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修道院一系的纽斯特里亚本地教会也好,都应该对他乌尔里希公爵感恩戴德、再无二话了吧!到了那时候,挟光复与教皇承认的双重光环,他们就彻底不是他的对手了!
想到这一切,公爵的心情很好,他都没有在乎牛角伯爵的啰嗦话和大惊小怪,更不用说因为流落异乡而苦恼了。他们慢慢地策马走着,因为猎人和管理狗群的人要先他们一步到荒野里去将野兽驱赶到他们面前,供他们射杀——康熙的日射三百兔,自然不是他在林子里走着走着,见一只兔子射杀一只,而是由参与围猎的数千人提前一天将野鸡兔子从一个很大的范围驱赶到很小的地点好供皇帝射杀,在那种情况下,要想射空也很有难度——有些地方的兼职猎人也采用这种办法打猎。
猎人们在公爵等人到来之前才张好了预防猎物逃脱的网子,贵族们不用策马到危险的沼泽地里去追赶猎物,只消等随从们从沼泽地里驱赶出猎物供他们射杀就行了。那些对驱赶猎物十分精通的随从都拿了铜铃等响物准备到前面去驱赶猎物,因为到沼泽地打猎是临时起意的,没有预先准备,所以公爵等人不能一到就打猎,而必须原地等待他们驱赶猎物。
公爵等人有的还骑在马上,有的已经把矛放在了地上,因为他们都觉得等猎物被驱赶过来还要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就这样轻松愉快地交谈着打发等待的无聊时间,突然,前面响起了剧烈的摇铃声。
“怎么?发现了大的猎物么?”公爵是一直坐在马上的,他一马当先地奔上了前面的丘陵,而纽斯特里亚人的前锋侦察兵正朝他猛扑过来!
第321追逐
乌尔里希公爵虽然遭遇了这突然的袭击,却不慌不忙——大概是因为他是个老练的战士,早已不止一次经历了战争——他一看到眼前的情形,就立即拨转马头,坐骑在冰冻的土地上就地转了个大圈,而此刻替他拿武器的随从们已经赶上了他,他们几乎是习惯性地一起下了马,将各自所携带的公爵的武器送到了主人跟前。公爵随手接过了他惯用的武器,张弓搭箭,只见箭如流星般飞去,对方一见这箭势头不好,急忙在马背上一倒身,借坐骑掩护自己,那支箭擦着马身飞了过去,没有伤到骑手。
公爵没有因为这一击不能奏功而沮丧,他知道在混乱的战场上射出一支箭,甚至许多支箭都未必能够命中对手。他使用弓箭的本领和他使用斧头的本领一样高强,可在战场上他通常更喜欢用斧头而不是弓箭,就是因为喜欢用斧头的这种确实感,一斧头打出去,不会像射箭那样受到风等因素的干扰,杀伤力也更大。不过,这次朝他冲过来的骑兵不是他过去遇到的那种纽斯特里亚骑士,公爵从他们的马速上判断他们的甲即使有也很轻,所以他先使用弓箭对付他们。
这一箭落空,他只是顺手抽了另外一支箭出来,这次,他会瞄得更准些。如果他的弓箭不能阻止这些骑兵,他会和他的随从们用斧头教育他们,不要以为骑着匹马有什么了不起的!
