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重却知杨过是报仇来了,眉头轻皱,杨过来此,郭靖必会与之同塌而眠,而要想似书上那般靠杨过良心发现让郭靖逃过一劫,只怕悬了。要知那杨过刺杀郭靖乃是一念之间,既然历史重新来过,世事难料,明日早晨发现郭靖的尸体,只怕也是可能的。周志重暗自苦笑摇头,总不成要自己半夜守着郭靖窗前罢?
正思虑间,听得郭靖已是大笑迎出,周志重此时内力运转,忽听得外面步履声,一人足步锵锵,听去浑厚有力,周志重知是郭靖,他自幼随江南七怪学习,基础武功练得极是牢靠,尤其是下盘功夫。另一人却是足音杂乱,忽而重拙,忽而轻灵,周志重知是杨过,他所习甚杂,此时武功尚未融会贯通。那小龙女却是步音极低,几乎不得耳闻,古墓轻功果是冠绝天下。
周志重动静皆入耳中,自三人步音之中,三人武功精细之处了然于心。他心中若有明悟,心知得那灵芝之助,自己的内力修为又深了一层。
但听得三人走入厅来,厅中众人皆与杨过乃是旧识,此时相见,自是寒暄不已,只有那赵志敬哼的一声转过头去,杨过却也不曾看得他一眼。
杨过游目四顾,看到周志重时微微一滞,旋即移开。郭靖问道:“过儿,可曾见过我岳父?”杨过道:“你说黄岛主么?我们并未同行,怎么,他也来了么?”郭靖奇道:“他是追着你们而来的,那他老人家去了哪里?”
周志重看那杨过面色平常,似乎毫不知情,心中也是大为奇怪。见郭靖颇为焦急,道:“郭大侠不必担心,黄岛主武功盖世,行走江湖绝无安全之虞,想必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众人思虑皆是。
周志重话音刚落,心中突地暗叫:“啊哟,不对,险些被这小子骗了!”就算杨过不知道黄药师的下落,听到郭靖说他是尾随二人前来,也会露出诧异之色,而他此时却是竭力作出一副镇定之色,以示自己不知情。周志重心道:“这小子演技不错,就是表错了情。”只是他知杨过性子倔强,此时就算揭穿他,估摸着他也不会将黄药师所在说出来。
却听郭靖道:“过儿,上次大胜关我未能与你好好聊聊,午后我要与吕大帅商讨军情,今晚你我共榻而眠罢。”杨过面上一丝喜色一闪而过,应诺了一声。周志重心中暗暗打鼓,知杨过所谋就在今夜。
等到午席散去,众人各自回房小憩。那杨过心中有鬼,不待周志重出声招呼,已是和小龙女走了出去。周志重正欲开口,忽小腹剧痛袭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牙齿格格相击之声。程英急道:“伤口又痛了么?先回房歇息罢。”
朱子柳适才与周志重并肩却敌,心中颇为佩服,道:“周兄弟伤势不重罢?等师叔到了,我请他老人家给你瞧瞧。”周志重有如暗夜中看到一盏明灯,急道:“你说天竺神僧么?他会来么?”心中欢喜无限,暗思程英妹子终于有救了。
朱子柳道:“周兄弟也认识我师叔么?我刚接到家师传信,言道师叔说这襄阳战事甚急,百姓士兵死伤无数,他老人家医者仁人心,欲尽绵薄之力,现已启程前来。”
周志重听此喜讯,心情大畅,送程英休息后,回到房中便即打坐调息。程英毒伤治愈有望,他连日来心头的一块巨石暂时落了地,此时运起功来,自感心宁气稳,倏然入物我两忘之境。
他自神功第二层练成以来,从未好好运功体察体内真气运行。此时觉内力周天流转,奇经八脉中关窍畅通,真气充盈,似乎进境迅速。周志重运气行功两个周天,自觉全身舒畅,小腹伤处疼痛大减,心中大是喜悦。似如此进境,只怕第三层突破指日可期。
其时真气上升至“玉堂”,忽的一顿,周志重心口大痛,只觉真气四散,一团气直塞在胸腔之中,烦闷欲呕,经脉大胀。周志重心下大惊:“啊哟,我怎地忽然走火入魔?”只觉瞬间手足冰冷,四肢无力,浑身上下麻痹难当,动弹不得。
周志重数次运气,欲将内力拉回正道,真气却是愈走愈岔,周志重但觉身子刹那间火热无比,刹那间又冰冻寒冷,心知待得再寒热交替数次,轻则四肢瘫痪,重则性命不保。
