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的最后部分,则是钱惟昱钦定加的内容,上面写着诸如“玉米”、“土豆”、“番茄”、“烟草”、“可可”、“辣椒”、“花生”、“菠萝”、“木薯”、“红薯”、“南瓜”、“葵花”等等数十类粮食瓜果诸般作物,都还一一配了图片和简单的文字描述——当然了,其中的文字描述比之前面那些中土固有之物自然要简略得多,准确性也不敢保证。陈诲看了,便疑心又是大王“天眼通”了预言海对面三万里之外有哪些物产可以找到……
在所有物种中间,五项被着重用朱批圈出、钱惟昱亲笔手写、强调此番美洲之行一定要找回来,乃是“玉米”、“土豆”、“红薯”、“橡胶树”和“金鸡纳树”,其描述也尽可能详尽。按照钱惟昱私下叮嘱的话语来看,这五种作物或是可以让华夏之地养育的人民、出产的口粮倍增,或是可以制成奇药使朝廷征服南洋不再受瘴疠之困扰,陈诲听了心中凛然,一一牢记,这才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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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专利法案
“吴越号”、“华夏号”两艘四十丈铁骨飞剪船,与“明州号”、“杭州号”、“越州号”、“苏州号”四艘二级飞剪船组成的船队,从昆山拔锚,缓缓向南驶去。
船行渐远,陈诲还在心潮澎湃地回想着恰才大王表现出来的大手笔。钱惟昱给陈诲的两部书当中,第一部是仓促编成的《农政全书》,写了诸般华夏素有之物,以及一些“明年新发现之物”。而第二部书则是拟定名为《吴越专利律》的刑名律令典籍草案,乃是着刑部、户部一并编纂的,其中由如今兼着户部尚书的平南军节度使钱亿担任总撰官。
这部《吴越专利律》当然不可能是千年之后的专利法,但是却异曲同工地对其进行了符合这个时代价值的借鉴。因此,陈诲看到的草案上写着的主要内容,乃是吴越国政权对于开拓海外发现、引入物种交流者的巨大激励。
按照此法,首先吴越国会编纂《农政全书》,并且由吴越朝野的邸报系统公示天下、搜集未被纳入《农政全书》初稿的农林牧渔品种,一旦穷尽搜集之后,便会做出范围登记,凡不在此列的物种,便认定为并非华夏固有之物,将来如要种植,就要统一征收“新作物引种专利税”,具体的税率暂定为五税一,也就缴纳总收成的两成分量。其中一半、也就是总收入的一成收归吴越国朝廷所有,作为朝廷的得利以及协助代征的手续费;另外一半,则由朝廷代征后统一转交给发现这一物种的团队及发现物种时探索行动的投资人。
当然,这种物种的发现自然是要到吴越朝廷的户部进行登记造册,才能确定权利人进行保护,如果发现者不实施登记的话,朝廷有发现这样的物种也可以自行将发现权收归国有,并且由朝廷推广、照样进行专利税的征收。只不过这一来,专利税的获益就不存在“发现者分享”这一说法了,所有两成的收成都由朝廷获取——这个律条的规定,是为了打击和绝杀那些发现了新物种之后敝帚自珍,自己小范围偷偷种植,自己获利,同时又进行严格种子管制、杜绝种子外流、不肯推广的人。因为有朝廷出面,这种拒绝“专利授权”的人就会被“无偿强制授权”。
同时,这种专利税费的征收和获利也不是无限期的,按照律令的规定,是从朝廷开始征收之日起,征收满二十年便结束征收。二十年后,无论是朝廷还是专利权人,都不再从其中获得垄断性利益。
最后顺带说一句,多年前吴越王亲自从占城国弄回来的占城稻,如今已经被正式定为“外来物种”,正式发现年份则钦定为周世宗显德元年——实际上发现时间比这个还要早一些,但是因为第一年都是在撩浅军等官营军屯内种植,没有民间推广,为了方便,便算是显德元年了——因此至今已经算是有8年时间了,也就是说吴越王本人对于占城稻还有12年的专利获益期。
《吴越专利律》颁发之后,原本吴越朝廷征收的夏税种粮钱也会彻底免除,改为“占城稻专利税”的名义,民户是否从官府的种粮供应渠道购买占城稻种子朝廷不再过问,但是只要你中了双季稻,那么早稻那一季就默认征收收成的五分之一作为专利国税——如果觉得贵的话,也可以每年少种一季粮食,那便可以不要交这个专利税,只要民户自己不嫌收成少一半就成。