兴许,甚至用不着他瞄准了,因为这时候后面马蹄得得。“牛角”伯爵和其他贵族、扈从都越过丘陵赶了过来,他们都不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平民。而且他们都带着武器、穿着盔甲,毕竟这种打猎本来就是模拟的战争。公爵很有把握。只要牛角伯爵等人加入战场,即使不能赶走这些陌生的骑兵,扛住他们是没有问题的。时间一长,王庄里的人总会赶过来,也有路过的人和逃走的扈从可能去王庄报告。
“哎呀,这些无法无天,居然胆敢攻击乌尔里希公爵的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这不是亘古以来就荒无人烟的海滩沼泽地么?”牛角伯爵嘴里夸张地一唱三叹,手里的动作倒是不慢的,抽出一把宽刃的大剑。他并不下马,因为他跟异教徒出身的公爵不同,他是习惯于马上作战的。他的扈从们也都跟着抽出了武器,准备在马上展开战斗。
看到公爵来了援兵,贵族们又摆开了武力抵抗的阵势,那些冲锋的骑兵纷纷拨转马头停止了冲击,显然是觉得继续冲过来讨不了好。随后,他们当中的一个人举手做了些手势,这些人就一起向着海岸的方向缓缓退却。
“哎呀。这些小丑想逃跑了——他们可知道,在我加德纳伯爵面前,甭管是活人还是地狱里来的妖魔鬼怪,想逃跑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牛角伯爵的牛角胡和他的话语一样夸张地抖动了起来。他一拍马就朝那些企图退出战场的轻骑兵追了过去,他的扈从们先是一楞神,紧接着也跟随主人冲了过去。
一个有武装的骑兵。显然比一个拿着木棍的步兵更有价值,更不用说与邻居领地上的农民相比了。即使他不是一个贵族的子弟。家里没有钱赎身,他的马和他的武器盔甲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许多骑士参加比武是为了胜利的名声,但是能通过比武赢取对方的武器盔甲和马匹也是一条公认的致富之路。牛角伯爵看到轻骑兵们因为不利而退却,就生出了抓他们做俘虏的念头,因此,他第一个行动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些轻骑兵看到牛角伯爵等人挥舞着武器,朝他们追来,就发一声奇怪的喊叫,朝四面八方——主要还是海岸方向——分散逃开了,这让牛角伯爵和他的手下们更加兴奋,觉得自己的胜利已经万无一失,刚才,敌人的人数已经不占优势了,现在他们又分散跑开了,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接下来的,只是追上其中几个,将他们围起来打翻在地捆上,然后向他们背后的主使或者他们的家族勒索赎金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乌尔里希公爵一开始也这么想,他之所以没追上去,只是因为他和他的扈从们都按他们的老习惯步战的缘故,现在他们要重新坐到马背上去,就晚了牛角伯爵等人一步。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高叫道:“不好!快叫加德纳伯爵等人回来!”但是,他的喊声消失在风中,牛角伯爵等人都在为即将到手的荣誉和钱财而兴奋地呼叫,哪里听得到公爵的警告声呢?此刻,也没有一个骑着马的随从能把他的命令传到牛角伯爵等人那里,因为但凡先前就骑着马的,无不跟着牛角伯爵等人的脚步一起去立功发财了,他自己的随从要骑马总是晚了一步。
他的一个机灵的随从吹起喇叭来,企图用喇叭声叫牛角伯爵等人回转,可是牛角伯爵等人都是科洛纳姆人,他们并不会听从北方人或是纽斯特里亚的喇叭号令。公爵的退兵号在他们听来只是一阵杂乱的喇叭声,况且,他们就是听懂了,也未必执行这在他们看来是抢钱的命令——他们只是响应教廷号召,为了荣誉和战利品参战的盟军,又不是乌尔里希公爵的臣属!
他们就这样杂乱地冲向他们心目中的金币们,那追赶的队伍不消说是乱糟糟的了,不过凭良心说,他们在科洛纳姆国王的率领下也不会比此刻更有纪律些——纪律对这些贵族来说本来就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否则,他们的国力也不至于衰微如此。
近了,更近了,马上就可以抓到那些逃跑的金币们了!牛角伯爵和其他追赶的人,心里无不这样想着,他们除了面前那些轻骑兵的脊背外什么都看不见。
这时候,一声长长的呼哨突然响起,那些朝四面八方逃跑的骑兵忽然又聚拢了起来,他们倚仗他们的轻甲和更好的马力,不费什么功夫就重新聚集到一起,就像狼群攻击鹿群的战术那样——狼群会驱赶鹿群长时间奔驰,好从众多的鹿中分辨出掉队的体弱者,而今这些轻骑兵的办法虽然与狼不同,效果却是一致的——他们诱使牛角伯爵等人拉长队伍后,就首先对落在后面的、显然马和装备都不太好的扈从们开始了一阵猛烈的打击,箭矢就像雨点一样落到这些刚才还以为自己有便宜可捡的人头上!