霎时间,自己来到这世间的一切自心头流过:山上的苦学岁月、师父的谆谆教诲、习成武功的喜悦、下山初遇程英、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的两行泪流下。
周志重此际已是失去对内力的掌控,全身真气乱成一团,尤以这任脉中真气最乱。他彷徨无计,心中忽的流过前掌教马钰的教诲:“我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内功切忌狂躁急进,先天功修习与道心息息相关,须徐徐图之,切不可强行修炼。”心中大是后悔。
原来周志重自下山后,屡逢变故,喜怒哀乐诸般情绪缠身,道心已不复当年山上平静,道学修为大幅下降,自然影响到了先天功的进展。那日在绝情谷牢狱之中静心运功,机缘巧合之下恢复道心,一举突破了第二层的关窍,然后程英意外中毒、解毒失灵,使他心情忽喜忽悲,动荡不安,道心不守,可以说,道学修养已是丢了大半。
而先天功的进境与道学修养息息相关,先天功好似烈马,而道学修养犹如一根缰绳,缰绳的牢固,将操控烈马正道而行。此时此消彼长,已隐隐有抑制不住之势。
岂知老顽童将那四百年的灵芝给他服下,虽只是半截,却已使他内力大有进境。周志重适才运气两周天,一意精进,丝毫未曾留意到真气已快要失控。一番猛进下,心神终告失手,显走火入魔之态。
第三卷 波谲云诡 第十章 化解
更新时间:2010…7…8 14:49:10 本章字数:3941
此刻周志重真气愈加躁杂,内力在任脉中左冲右突,若待它冲出任脉,扩至全身,周志重便会全身瘫痪。周志重只觉诸般真气似乎是一个吹起来的气球,愈来愈大,直至扩展至整个任脉,似乎还在不停外涨。任脉此刻胀痛欲裂,周志重只觉胸口似乎要高高隆起,快要炸开一般。实则这只是他的感觉,内息胀痛,外人是看不出来的,他的胸口一如平时,并未凸起。
要是有外人远远观望,只会看到他面上白光显现,衣衫无风自动,以为他正练功,决不会去打扰他。程英来探望过两次,她怕打扰了周志重练功,连门都未进,自然没有注意到周志重此刻满额的冷汗。
要是换了旁人,此时只怕早已经脉寸寸断裂,一命呜呼。周志重身具异秉,经脉牢固异于常人。那任脉和冲脉曾受那散功毒之害,周志重曾一路以内力压制,与那邪毒反复争夺,是以锻造得极为坚韧,更胜于其他经脉。幸好今日走火乃是在这任脉之中,否则周志重也甚难压制住。
周志重数次运气,劳而无功,只觉真气隐隐似要透出任脉,头脑一片眩晕,心知大限就在此刻。值此生死相交之时,周志重心忽然静了下来,道德经中“道常无为,而无不为”的语句自心头流过,周志重宁心静气,不再强运内力,只是紧守灵台方寸,以道家内息之法入定,鼻息绵绵,魂不内荡,神不外游,瞬息之间,入物我两忘之境。
他原本就道基深厚,虽心情动荡,致使道心不稳,然此时静下心来复用功,昔日的功课复又做起。常人走火入魔时一心要将走岔的真气纳回,因此不断存念,心意所至,尽是身上脉穴,愈是焦急,内息在岔路上走的越远,从而不可收拾。
周志重此刻生死交替间心有明悟,道心复静,狂躁的先天真气势头已有减弱之势,加之他入定后意念不加之于操控真气之上,内息不受干扰,他在山上时早已修成真气自行周天之功,此刻内息自主流动,竟有恢复正道迹象。
只是他先前走火入魔,内力走岔已深,急切间竟是难以回头,此刻以任脉之强韧,也快支持不住,快要在真气纳入正道之前崩溃。
周志重额头豆大汗珠涔涔而下,方其时,忽觉胸腹间“玉堂”、“膻中”大穴上一紧,为一对手掌按住,两股浑厚的内力自两穴透入,正将欲突脉而出的杂乱真气截住,两下内力相冲,二人皆是一震。
周志重此时虽真气大有缓和之相,然先天功乃是世间一等功夫,岂甘受人所制,此刻内力自发反击,与那真气相抗。那真气醇厚绵长,似与全真内功一路,大幅消弭先天功劲,饶是如此,二者在周志重体内逐穴逐脉相争,仍成胶着状。那真气虽略占上风,却进展甚缓。
