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地告之,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因为我是个谦谦君子以及优秀员工,决不会做任何与事务所规定相违背的事,更不会做那种不礼貌和不文明的事,在她晕倒期间,我采取了一些简单而及时有效的急救措施,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不需要叫救护车,然后我就到阳台上等待。
她晃动肥胖的大脸,娇嗔地问:“真的吗?”
“千真万确。”
“现在我假装晕倒,给你一个机会来做那些事,以免你回去之后为错过了难得的体验而感到遗憾,你看好吗?”她低下头,脸上浮现两朵小红云。
“我还有事,得赶紧走了。”我大力摇头。
她伸手拉住我的一只袖子,热情地说:“陪人家一小会嘛,急啥呢?你都已经下班了。”
这时羊皮袋子里的女鬼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像是有无比强烈的怨气郁结在思维中,正寻找机会要发泄出来。
呕吐
女鬼的尖叫让林待玉清醒过来,不再纠缠,老实地恭送我离开。
电梯门即将看闭的时候,我看到这位肥壮中年女子站在外面大力抛飞吻,其丑态令人愤慨,像我这样一贯冷静的人,也突然冒出杀人并且碎尸的邪恶念头。
刚走出住宅楼,我就开始呕吐,把胃里残余的东西全部呕在一棵树下面。
女鬼助手离开了羊皮袋,站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懒洋洋地说:“吐吧,吐着吐着慢慢就习惯了。”
“你应该早点出声,并且多怪叫几次,好好吓唬她,这样就可以避免我被骚扰。”我气愤地说。
“下一次吧。”女鬼说。
这是女鬼是幽冥事务所内的二十二号助手,属于义工,不领薪酬,作为回报,在工作满两年之后会有神秘高手出面安排她投胎到富贵人家,她也可以选择继续工作,直到她想再入轮回那一天。
她叫小倩,跟我比较熟,她已经死掉二十九年。
由于她能够变化相貌和外观,所以我不知道她生前到底是什么样子,就现在而言,她是一只还算比较漂亮的鬼,肤色苍白,跟没用过的A4纸一样白,微微有些发青,但是不过分,面部轮廓挺好,五官位置很合适,大大的眼睛全都是黑色,没有眼白,很像动物而不像人,配合上长长的黑头发,以及娇小的身材,有种诡异阴森的怪异美丽。
鬼助手不固定为某个阴阳师工作,没事的时候,鬼们就在事务所内等待,需要帮忙的话,拿上写着编号的工作牌就可以,鬼就会跟在左右,需要显形或者配合做其它的事,鬼助手就会出现。
用鬼来吓唬人非常有效,但是得慎重,事前必须对顾客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健康状况做一个冷静的评估,别把人吓死了。
这时天色已经黄昏,大街上正处于下班之后堵车最严重的时间段,几乎每个有红绿灯的路口都发生了堵塞。
我决定步行一段路,然后乘公交车回租住的房屋去。
小倩没有像以往那样结束助手工作之后立即消失,而是与我并肩同行。
有个伴一起走路总是好的,虽然她是一只鬼。
标准
小倩问我为什么对林待玉女士没兴趣,并且还很反感,甚至呕吐了一次,是不是身体或者性取向有问题。
我告诉她,这是由于此女太老太丑,又肥又壮,我对其产生强烈反感是很正常滴,我是很正常的男生,可能性格有点孤僻,不怎么喜欢说话,太过冷静,缺乏年青人应有的激情,但是我的性取跟大部分男人一样,我喜欢女人,尤其是漂亮和可爱的女人。
如果此时有人迎面走来并且注意观察我,大概会认为我用手挡着嘴自言自语,进而猜测我是不是受到什么强烈的刺激,精神方面有些问题。
小倩双足离地两尺,飘浮在空中,一点也不费力地前行,有时把纤瘦的小鬼手放到我的肩膀上借力。
她问我是否喜欢莉莉周,我说有背后讨论有关上司的话题不太合适,最好别说,她又问是否喜欢小婉,我说如果小婉另换一具漂亮并且新鲜的躯壳,不要散发出类似尸体的那种味道,体温弄到正常,我也许会喜欢。
“你要求真高。”
“就也就是很一般很普通的标准而已。”
“依我看来,林待玉女士其实挺不错的,身板强壮是好事嘛,长得肥说明健康状况还行,你为什么对人家那么无情?”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我会觉得这是由于鬼和人的审美观点存在较大差异的缘故。”
“你跟顾客恋爱过吗?”
