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显德元年五月、发生在山西高平的这一场大决战来说,在最后的决战结果出现之前,其实谁胜谁负都是很正常的结果,完全无法推导出什么“历史的必然”。
……
李继勋带着数千铁骑向着张元徽部拼死冲杀,两军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被张元徽裹挟而来的、已经投敌的樊爱能部,很快就以给张元徽打免费先锋的姿态和李继勋的人马绞杀在了一起——战场上,居然还没有北汉骑军加入厮杀,仅仅是一股后周骑军,和一股一个时辰前还隶属于后周骑军的新降军在那里互相砍杀。
这些人,一个时辰之前还是同一阵线给的袍泽,现在却开始疯狂地互相砍杀。那些已经投降了北汉的前后周骑军在那里大喊着“河东军必胜!汴梁贼必败!”的口号,此前已经击溃了好几个周军方阵。他们似乎也感悟到了这句口号的巨大宣传力量,习惯了后周军在这种嘶吼和裹挟之下士气迅速消退的状况。
但是,李继勋部投入之后,樊爱能等降军马上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压力——李继勋带上来的生力军,似乎人人都有非常炽烈的求战**。降军的每一个军官在这支生力军眼中,似乎都是一坨坨的经验值、击杀了他们都可以打爆出一堆极品装备,或者说直接完成一个个独一无二的稀有成就……当然了,这一切的比喻,都不够贴切,最贴切的说法,应该这么表述:
李继勋麾下的后周铁骑,似乎对于击杀那些普通叛军士卒毫无兴趣,对于战争的胜负也没有这个远见去看清、去预测、去猜想。数千人的嗜血**,全部都凝聚到了降军中那一撮将领和高级军官,所有后周铁骑哪怕身中数刀数枪,或者被射成了刺猬、折断了刀枪、用牙齿撕咬,也要把一个个降军的将领、指挥使砍成肉酱、撕成碎片、碎尸万段。甚至于有降军将领被砍杀之后,还有抢夺尸首的周军铁骑乱刀分尸抢夺尸块。
那种眼神,绝对可以比拟一个坐在电脑屏幕前打着《炉石传说:魔兽英雄传》的宅男玩家、看到对面一条牧狗起手式打出一张北婊牌之后,恶狠狠地跳币、激活、加横扫,把北婊撕碎,然后酷酷地说一句:“游戏可以输、北婊必须死!”
很显然,此时此刻,那些降军中的都指挥使、都虞侯、指挥使、甚至都头们,正扮演着那些开群嘲吸仇恨值的北婊角色。一边是几千人围殴着几千人打,另一边却是几千人奋不顾身只攻不守、盯着几十个人疯狂火力输出。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也不知道降军中哪位指挥使或者都虞侯一级的高官精神崩溃的凄厉嚎叫了一声,然后丢下了自己的士兵向后落荒而逃,很快这种军官抛弃士兵的劣性就在降军中传染开来、不可收拾了。
从古到今,正规的军队,都是有严厉的军纪约束的,比如指挥使战死了,士兵却全部退回来,可能就要处斩该指挥下属的全部都头以正军法、责罚其临阵脱逃之罪。同理,都头战死而全营退却,就斩杀全部什将。
但是这种军法、对于一支刚刚阵前倒戈的降军来说是不存在的——刘崇还没来得及整编樊爱能所部这支刚刚投降了他不到半个时辰的部队。对方倒戈过来的时候,有多少将官活着、多少死了,刘崇根本弄不清楚,自然也无法对于新降军做出任何军法约束。
