了出来,让傅如圭无从避让,想了想,缓缓颔首道:“秦侠小兄弟的确是说了这些事情。”
傅淑训缓缓颔首,挥退两人,陷入了沉思。
余青本以为傅淑训会震怒一场,然后狠狠收拾一顿秦侠。现在见了傅淑训如此模样,也顿时清醒了过来。收拾了秦侠又能如何?除了给余青出一口恶气以外,平白耗费了自己人的精力。
一念及此,余青微微有些茫然,内心更是低落了起来。
当晚,余青的小院中便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客人。
“不必忧虑。大司农连费继宗大人都见了。”孔田轻声笑着:“余主事又何必再执着?”
余青刚刚想说的话忽然间说不出口了,看向黑漆漆的夜色,一咬牙,侧身一让,将孔田放了进来。
两人悄悄进了书房,余青还未开口,边听孔田道:“今日秦府遭遇,孔某听闻,也是惊讶不已呀。余主事何不想想,与此辈并肩,有何既然不仁……余主事便是不义,那又如何?”
“可是……”余青心中动摇了,随即忽然道:“南……南郎中?”
“不错……今日南云吉郎中,应该也在王侍郎府上品茶了。啧啧,武夷山九龙窠的大红袍……价等黄金呐……”
听到此处,余青沉默良久,干涩一声道:“若大司农远遁,我在户部,又还能留下如何位置?”
孔田微微一笑道:“云南司主事这般关键的职司自然是再难留下。可外放江南州郡,或为知府,或入户部分司,都是大有裨益之位呐。”
见孔田开出筹码,余主事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最终缓缓颔首。
第三十章:浩然正气
与此同时,西城大时雍坊王正志的府上,王正志与南云吉谈兴正浓:“这秦侠心机是有的。将京派胥吏耍得团团转,更是狠狠将浙派胥吏耍了一顿。只不过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有心机也是无用。”
“傅淑训与秦侠具是外地入京,虽不乏手段,但终究缺了厚植之力量,无法用于京师。”南云吉坐在王正志府上,跟着说了一句,心中微微有些恍惚。陈皋文前些时日频繁在南云吉府邸里跑,而南云吉这两日间也是频频被傅淑训喊入府中。
“此正所谓,天时在我,地利在我。有陈、费之辈相托,有云吉等同僚所助,更是人和也在我。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我处,傅淑训之辈,又何胜之有!”王正志酣畅大笑。
陪坐的请客和几个户部郎官主事也是纷纷笑着,面容多了一些放松。
不止南云吉,户部的其余郎中主事这几次也是脚步不停,游走在各方之中。
当傅淑训拿户部中层官员敲打王正志的时候,殊不知,似南云吉此类郎中主事,已经被陈皋文、费继宗等胥吏喂了一任又一任了。
故而,在陈皋文的劝诱下,在得到了王正志的橄榄枝后,南云吉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两天便来到了王正志府上。
王正志缓缓颔首,笑眯眯地看着南云吉道:“云吉所言甚是。到了明日,便是我等上书陛下京营粮饷筹措策的时候了。看那时候,傅淑训拿不出钱粮,如何与陛下交代!这一份大功,首推云吉啊!”
南云吉谦逊了几句,表情渐渐变得自然了起来。
王正志与陈皋文谈判的时候,可是从户部胥吏里面要出了四十万两银子以及十五万石本色。当然,这些钱粮本来就不是户部胥吏的,而是正常收税上来,拨付下去时候,被户部胥吏从中拦腰一截给抹掉的。
等这四十万两折色银与十五万石本色到王正志手中的时候,又是分润出了一万两折色银与南云吉。
想到那滚烫的银钱,南云吉心中原本起伏不停的心境渐渐平静熨帖了起来。
“王翁只管放心……京营粮饷之策奏上部议绝无问题……”南云吉坚定地道。
陈皋文在角落静静听着两人对话,不知何时悄悄退下。
“傅淑训那边如何了?”回到浙江会馆众人会面的栖霞小筑里,傅淑训见到了刚刚从南熏坊回来的费继宗。
费继宗的表情不太好看,冷哼了一声道:“还能如何?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压根就瞧不上我一个从九品司务!秦侠那边如何了?如若不然,我们最大的杀招也可以翻开了。”
“大司农此等高官,自然是输人不输阵的。”陈皋文笑着道:“不必管傅淑训了。症结在秦侠身上,现在秦侠果真一个账房都找不到,备了一个月所用,更是连门都不敢出,已经无计可施了,我们留下的最后杀招也不必施展出去,那一招太过酷烈,反噬太大,先慎重些。反正,我们胜券在握!到了明日,且看傅淑训如何与皇帝交代!”
“管勾大人英明,如此妙计一出,果然让傅淑训素手无策。”
“还有那秦侠,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秦侠望着账册无奈哭丧,会是怎样的面容了!”