原本来说,《吴越专利律》的颁布对于有开拓进取精神的人固然是一个巨大的利好和鼓励,然则对于内陆广大没有能耐没本事出海的人民却是一种负担——至少如今已经好生生每年种植着的占城稻、胡萝卜、甜菜这些东西,也要额外多交钱了。不过考虑到吴越国在推行专利律的时候同期废除了种粮税费,实际上并没有明显的税率提升。加之原本种粮税费是没有征收期限的,有可能作为一种常态政策永远收下去,而专利税却是明确只收12年、占城稻更是算作已经收了8年、还剩12年。这样好歹有个更加轻徭薄赋的盼头,百姓也就没什么反对了。
尤其是吴越国新统治的地区诸如岭南和交趾等道,那些刚刚归化汉化、齐民编户、清丈土地的蛮夷,原本根据吴越朝廷的政策就有十五年的“垦荒免税期”优惠,以吸引他们汉化,这些人归化的时间最多也就三四年,如此算来等到他们该缴纳农业税的时候,占城稻的专利期都已经过去了,剩下的税赋仅仅是针对目前还没有发现的物种,自然就没有人愿意在日子过得好好的情况下抗法了。
吴越国的税赋改革,便是这样一步一步名实分进地有效推行了下去,就好像千年之后改公务员社保之前,还要先给已经当了多年公务员的人普涨一次工资,把改革阻力压缩到最小。这种实用主义和修真主义的路线拿到千年之前玩弄古人,实在是无往而不利。
这些话题固然是扯得有些远了,至少在如今这个时间点,陈诲从钱惟昱拟定颁布的《吴越专利律》里面看出的最主要一点,就是朝廷在极力鼓励百姓往外开拓,这与惧怕人口流失、人口向化外之地迁徙以避税的历朝历代政府都毫不相同。吴越王鼓励航海和地理发现的政策倾斜,已经到了拿着藤条恶狠狠鞭笞黄土民族劣根性,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地逼着人心向海的程度了。让人走出去,开拓更多的贸易和交流。
……
怀着对钱惟昱那种恢宏气度的绝对崇拜和忠诚、敬仰,陈诲和其麾下的士卒们士气高昂地经过了台湾,驶过了麻逸国,穿越了渤泥国,从昆山出行后仅仅花了40天的时间,就航行到了巴布亚岛最东南端的莫尔兹比港——那里如今已经建起了一个木质的堡垒和简陋的栈桥锚地。经过一年半的多次徐徐安置,这里如今有了几百户被流放的人民和数百名轮流戍守的水军士兵,监视着人数比他们多两三倍的麻逸国奴隶修砦铺路、挖掘珊瑚砂和明矾糯米浆黏合修葺的巨大净化蓄水池,屯垦扩张田地牧场。
在莫尔兹比港休整了三天,让士卒上岸好生盥洗清洁并且替换了船队全部的淡水储备之后,陈诲再次带着船队南下,越过四五千里宽度的海峡,再次踏上了澳洲的海岸线。看到澳洲大陆如常出现的时候,陈诲的心中也着实踏实了一些——这片土地是当初大王在万里之外就预言存在的地方,果然一切都如大王所言,那么美洲定然也不会是一个虚妄。
从莫尔兹比港出航后又过了二十天,船队靠着徐徐地海陆侧风沿着澳洲海岸一直到了澳洲东岸中部偏南的位置,如期找到了如今吴越国在地球上最南端的一处临时据点布里斯班港。与陈诲一年半前来到这里时相比,如今的布里斯班规模倒也和莫尔兹比相若仿佛。
两个简易港口之间差别的地方自然也是有的,比如布里斯班正好处在一条大河的入海口,所以淡水资源更为丰富,而且上游也极少有从事农耕的土著人生活,容易修葺好大规模的优质净化淡水资源供给——相比于巴布亚岛上的岛民还略有稻作农耕文明的迹象,澳洲的毛利人就算有在附近活动的,也因为澳洲得天独厚的物种条件而停留在采集和捕捉猎物的原始状态,因为可以吃的野生动植物太多,毛利人连种地都不会,自然更谈不上用肥料污染水资源了。
布里斯班现状给陈诲留下的第二个新印象便是牛羊马匹超多——确切地说是羊超多,这一年半里,吴越人往这里派来过两三批船队,第一批几乎把所有中土常见的禽畜都带了几百匹放到布里斯班附近的三角洲草原地带散养。后续又着重运来一些牲畜。因为羊的繁殖周期明显短于牛马,这一年半的时间里,羊都可以繁殖三胎了,而且小羊也可以进入生育寿命,不比牛马那些都要一年多孕期、幼崽每个五年无法再次繁殖。