我茫然摇头:“没有。”
“以后可能会有。”
“希望如此。”
“你觉得孤独吗?”
“孤独是我生活当中不可分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已经习惯了,所以无所谓,我认为孤独象征着自由。”
“夸夸其谈。”
“你怎么死掉的?”我突然问。
“那是一九八三年,不知是谁搞了一场叫做‘严打’的运动,我当时初中刚毕业一年,找不到工作,就这么到处晃悠,有一天骑着自行车在街上不小心和一个中年妇女撞到一起,那婆娘跟另一个老女人就把我摁在地上穷凶极恶地扁了一顿,我气不过,等她们走后捡了一片木板追上去,把两只坏婆娘的脑袋打出几个口子,其实也就一点轻伤,根本没什么事,结果我被抓起来,过了半个月押赴刑场枪决了。”
公平
小倩问我想不想看看她刚死时候的模样,我连连点头,说早就想见识一下真实的她,因为她的形象一直变来变去而未能如愿。
在城市的黄昏灰濛濛的光线中,她幻化出被枪毙之后的模样。
看上去挺惨,右侧脸上有一个红乎乎的大洞,可以判断出,刽子手开枪射出的子弹从后脑勺打入,然后从面部穿出,粗大的麻花状辫子拖在一旁,双目圆睁,眼光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就算是刚死时的容颜,也可以看得出她是个骄傲的女孩,有种奇特的自信,从仍然保持完好的半边脸上依稀可见当年的清纯和姣美。
是谁判处了她的死刑?我很想知道这事。
我无法想象,需要什么样的疯狂和残忍以及歹毒才会干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把一位犯下小小过失的十七岁少女送上刑场。
眼前的影像模糊了,当她变得清晰的时候,脸上的大洞消失了,我看了她生前的模样。
一根长长的辫子拖在她脑袋后面,眼神纯净如小动物,脸色红润细腻光滑,笑容灿烂,不算整齐的牙很白,唇很红,宽大而不合身的绿色衣服无法掩饰她发育良好的身材,生命的活力像是爆炸般向四周迸发。
我从未见过如此清纯的形象,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那种单纯和美好,现在的人都太复杂或者太聪明,接受了太多的有害或者无害的信息,不再纯真,不再有那种原始生命一般的活力。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触摸她的面庞,但是我的手指穿透了她的脸,除了指端感觉到的一丝微凉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仿佛空气,有形而无质。
短暂的感动过后,我迅速了恢复了平静。
她幻化回平日所见的模样,脸色恢复苍白,一袭紫色长裙,优雅而轻松。
“如今你已经是厉鬼,有没想过找当年害死你的那些人算账?”我小声问。
“我有能力复仇的时候已经是几年以前,我找到了当年揍我的那两个坏婆娘,她们垂垂老矣,浑身病痛,无精打采,傻乎乎地在桃源湖边跟一帮老头子一起唱歌,看上去可笑到极点,我觉得还是让她们活着吧,因为这个时候死亡对她们来说是更好的出路。”小倩说。
“有没找到判你死刑的人?”