“哎呀!”当牛角伯爵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终于再也无暇念什么咏叹调了,他赶紧勒转马匹回去救援他的扈从们。
当这些赶在前头的装备比较好的贵族骑士们赶回来的时候,他们的扈从已经遭受了惨重的损失,战斗力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而那些轻骑兵也撕下了刚才小心翼翼的伪装,他们策马来回地奔驰,在近距离上用重箭向没有弓骑兵配备的贵族骑士们发起攻击。
当然,他们也没有忘了乌尔里希公爵,在他们回头攻击落后的扈从队的时候,就有一支分兵出去迟滞乌尔里希公爵等人。那支分兵的人数不多,可是不谙马上战斗的公爵等人无法突破他们的包围,落入跟从前阿代尔陷入的一样的下马不能逃跑,上马不能战斗的困境里头,而当牛角伯爵等骑士落马被俘后,公爵的命运也就注定了。
第322舌头和眼睛
“抓到‘舌头’了!”侦察骑兵们喜悦地向后面的大部队报导这个好消息,片刻之前,他们还在说怎样才能打探到进一步的消息,这一路都很荒凉,他们看到的野兽远比活人多得多,而那些活人也只是些放羊的、打猎的,他们对于流亡的纽斯特里亚王室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显而易见,从他们身上是打听不出什么像样的情报来的。
“最好抓到一个贵族,那样才能打听到一些消息,普通人是不知道什么的。”
“嗨,说得倒容易,贵族又不是地里的芦苇,哪能说有就有呢?他们又不是要做活的辛苦人,在这种天气里,没事儿会出来乱晃么?”
“这可难说,也许就有一个跑出来呢?这些贵族老爷都是很任性的。”
“那还得神明保佑他神智正常,听得懂我们的问话,否则也是空欢喜一场——这些贵族老爷里头疯子可多啦——我们上次在西耶克莱茵平叛的时候,就遇到一个,他以为靠撒盐把我们连人带马化成灰——”
“结果呢?”
“嗐,还能有什么结果?跟巴格伯爵他们作伴儿去了呗——我琢磨着,搞不好巴格伯爵还能比咱们的头儿更早地当上千人长呢!”
“嘻嘻。”
“等我们这一仗打赢了,把那些支援前朝余孽的外国强盗都抓起来之后,巴格伯爵手下也许能组上两个千人队啦!”
“哈哈。”
他们就这样畅想着战争结束,纽斯特里亚的和平得到保证的美好情景,可巧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跑在最前面,眼睛也最尖的那个轻骑兵报告说。发现了疑似为贵族前驱的猎人队伍。接下来的事情,对早就有了丰富战斗、诱敌经验的轻骑兵们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了。起初他们想抓的仅限于乌尔里希公爵,而当对方猛烈反击,援兵到来的时候,这些轻骑兵就巧妙地用假装撤退的办法,利用他们轻快的马力,将追逐的队伍拉长拉散,随后调头攻击那些装备和马力都不太好的落伍扈从,解决了扈从们后,剩下来的人在人数上就没有优势了。
那个起初跑在队伍最前面。给予了他们坚决抵抗,又没有中他们的圈套的骑士,抵挡他们的时间最久。如果牛角伯爵没有中他们的计,这些轻骑兵未必能拿下这支人马。在回程的时候,他们开着总结小会,讨论着过去对经常逃跑、怯战的贵族是否太过轻视了。事实摆在他们面前,当双方人数差距不大,对方又不知道他们的威名的时候,小队的贵族们还是很能战斗的。
这个俘虏因为先前狡猾而勇敢的战斗。又因为他显然比其他人华丽得多的衣装、首饰,得到了轻骑兵们最高的礼遇,他们将他的盔甲卸掉,整个人用许多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又把驮他的马和其他人的马栓在了一起,这样确保他不能逃跑。
“一定是个地位很高的贵族,看他手上的大宝石戒指。”
“是呀。而且,你们看他的金发。搞不好他是摄政公爵的亲信呢!”
他们并不知道他本人就是公爵,因为抓捕的速度很快。公爵还没来得及转念投降就被抓了,来不及喊出自己的名号,接下来,轻骑兵们又按照平叛战争中的经验,给他的耳朵和嘴里都塞上了羊毛团,又把他的手绑得紧紧的做不了手势——在平叛战争中,曾经有一些被俘的贵族用随身携带的贵重首饰贿赂了一些混入新政府的败类,趁人不备逃跑,事后带人血洗了帮助新政府的民兵,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所以,俘虏条令里增加了抓俘虏的人不能和贵族俘虏对话的规矩,而且俘虏的手也要捆到做不了手势的地步。
曾经在纽斯特里亚位高权重,跺一跺脚,整个纽斯特里亚无论国王、贵族还是教会都要抖上三抖的乌尔里希公爵,就这样被捆得好似一头待宰的猪,骑着一匹原本是扈从的马,走向纽斯特里亚新政府远征军的大部队,走向一个他自以为熟悉的陌生人。
当然,他的自尊心简直叫他不能接受这一切,所以,即使被捆得不能动弹,乌尔里希公爵还是尽可能地高高扬起下巴,紧闭双眼以表示对这些人的不屑一顾,他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