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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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 第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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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掌管纸币的事情,贪墨甚多,已经被赵匡胤划上黑名单了,只是因为天下未定,人才难得,才不得不用他,若是吴越国也完蛋了之后,说不定赵匡胤就会用他赵普的官位甚至家产来平息天下人对于纸币信用超发泛滥问题的民愤了。有时候,哪怕吴越王没和他接触,赵普自己都隐约会有一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担忧,毕竟赵匡胤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儿大多数都是靠他赵普干的。

赵普的算盘打得不错,可惜的是,计划终归赶不上变化,尤其是,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如钱惟昱那般知道,宋军入川后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引爆了一个火药桶,只要有外力运作的法,好好支持利用那些即将出现的和还未出现的“*武装”,可以在蜀地闹出多大的效果。也正因为没有人如钱惟昱那样的先知先觉,吴越国在后蜀灭国之战中始终静坐作壁上观的举动也就难以用除了胆小怕事以外的原因解释。基于这一点,吴越人的后续外交动作只要符合常理,可信度便会高的多。

钱弘俨按照钱惟昱出发前的吩咐,让徐铉带着大笔黄金贿路赵普的同时,也让林克己担任了另外一路接触的秘使,只是林克己接触的对象是现年二十八岁的大宋晋王殿下、时任开封尹的赵光义。林克己秘见的使命自然是和徐铉一般,明面上是告诉赵光义,希望他也帮着劝说赵匡胤千万不要在灭蜀之后马上“情绪不稳定”对吴越做什么不冷静的举动。只是手段上么,考虑到晋王殿下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用金钱去收买了。

……

晋王府,内室。赵光义和林克己寒暄试探一番后,对坐小酌,看上去倒是颇为以礼相待。赵光义身形略微有些矮胖,肤色发黑,不过数年来的养尊处优,已经把原本武夫的痕迹磨掉了不少,身上的雍容之态倒是更加明显。他论年纪比钱惟昱还小两岁,在赵宋立国之前可谓是人格才具还没有充分定型,所以前些年功业不显,如今也不过是刚刚才彻底成熟而已。

“林大学士学问素为吴越王倚重,南国文治之盛,小王也是久仰的,不比我北朝兵戈日盛,朝廷却是无暇于学问,倒让林大学士见笑了。”

“晋王殿下过奖了,晋王乃陛下肱股仰赖,微臣等僻处南疆也是久有耳闻,学问之要,在于见识,至于寻章摘句,不过世之腐儒,于国用无益,何足道哉。”林克己谦逊一番,把话题顺势转到对赵光义的吹捧——当然了,所用的台词,大多是出发前就定好的基调,“以晋王才能,本来岂是一个开封尹可以值当的?陛下如此任用,实在有在爵禄上轻慢之嫌了。我家大王在杭州时,每每言及此处,也颇为殿下不值……”

“是何言哉!那是皇兄对孤的信重,还请林大学士慎言!”

“殿下赎罪,恰才是微臣没把话说完——我家大王每言及此,多为殿下不值,但是嗣后又常说,这开封尹之位,却是非殿下不可担当——昔年周世宗天下安鼎,然不过……可见宗室忠义之人坐镇中枢之要紧,若无晋王殿下这般公忠体国坐镇中枢,陛下又如何得以在四境扰攘时安心率军亲征四方?殿下为了国事,不计较个人之得失,我家大王素来是最为敬仰的,常说五代十国以来,列国败亡,莫不是因宗室之间不能团结,我吴越立国垂七十载,如果没有家教门风整肃,如何得存?遍观梁唐晋汉周五代,宗室一心者鲜克有终,唯有今日晋王殿下这般忠义,方才是大宋终结乱世之望所在啊!”

赵光义闻言转嗔作喜,佯笑推脱:“吴越王过奖了,孤不过恪尽本分,大宋终得天下,那也是皇兄的功劳,孤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此言差矣——我家大王在我吴越历代君主之中,也算是有为之人了,然吴越能有今日,与忠献王当日之大公无私才是最为紧要——忠献王不计较一脉之得失,慷慨传位于忠懿王,才避免了我吴越幼主临朝之窘迫,嗣后当今大王年长有成,方得从叔父手中接回大位,因此我吴越才有数十年不遭内乱之幸。若是当年国无长君……”

“此事并非为臣者当言,林大学士今日此来可还有它事?”