故而此番前来的时候,陈诲便可以发现布里斯班附近的草原上略微跑马巡视一圈,就可以发现有数千头羊的种群了。澳洲的环境没有猛兽,让羊没有天敌,草原又如此广袤肥美。相信不用五年,这附近方圆数百里都会被羊群占领的。届时就算过往这个补给点的船队用不掉这么多肉食,光是做无本的皮革生意也能值得海船跑这么一趟了。
在布里斯班继续补给休整、顺带着把船队所需的新鲜肉食全部换成检疫后新鲜宰杀的羔羊肉、牛肉,船队启航向着东南偏东方向缓缓行驶了五六日。根据这两年来数次南半球航行所得到的数据,吴越海事部门规划过最新南半球南十字星观星星盘,靠着这种星盘和六分仪进行测量,便可以在南半球得到较为精确的纬度。大约到了南纬40°以南的海域之后,西风便愈来愈紧,而且海水都进入了一种剧烈向东滚滚而去的状态。
陈诲最后测了一次纬度,在南纬43°,西风和自西而来的洋流已经非常猛烈了,他知道大王所说的西风漂流带已经到了,便让船队的全部六艘船都把船舵调整好,船头直指正东,被背后正对而来的狂风和洋流吹得鼓满风帆,一日千里地向东划过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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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西风漂流
又是一天黎明,估摸着原本也才该是五更末刻。陈诲便早早地起身洗漱,整装收拾后从“吴越号”的船长室慢慢踱步上了甲板。
值夜的水手这个点还没换班,依然在甲板上、桅杆边一盏盏气死风灯的微光下忙碌控帆观望。气死风灯的外壳是用东海水晶或者打磨到极薄、略微磨砂透光的螺钿蚌壳等材质黏合而成的,里面用的是猛火油当中一种略微轻质的混合物,点燃起来的光亮比蜡烛和油灯都要亮好多,哪怕隔了透光性不太好的防风灯罩,依然可以让两丈之内的甲板上有微光可见。
见到提督亲自来巡视,一群群水兵自然是严肃地行着军礼,陈诲也轻描淡写地示意不必多礼。在海上不比陆地,无论官阶高低都是同舟共济,繁文缛节也就淡薄得多。不过巡视了一圈,五更天也就过去了。如今已是五月天,在南半球却正是深秋,好半晌太阳才缓缓地从左前方的海面上跃然而出,瞬间万道金光把万顷碧波都给笼罩了,涂抹上一层浩瀚地朦影,前一刻还隐约可见的满天星斗,在日光跃出的一瞬间就隐没不见。恰才还拿着星盘对照方位确认纬度正常的水手们,也到了收工的点儿了,把星盘收起来,纷纷拿出一些每半个时辰倒完一轮的沙漏,开始计时,便于换班的人对应便携日晷确定角度。
陈诲这辈子看的海上日出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但是这种太阳从北方的天空跃出左舷的经历还真不算多。正在感慨之间,即将换班的值夜水手长把一整天的航行数据全部整理好向陈诲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提督大人,昨日一整日,船队又往正东疾行了1200里上下,误差不会超过50里——速度不好很精确的估算,因为单是海水自身的水流也很快。咱按照拖绳漂流瓶的测速测得的与海水相对里程一昼夜是960里,剩下的水速还是根据前几日路过一个珊瑚岛礁近海时,刘制使让船收帆随波漂流、以岛子做参照测得的水速加成上去的。”
陈诲心中澎湃,这个速度又是刷新了纪录的高速,他跑海一辈子,都没见过大型海船能够跑出这样的爽感来。一日千里都不止啊。真不知道大王是怎么明鉴万里,知道这极南之地有如此汹涌无前的西风和洋流的。
“这个速度,比前天又多跑了七八十里吧。”
“诚如提督所见,正是如此呢。折下来一昼夜平均一个时辰就有一百里以上,已经比陆地上骑兵的奔马都快了。最快的短时速度是在昨日入夜前的申时,经过测算一个时辰便行了150里远。若是都能够保持那般极速,便真如千里马那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了。”
陈诲走到船头,亲自看着舰首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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