周志重自适才有人真气相助时便已醒转,此刻察觉内力胶着,遂试着收敛内力,只是意念到处,已渐渐纳入正道的真气仍是有些不听使唤。此时忽背后“灵台穴”亦有一双手掌贴了上来,一股柔和的内力透穴而入,其浑厚绵绵不在那先前相助内力之下。周志重全身真气皆在前对抗先前内力,后背毫不设防,是以转瞬那内力已是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前后内力夹击,将周志重的内力渐渐压缩至丹田,然先天功劲霸道无比,此时虽已处下风,却仍是桀骜不驯,于丹田中左冲右突,直欲破关而出。三者交战下,周志重五内俱焚,全身大汗淋漓,便似在那炉中炙烤一般。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道德经中这句话自心头映现,周志重若有所悟,狂躁的真气在他意念操控下渐渐趋缓,内力绵绵,柔和似水,对那二人真气,不做相抗,反绵绵漫去,将其包裹在丹田之中。
蓦然间,周志重全身一震,丹田之中一片清凉,全身痛苦顿消,内力运转两个周天,四肢百骸间真气生生不尽,飘飘然,直欲腾空飞去。原来那两股内力本与周志重内力同源,适才忽然与先天真气相融,机缘巧合下居然龙虎交媾,内力生生不息,先天功又进了一大步。
周志重睁开双目,看到了一双含泪欲滴的秀目,正是程英。原来程英终还是发现了周志重的异样,她小睡过后来看周志重时,发觉其汗湿衣襟,面上尚有泪两行,自觉不对,上前查探,却为其身上狂躁内力反激,险些受伤,大惊之下急寻郭靖相助。
郭靖刚与吕文德商谈军情而归,听得此事,急至周至重房中相看,见周志重鼻息粗重,真气紊乱,知他走火入魔,遂出手相助。只是周志重此时先天功已有小成,内力颇深,以郭靖一身精醇的内力,居然举步维艰,这才有老顽童出手相助。
两大高手一起发力将周志重狂乱的真气赶回了丹田,三人所修均是全真内功,本出同源,最后关头,居然融为一体,龙虎交媾,助周志重内功又精进了一步。
周志重体内内力流转,郭周二人均觉一股热力自掌中传来,却是周志重内力反哺,稍稍消去二人相救的疲劳。二人撤掌而起,相视大笑,知今日这危险算是过去了。老顽童笑道:“小姑娘,你心上人没事了,老顽童可损失大了。”程英脸上微红,回目望去,正对上周志重苏醒睁开的双目,但觉周志重目光清澈,深如大海,说不出的清幽之意,更胜初次见面之时。
周志重见程英面上略显憔悴,眉心黑气似乎又扩大了一点,心中自是感动,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二人心意相通,自是不须言语。老顽童在一旁看到,心中忽的竟是映上了瑛姑的影子,对于避着她不见似是有些后悔。郭靖却也是想起与黄蓉年轻时并走江湖的点点滴滴,心中喜悦。却听得外面有人唤道:“靖哥哥?”
郭靖出得房门,见却是黄蓉挺着个大肚子来找他,道:“蓉儿,你身子不适,不在房中休息,找我何事?”黄蓉道:“你不知道啊,你们在房中运功,已经有了一日一夜了,幸好今日蒙古未曾攻城,想是士气未复。我担心你,过来看看,周小哥情况怎样?”郭靖道:“已经没事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黄蓉道:“现已是申末酉初,招呼众人用餐罢。靖哥哥,今晚你与我同睡罢。”郭靖道:“我还有很多话要跟过儿说,昨日未曾与他同榻,今日还和他一起睡罢。”黄蓉道:“我就是为此事寻你的,朱大哥叫芙儿来跟我说,这次过儿来到襄阳,神气中很透着点儿古怪,又说你和他同榻而眠。你还是不要和他同在一房的好,过儿精灵古怪,他父亲又是被我。。。,我担心有意外。”郭靖笑道:“蓉儿,你别胡思乱想了,过儿英雄大会出力,之后又击败金轮法王,救了芙儿,他不是那样的人。”黄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小心着点。”郭靖道:“好好,我小心便是,只此一晚,下不为例。”
屋内老顽童早溜了,周志重这才知道已经过了一晚,见程英甚为疲倦,知她一夜未睡,心中甚是疼惜,便搀她去用饭休息。行至房门,遥遥便听得郭靖言道要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