“看来用不了多久,我们不仅能过了此关,更是能够让京师那些土著也跟着滚蛋。这都是管勾大人的功劳啊。”
孔田,原器以及一干照磨纷纷恭贺,让费继宗一张难看的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而角落里,谢毅却不知何时悄悄退了下去,脑海里浮现了那张常带笑容,总是与公事房里气氛格格不入的面孔。
……
南熏坊傅府书房。
傅如圭去而复返,看到了提笔疾书的傅淑训。
“父亲。这封书信,需要孩儿送往何方?”傅如圭是被傅淑训喊回来的。任务,便是送信。傅如圭眼尖,看到傅淑训今晚写了很多东西。而一旁,一封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奏章让傅如圭眉头一挑:“父亲,已经写好了奏章陈京营之策?”
看到儿子如此目光敏锐,傅淑训含笑点了点头:“是写了六十万两。”
傅如圭顿时眉头一沉。
还没等傅如圭继续说下去,傅淑训就笑着道:“方才你与余青走后,我又见了一人。司务厅的费继宗,好一个纵横家啊。五十万军费分润五万两的手笔,为父听了……心颤呐。”
傅如圭闻言也是微微吸了一口凉气,这显然就是要傅淑训服软了。
但转而,傅如圭便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虽然知道这群胥吏的面子功夫做的极佳,肯定是姿态卑微,谦词恭言。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胥吏们使出来的手段,威胁如利剑悬空,锋锐直刺腹心。
堂堂大司农,帝国财政系统的最高官员,竟然被一群基层属下威逼利诱,简直骇人听闻。
“父亲大人……如何回应的?”傅如圭弱弱地问道。
傅淑训笑着将最后一笔重重落下,随后啪的一声放在桌案上道:“我辈乃陛下肱骨大臣,岂行鼠道!”
几个字说出,一股浩然正气萦绕此间,这一刻,傅淑训微微有些单薄的身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实,笔挺的脊梁,仿佛如泰山一样,绝不折断。
这一刻的傅如圭甚至有些嫉妒起了秦侠。
他何德何能,究竟灌了什么**汤这才让堂堂户部尚书为他奋力一搏,舍弃生死之虑。
微微一声轻叹发出,傅如圭不解地道:“父亲大人如此信任秦侠,有违常理。孩儿虽觉得此子胸中自有韬略,但此番行险,恐怕胜算不大。”
“此事,不必再说了。”傅淑训只是笑:“秦侠给了我一封信,今日我还给他一封信。你将此书信给送去城北罗大任。其余的,便只管坐看这京华风云起色吧!”
傅淑训说完,雄姿英发。如此豪情,一时间让傅如圭也是心中燃起熊熊烈火,郑重应是,拿着这封书信便漏夜而出。
只是,傅如圭不知道的是……当他走后,傅淑训方才所有的雄姿英发纷纷收起,紧锁着眉头,拿起了那封奏章,微微有些手抖:“秦侠啊秦侠……这一盘赌得,可真有些大啊……”
……
第三十一章:为了什么?
崇祯十五年四月十二日。
当秦侠赶到国子监的时候,浙江会馆的栖霞小筑里,云集一堂的胥吏锦衣华服汇聚,着着苏绣交领长袍的户部各司管勾们显然对此次造成的动荡十分满意。
广西清吏司的管勾温南国笑着道:“这次真是天助我也啊。要是放在寻常那些时日里,我们就是齐心协力了,也未必能掀起这般浩大的声势。偏偏松山一战战败,皇帝也没了分寸,必须屈从财政。如此一来,王正志三十万两折色银,十万石本色一出,谁还能挡?”
“温兄所言甚是,此次出了秦侠这么一个异数,反而让人瞧见了我们的威风。连堂堂大司农都被我们收拾了,仔细算算,也未必是坏事。诸位,就且等着,只等秦侠授首,说不定将京师那群老鼠占着的福建司也给抢过来!我等便可再上一层楼了!”说话的户部山东司管勾周俊良。山东清吏司分管天下盐务,可以说是户部各司里面油水最厚的一个。而福建司则分管顺天府,是京师土著必须占据的一个位置。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
唯有云南司照磨谢毅还有些心神不属道了一声:“此时胜负未论,各位大人说这些有些早了。今日乾清宫朝会京营之策还不知如何结果,我们总该再多思量一下!”
周俊良见此,看着一旁脸色一沉的陈皋文很是“关心”道:“陈兄。看来云南司对于此次必胜之局没有多大信心呀。你这次受此打击我们知晓,只不过如此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可要不得啊。今日朝会还用得着怀疑吗?三十万两,皇帝陛下能舍得?”
谢毅默然。这三十万两其实本就是他们贪下来的,而今只不过是稍稍收敛一下罢了。只不过这样的话谢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本来就是入赘绍兴谢氏,地位尴尬,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