“那人和其同伙在几年前就死掉了,魂魄目前在地狱里,可怕的酷刑将持续几百年。这样是不是很公平?”小倩淡淡地笑了笑。
周末
星期六,按照排定的班次,轮到我休息,其实我并不怎么想休息,因为可以做的事并不多,一般情况下,在假日里我会睡到九点钟,早餐之后很快做完积累的清洁工作,洗衣和打扫居室卫生,然后——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幽冥事务所内实行每周休息一天的轮休制,但是据我观察,除了汤姆和小婉还有我之外,其它的阴阳师其实并不遵守相关规定,有些人一个月大概也就出现两到三次,有些半年露一次面,还有一些从未见过,不知道哪里去了。
事务所的管理很宽松,请假非常容易,和莉莉周说一声即可,她甚至不会问原由,只是问一声哪天回来上班。
今天跟往常的许多个星期六一样,到了中午的时候,我已经无所事事,喝过几罐啤酒之后,我坐在阳台上,看着远方灰濛濛的高楼大厦发呆。
当白珍珍打来电话约我出去喝一杯时,我感觉到很高兴,急匆匆梳理了一下头发,穿上自认为较为漂亮的衣服赶紧出去。
她开着一辆奥迪Q7,我吸取前面的经验,坐在后排座位,并且系好了安全带。
据说德国车很结实,对乘员的保护非常周到,安全系数极高,希望这是真的。
“别这么紧张,最近我的驾驶技术有了非常大的进步。”她乐呵呵地说。
“谁说的?你的专职司机还是驾校教练?”
“我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发生交通事故,这是我的历史最好成绩。”
“哇,好棒,你果然大有进步。”我装作欢呼雀跃状。
三天没出事就算好成绩?这样的标准未免太低了一点,如果那些开卡车的司机听到这样的话,可能会笑得晕过去。
“老爸不再给我买新车,这辆是从前被我撞坏的,刚修好没多久。”她显得情绪不高。
“你一共有多少辆车,也可以这样问,用来让你周转的车一共有多少?”
“好像有五辆,也可能是七辆,我记不信清楚了。”
在一个十字路口,她驾驶着Q7追尾撞到一辆奇瑞,情况并不算很严重,仅仅只是撞烂了对方后保险杠,如果在路边修理店处理的话,大概几千元就可搞定。
她处理这事的方法很有些出乎预料。
她从车窗里伸出脑袋,大声喝骂:“混蛋,你会不会开车,这种地方可以胡乱停车吗?弄坏了我的车,你赔得起吗?”
大概是她的音量和气势起到了作用,奇瑞车主居然没有跳下来,也没有等待处理,而是直接驾车溜走。
权利
我觉得奇怪,为什么白珍珍没有带保镖至今仍安然无恙。
像她这么个闯祸精兼马路杀手,想痛扁她一顿的人肯定不少,考虑到这旮旯很多人都不怎么绅士,她靠什么保证自身安全?
她三天没有发生交通事故的纪录到此结束了,Q7前保险杠没有撞坏,只是留下一些明显的痕迹,我建议她等发生更厉害的事故之后再去处理,那样比较有效率。
坐在咖啡屋里,她告诉我,她的爹地有一项产业是车行,顺便还开了修理厂,所以撞坏了车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她的爹地在城里很有办法,一般的事都能够摆平,闯了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问她怕不怕某天闯下无法摆平的大祸,比如撞到另一位公子的车,或者撞伤某个体制内的人士,撞到某个在网络上很有号召力的人。
她抬起头,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我,严肃地说:“如果那样的话,只能麻烦你了,你连杀掉朱八这种事都能做得天衣无缝,并且在事后又赚一次将朱八复活的钱,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你摆平不了的。”
我愕然:“我有这么了不起吗?为何我自己都不知道?”
“想弄谁都可以,并且能够做到不为人知,这种能耐是非常厉害的权利,连总督恐怕都会羡慕你。”她严肃地说。
“可我没有理由胡乱弄死某个人,这种权利其实等于没有。”
“有权利不使用,那是你自己的错。”
“除非顾客提出委托,否则的话我不会那么做,从这一点看,其实我更是像是一件工具,或者一个中间人。”
“我想让你再杀一个人,你肯接受委托吗?”她小声问。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符合事务所内的禁令和相关规定的目标,就可以接下委托。”
“我想杀班主任。”
“为什么?”我有些惊讶。
“今天班主任批评我,说我学习不努力,还常常捣乱,其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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