“殿下直爽,微臣便也不再讳言了——此番前来,却是要仰赖殿下时常帮助我家大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陈述我吴越之恭顺。至于殿下的好处么,届时殿下可以向陛下请旨与我吴越谈判,开放盐铁榷场之贸易限额,便算是送给殿下一件功劳——此事赵普赵相爷也已经答应帮着劝说了,定然不会让殿下孤掌难鸣的。”

“赵普也答应了?”赵光义在心中默念,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赵普四年前收过吴越人十万两黄金的贿路,事情败露之后却只给了朝廷一半赃款,这件事情赵光义是知道的——赵匡胤在这件事情上没有瞒着自己的弟弟,包括钱惟昱给赵普的第一封密信的事情,赵光义虽然没有看到原信,赵匡胤却对他大略转述过。当初这般说,也是因为赵匡胤信任自己的弟弟比信任赵普更多,他有时候自己要出京,也需要弟弟帮着多盯着赵普一些,尤其是后来赵普管了纸币发行的事情,为了国家利益,赵光义也是知道赵普一些黑材料的。

。。。

第436章赵普罢相

吴越人的两路秘使自以为偷偷见了赵普和赵光义,这种事情在汴京城这样的地方,当然是不可能长久瞒下去的,不出数日,赵匡胤肯定会得到一些风声。尤其是赵普那边,因为吴越人是带了一堆装黄金的腌菜坛子去的,就更隐瞒不过皇城兵马司和并不职方司的眼线了——站在吴越人的角度来说,这般送钱的作为并没有问题,因为吴越人至今都“应该”不知道四年前给赵普送巨款那次就已经被赵匡胤截获了。

所以说,一般情况下见了吴越使者的一方都不会装作没事人那般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而是会在会面之后一个恰当的时机主动在于赵匡胤的闲聊中提起这回事,只是对于吴越人和自己谈了什么内容方面一笔带过,或者给个更加合理的解释,那么以赵匡胤不愿意让臣下着相感受到自己的不信任的情况下,这件事情才算过去。

或许是巧合吧,在赵光义见了吴越人的秘使之后不过两天——当时孟昶还没死,花蕊夫人也还没有被赵匡胤收入后宫——赵匡胤便下了一道人事变更的旨意,让皇长子、如今已经16岁的赵德昭由两年前任命的贵州防御使官职,改为升任山南西道节度使、总督秦凤关中各地,不过因为赵德昭年纪实际还小,所以暂且只是调到长安留守历练,具体的方面大事还有其他幕僚副署官吏协理。

宗室人员的调动,对于赵光义来说总是格外敏感的,他今年28岁,赵德昭这个侄儿虽然比他晚一辈,但是论年纪只比他小12岁。若是再稍微历练几年,定然可以让朝中人心归附,无人敢质疑这位“储君”的地位——虽然时至今日,皇兄赵匡胤都没有表露出过任何设立储君的企图,但是也没有给赵德昭封过任何王爵。很显然,如果赵匡胤不是想等赵德昭年纪再大一些、局面再稳定一些再考虑立储的事情的话,是不会连一个亲王的封号都不给的。

只有赵光义知道自己的兄长在担心什么——周恭帝7岁登基,旋即失国;再往前追溯一代,汉隐帝19岁登基,也是旋即被郭威干掉,这两个例子到了本朝都是被作为“国无长君”的反面教材论述的。赵匡胤一直心中犹豫,无非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很有信心,深信可以活到儿子二三十岁都没问题,那样至少可以盖过汉隐帝刘承佑这个梦魇;同时也希望让赵德昭更快建立威望,到时候让天下人不会三心二意。

不管怎么说,当赵光义听到侄儿被皇兄再次提拔历练之后,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便选择了主动入宫和皇兄聊一聊,顺带在不经意中解释一下吴越人到底找他谈了什么话题——从赵光义的口径说出来的,无非也是吴越人在他面前哀求乞怜,请赵光义在赵匡胤面前帮衬着说一些求饶的话罢了。当然赵光义因为忠于大宋,自然是把吴越人恳求的事情一五一十向皇兄坦白了。

赵匡胤听了赵光义的坦白之后,眼中便闪过了一道冷厉的精光:“吴越人还找了则平?也是说的这事儿么?”

