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炎凉抬起眼睛看向越青玄,手却向腰间的长刀摸去。
“我很想知道,”越青玄将剩下的羊腿也扯了下来,远远地抛给楚炎凉,“像你这样的人为何会屈居我的帐下,”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炙热,紧盯着楚炎凉的眼睛。
楚炎凉的头突然仰了起来,迎上了锐利如刀的目光,沉声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将军的敌人,跟随你就是为了战胜你,将军信么?”
“哦?”越青玄的动作停了下来,凝视着却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楚炎凉的心没来由地砰砰跳起来。
“很有趣,”越青玄突然抚掌大笑起来,“你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
很多年以前,越青玄带着满腔的热情投靠在大陆第一名将苏见深的营帐下,苏见深也是这样问他的:“像你这样的人,也会屈居在我的帐下么?”
时光流转不息,光阴荏苒,那个不卑不亢的影子似乎又出现了。
“当年那个人也这样问我,我也像你一样回答,可你知道,那个问我的人又是怎样回答我的么?”越青玄问道。
楚炎凉摇摇头。
“他说,我,根本就是不可战胜的。”
……
……
“怎么样,大人?”王明亦步亦趋地走上前去问楚炎凉。
“明日将是一场大战,”楚炎凉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任务却是保护那条沟渠能顺利地通到护城河里。”
“很难办呢,”王明挠挠头,“不过越将军已经有应付莽荒骑的方法了吗?”
“我也不知道,”楚炎凉的话里有些迷茫,“但越将军好像很有把握。”
……
……
翌日早晨,雾霭尽失,阳关上的驻军刚刚集结人马准备出城,就已经被城下的阵势硬生生地逼退回去,吕青阳伸出一撩火云的大氅,信步地走上城楼,然后他就看见一片茫茫的白和诡异的暗紫色构成的战阵,密集而有序地罗列在阳关平坦的峡谷上,上千张军旗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翻滚,发出猎猎的声响,上万支长戈吞吐着白森森的獠牙,虎视眈眈地指向阳关的方向。
“哦?”吕青阳笑了起来,“难道他们真有心想要试一试莽荒的锋芒?”
“这恐怕是对方的疑兵之计,”耶律洪宗有些担忧地看着阳关的右侧,联军的人马并未停止挖掘,阳关随时存在被水淹没的危险。
“吕青阳,”身着白色盔甲的将军坐在马上,隔着护城河,挑着长枪当空一指,“出来与我一战。”
“战斗么,”吕青阳的眼睛眯了起来,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眼,然后他突然拿过身边侍卫腰间的长弓,搭弓满月就是一箭,尖锐的呼啸在众人的呐喊声中别成格调,人们的声音猛的停止,那白盔的将军仰面中箭倒在马下,很快便有人将他抬了回去。
“好,”城楼上的汉军一阵呐喊欢呼。
“将军,”飞马在战阵中飞快穿梭,转眼已经到了战阵的最后端,那里支起了一顶半敞开的帐篷,越青玄和南宫两个人正在对弈,旁边是安静坐着的独孤启,见到眼前两员其余两国的主帅,独孤启还是显得有些拘束。
“何事?”越青玄将捻起的棋子放在唇边。
“前去掠阵的王将军被吕青阳射杀,”身背七色旗的旗兵头上冒出汗珠。
“恩,”棋子在木板上啪的一声落下,“再探。”
“越将军,”南宫焦虑地抬起头,刚要说话就被越青玄制止了。
“该你了,”越青玄的头抬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独孤启,突然笑着说:“独孤公子不必太过拘束,把这里当做是流火城就行。”
“恩,”独孤启恩了一声,小心地点点头。
“将令,”阳关上的吕青阳翻动眼珠,扫视着周围的诸位将领,“不管越青玄是不是疑兵之计,我命司徒破速带五千大夏精骑和三千莽荒骑,给我将阳关右侧的敌人荡平,耶律将军,你和我领着剩下的人,出关。”
“他们来了,”阳关的右侧突然涌出一列黑色的队伍,巨大的龙旗飘扬,完全不顾及远处那列摆开阵势的大军,一往无前地向那些正在进行挖掘工作的人掩杀过去。
“估计有一万人吧,”见识过莽荒骑的威力,崔怀安不敢掉以轻心,他回头看了一眼道:“我们只有五千人。”
“那就杀光一万人,”楚炎凉的战意熊熊燃起,他骄傲地瞥了一眼阳关,突然离开埋伏的大军,一人一骑,独自向黑潮杀了过去。
那匹骏马驮着楚炎凉在冻原上孤单地奔跑着,仿佛亘古哼唱的史诗。
“杀,”崔怀安大吼一声,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们提起马缰,向大汉的莽荒骑冲了过去。
静谧的冻原,顿时鼎沸了起来。
那一个人,身上并没有着任何多余的铠甲,只穿着他来时的布衣,拖拽着身后的白色大军呐喊着杀了过去。
莽荒骑为首的红甲骑士脸上露出一个叵测的笑,杀意丛生。
“给我碾碎他们,”再也顾不上身后亦步亦趋的大夏精骑,莽荒骑明显地加快速度,他们本来就是大陆上最勇猛的骑兵,不需要多余的累赘。
那一剑的雷霆之势锐不可当,等行到近前,为首的骑士才发现这一点,他侧过身去,手中挥舞起阔剑,将袭来的一剑荡开,与那一骑错开,只等身后的人海将他淹没,迎接楚炎凉的是数十支锋利的剑刃,可惜那一骑已经借着一荡之力,将马身拖至莽荒骑的外沿。
楚炎凉舔着嘴唇,零落雪所向披靡,生生地割开战士的铠甲胸骨,鲜血像水一样的流淌,崔怀安不断地在战阵之外掠袭,随意一支冷箭便可以轻易地取走一个人的性命,中间的一小股莽荒骑被楚炎凉单人割裂开来,然后他很快便陷入了包围,那一把银白色的长剑神出鬼没,游刃有余地斩杀每一个试图对他进行贴身攻击的人。
莽荒骑的冲击在一开始并没有奏效,因为他们遇上了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骑兵,南晋军不再惧怕莽荒骑的纵深,组成牢不可破的防线。
“撕开他们,来一个迂回,”司徒破朗声地喝道,那个时候,大夏精锐的重装骑兵,夏王元昊席卷北方的骑兵已经踏破尘土,加入战团,大战开启。
第409章 一人一剑
“楚校尉他们已经打起来了,”旗兵再报,“汉人已经出城。”
“恩,”越青玄还是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语,独孤启自然知道楚校尉指的就是楚炎凉,他站起身,想要越过重重人海向楚炎凉的方向看去。
“独孤公子的性子真是急躁呢,”越青玄指了指独孤启对南宫说,“独孤公子过来,看看我的棋艺,是否能够媲美大衍有名的大棋圣。”
独孤启听罢只能无可奈何的坐下,可他哪有心情看棋,他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希望楚师兄千万不要有事。
“愚蠢,以为这样便可以战胜我吗?”吕青阳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把眼前那些均匀分散成鱼鳞状的骑兵与步兵混合方阵放在眼中。
“结阵,”吕青阳一声巨吼,抬手将身后的龙旗插在地上,剩余的三万骑兵加上五万的重甲步兵整齐有序地在龙旗的召唤下汇聚,他们越聚越多,渐渐成为密密麻麻的一团,按照骑兵列前,步兵列后的方式,形成无坚不摧的锥形之阵,这是他们演练过无数次的阵法,所有的人都亮出自己的兵器对准前方,然后陷进敌阵的最深处,利用重型甲士势大力沉的特点,大开大合地砍杀。
乌云贴近地面。
“杀光他们,”吕青阳拔出长剑,十个重甲的骑兵将他牢牢地护在中间,处在锥形之阵的箭头之处,然后就是毫不拖泥带水的冲锋,数万的人马,像是巨型的堡垒,无情地碾压过来,即使是最有作战经验的战士,也会在那样的冲锋前胆战心惊。联军的士兵****着干燥的嘴唇,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焦虑。
越青玄突然长身而起,身边的旗兵做了一个手势,代表变阵之意的气色旗高高扬起,依次在战阵的每一个角落铺陈开来。
楚炎凉带领的骑兵,想利用数量上的优势尽快地将莽荒骑分割吃掉,但反而被他们突破防线绕道侧面,配合大夏重装骑兵将他们夹在中间。楚炎凉反手一剑,将面前的敌人砍倒,却又面临重重包围,雪白的剑芒激烈地迸发,一片白光过后只剩下死寂,他想要寻找王明活着崔怀安的下落,却发现只是徒劳,人群之间的缝隙越来越狭窄,他只能再次策马向前杀去。