“怎么?皇兄不知道么?臣弟还以为赵相也已经向皇兄陈情过了呢……唔,不过那也只是吴越人为了安抚臣弟的一面之词罢了,做不得准的,许是吴越人怕臣弟不敢做这个劝说皇兄的出头鸟,才诈称赵相答应了他们所求呢,这定然是吴越人的挑唆之计。”赵光义故作无辜地轻松对答着皇兄的提问,表情中看不出丝毫破绽。

“没事,这定然是吴越人的离间之计——不过这事儿也就当没发生过,三弟千万别和则平说起,免得则平多心便是了。”

“是,陛下,臣弟理会得。”

……

赵光义找赵匡胤坦白之后,并没有坐视事情的发展,他离宫的时候,故作不好意思地和赵匡胤身边的新服宦官王继恩说了几句:“王公公,恰才孤觐见陛下时,却是不慎说漏了嘴两句,您在旁也是听到的。孤本是无心之失,若是真个害得陛下与赵相起了嫌隙,不是罪过?然藩王结交大臣,自古乃是大忌,孤虽然问心无愧,也不好劝说。王公公每日随驾,朝臣觐见陛下时多在侧服侍,孤倒是要劳烦王公公帮衬着提点一下赵相,若是尚且犹豫、本心不坏,不如及早向陛下坦白——这也是为了国家大计,还望王公公莫要避嫌。”

“晋王客气了,恰才晋王与陛下所言也不避着老奴,老奴自然心中有数。赵相也是素来一心为国的,纵然偶有私心,在对陛下的忠心上却是绝无问题,老奴也看在眼里。若只是一言提点,自然会帮衬着君臣和睦。”

“王公公深明大义,孤感佩至极!如此,便言尽于此了——啊,上次听闻宫中小厮言及王公公有咳喘宿疾未愈,早春阴雨又有寒腿并发,孤倒是有海客送来些礼物,其中寻得南疆茯苓调和麝香追风膏,诊治寒腿颇有奇效;又有蒲甘国得来的灵芝,哮喘恰好对症。今日便让人带了些来,王公公还要保重身体,才好服侍好陛下。”

“哎呦,这可是承受不起,老奴如何当得晋王殿下挂心赐药……这便,却之不恭了。”

王继恩那里打点了一番之后,赵光义才当起了甩手掌柜,次日小朝会的时候,王继恩趁着赵普奏事完毕出宫的时候,不经意地在宫门外偶遇说了两句,结果再后来第二天,赵普便带着二十瓶黄金和一封吴越王的秘书恭恭敬敬秘密敬献给赵匡胤,说是吴越人再次试图贿路他赵普、代价是让赵普帮着吴越人在皇上面前说好话,然而他赵普素来对皇上忠心不二,收钱虽然平素也有收,但是若要收了钱后干一些有害于国家的事情,那是万万不能的——于是他便把赃物和密信全部直接交公了。

赵匡胤冷冷地看都没看,便说此事就此搁着不必提了。转头一查对,有了上一次的打底,便知道赵普又做了手脚。以赵匡胤的器量,原本对于执宰受贿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大度的——他向来自诩汉高祖一般的人物,汉高祖为了破项羽,在荥阳之战中给陈平四万斤金任意花费,对具体用途不闻不问,最终陈平虽然自己贪墨了相当大一部分,但是至少也收买了项羽左右之人,实现了离间亚夫范增、令项羽自断一臂的战略目的。若是可以得天下,手下得用文官贪财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这个赵普,似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了赵匡胤的忍耐极限——赵匡胤可不觉得赵普此人的计谋该值二十万两黄金,赵普能为赵匡胤干的脏活,换个人虽然不一定能干那么好,不一定能把黑锅背得那么清爽,不让主子身上沾染到一丝污秽,但是也不至于说离了他赵普这大宋的江山就玩不转的程度。至于是否是吴越人故意设计陷害赵普,赵匡胤更是直接否决了这种可能。

事情放了几天之后,一件让汴京政坛深受震动的大变故终于发生了。同列宰相的卢多逊也不知是受何人授意,奏表弹劾朝廷纸币超发、滥发,监管不力诸事宜,乃至部分官府垄断官办营生舞弊情状。这些事情的弊端问题,朝中大臣一直是知道的,只是因为其中超发纸币搜刮百姓的好处大多是朝廷拿走了大头,所以也没人挑明了说罢了。卢多逊刚上奏的时候,满朝还莫名惊诧,然而皇帝赵匡胤却好像是事先毫不知情一般,居然真个要求彻查。

不过旬日——也就是孟昶毒死、花蕊夫人被强纳入后宫之后没两天——这件大案居然便初步有了眉目。朝廷认定是宰相、同平章事赵普为首的一小撮官员在这为期三年的朝廷印发纸币维持财政的操作过程中多有私利贪墨诸般不法事宜。赵匡胤随后大怒,命令将案情昭告天下,甚至还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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