一剑平削将崔怀安的头盔击落,黑色的长发一篷蓬散开,出剑的莽荒骑突地一楞,然后就被一箭穿喉,不容有发第二支箭的空隙,崔怀安不再去理会自己的头发,向被包围的楚炎凉的方向靠拢,楚炎凉的布衣已经被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渗出点点血渍,楚炎凉却头也没有回一下,反手一撩,将偷袭自己的一名重装骑兵斩杀,围住他的人面面相觑,这是他杀死的第五十八人,可楚炎凉的面色平静,平静到残酷,楚炎凉的眼角一扫,被瞅到的骑士不由地一退,然后被随后而至的一骑撞到在地,接着便是一枪将他狠狠地钉在地上。
“下一个是谁?”像不久前在大夏独战一样,楚炎凉呐喊一声。
没有人说话,生还是死,这已经是奢侈的考虑,因为敌人又冲了上来。
……
……
南晋和大衍的联军阵型在锥形之阵的冲锋的时候猛的一变,在旗兵的指挥下,本阵最中心的一小部分步兵左上方移动,另一部分迅速后撤,形成长约三百排的纵列龟缩在南晋骑兵大军的身后,主力骑兵在本阵的右侧迅速集结,直至和本阵左上方的大衍步兵保持划一的斜线。
吕青阳显然发现了这样的变化,联军的战阵不再和锥形保持正角,而是成为一个陡峭的夹角,只有在正角的时刻,锥形的冲锋才能保持住最大的杀伤力。此刻冲进阵中,联军本阵左上的骑兵将给自己的右翼带来不小的麻烦,而敌人右翼的后撤,将使得自己的左右轮空,贸然地冲锋必然会打乱自己的阵型,这样的变化对自己显然不利,吕青阳并非泛泛之辈,临场应变,迅速地指挥自己的部队和步兵策应,绕着锥尖进行旋转,试图再次找到一个正角的角度。
可惜越青玄再也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令旗再次展开,在锥形大阵进行调整的时候,离锥形阵最近的联军本阵左上的一小部分大衍步兵,已经对尾大不掉的步兵侧翼发动迅捷的攻击,这是吕青阳也没有料到的,最先发动攻击的,居然是大陆上公认已经最弱的一支军队,大衍的轻甲步兵。
南宫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怅然说道:“这一战,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衍人也是有血性的。”越青玄听罢,只是拍拍他的肩膀,便有转头看向胶着的战场。
衍人的步兵原来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懦弱,只不过是朝廷懦弱给他们带来的负面而已,那一小部分步兵大约是三千人形成的十人小队,他们袒露着上身,在脸上画上用以恐吓敌人的油彩,一头扎进正在变化的大夏步兵中。
一团乱麻,锥形之阵变得一片混沌,丧失掉进攻队形的优势,吕青阳无力去挽救耶律洪宗的步兵,自己的人马虽然能完全应付当前的局面,但南晋和大衍的联军右翼主力已经迅速地包抄而来。
“不要乱,”吕青阳按剑而立,高声地大喊,可惜情势已经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有形成冲击之锋锐的重骑兵,渐渐被磨掉了它的优势。
裸露出地面的深褐色泥土越积越多,眼看那条沟壑快要贯通,司徒破亲率集结一千的莽荒骑,不顾一切地想要撕开南晋军的阻拦,楚炎凉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意图,立刻想要勒转马缰进行阻拦,可惜那五千的白甲深陷在红色和黑色的包围之中,不能自拔。
楚炎凉拼命地砍杀,零落雪剑身上的银芒更是无法阻挡,它轻易地破开敌人的胸甲和肋骨,可是人影交错,在缝隙之间,司徒破的背影已经变得越来越遥远。
“司徒破,”楚炎凉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伸手格开骑兵的长枪,“有种和我一战,”他的声音高昂,司徒破听着如芒在背,可惜此刻他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那个时候,楚炎凉一人一剑,单枪匹马冲出战团,笔直地跟上司徒破的步伐,掩杀过去。
第410章 还有谁
虽然没有形成绝对的优势,但数量的对等使得联军想要一口气吃掉汉军和夏国的步兵也绝非易事。即便是困兽犹斗,利爪亦有三分寒,密集的长戈不由分说地将马腹划开,步兵们飞身而上,将马上的骑士拉下马来,却迅速被另一支阔剑钉在地上,战马激烈地碰撞,发出惨烈的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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