所以,新降军中的那些都指挥使、指挥使如今实在是处在一个非常可悲的位置上——他们自己麾下的兄弟,也希望他们不明不白地死掉,然后战后可以顶缺上去,找到上升通道;而对面的后周军,也在柴荣的上升通道激励令之下,疯狂要他们的脑袋。
不得不说,柴荣的那一条军令,实在是洞悉了古往今来一切想往上爬的年轻人对上升通道的渴望。如果柴荣晚生一千年,绝对是一个红x兵里的干将、造x派中的大王、煽动**丝撕碎既得利益阶级的传销天才。
……
将帅为三军之胆,新降军中所有指挥使以上的军官在短短两盏茶时间里被阵前斩杀了十几个、剩下的也全部单骑逃跑了。于是这支被抛弃了的新降军也就只能如同闯贼一样“降而复反”、重新投入了后周官军的序列。
那位原本在樊爱能麾下、一直不肯投敌、坚持厮杀的后周军骑军指挥使,本着战场上的灵敏嗅觉,倒也如风中落叶一样把自己的部队保存了下来。李继勋的大军冲上来席卷厮杀的时候,他带着三百骑卒在一边旁敲侧击地冲杀着。等到新降军彻底崩溃的时候,他也收拢了两百名骑卒、一千多名方阵步卒的重新投效,集结起了两千人马。
这两千人马,因为一开始处在新降军的后阵,此刻全军重新倒戈后队变前队之后,自然从一开始的押后变成了打先锋。那些意志不坚定投降了两遍的士卒个个东倒西歪,恨不能爹娘少给两条腿、以便跑得慢一些,让友邻部队先上去挨刀子,自己继续躲在后面当滚刀肉。
“全部给我冲上去!加速!张元徽就在前面!”那名指挥使挥舞着一条蟠龙棍,声色俱厉地催逼着部队上前。
“赵指挥使,士卒委实气力不济了——张元徽乃是北汉猛将,刚才樊都帅就是因为被张元徽直接近身缠上厮杀、这才全军崩坏的。现在好不容易收拾了,不如让步卒先就地结阵、摆开弓弩、等着张元徽冲上来吧。”两名投降过来的骑军都头和一名步军都头在那儿向着被他们称作赵指挥使的军官恳求道。
如今这些都头级别的军官已经是这支降军中最高级别的军官了,因为指挥使和虞侯们不是跑了就是变成了赵指挥使麾下儿郎悬在腰间的军功首级了。听了这三人的恳求,赵指挥使冷冷一笑,也不废话,仅仅一个眼色,就有他背后三位铁骑勇士飞也似地挥出一柄泼风也似快刀,把三颗首级斩了悬在腰间。
“你们三个,回去之后献首验功——此后你们便是都头了!诸将士也听好了,陛下可没说杀变节者赏其官的赏格只到指挥使位置,都头也是有效的!”
一群刚刚投降过来的都头觉得脖子后面一凉,似乎感受到背后有无数道饿狼一样的眼神盯在那儿。个个心中把赵指挥使痛骂了一顿:“妈蛋,早知道如此,还‘弃暗投明’反正个毛线啊!”
赵指挥使把目光移向最后一名还活着的前叛军骑军都头,那人眼神一惊,马上很上道地催促麾下二百骑卒对着张元徽的旗阵方向冲了过去。心中却暗暗忖道:“不冲也是死,大不了冲到张元徽阵前再让兄弟们高声齐呼愿降,还能保得性命。”
看着一群滚刀肉一样没节操的老兵油子远去,赵指挥使的眼神更加冷厉了:“步卒冲锋两百步,随后结阵、架好弓箭!骑军全部跟我来!”
……
对于樊爱能麾下的渣渣降而复反,张元徽心中除了郁闷,更多的是鄙夷:这些后周军,完全没有死战的意志。要想收拾掉柴荣,还是要靠自己!既然不能指望樊爱能给自己打免费先锋了,张元徽这等身先士卒的猛将自然要亲自上。
不过,张元徽能活着打三十多年仗,战场嗅觉自然是非常灵敏的,绝不是蛮勇匹夫。他善于寻找看上去最危险、其实很安全的所在。
比如,此刻在他旗阵面前三四百步,又有两百来人的一群周军骑兵鼓噪缭乱、旌旗倒伏地冲过来了,而后面的步军居然还脱节了至少二百步的距离——这种,就是教科书式的安全环境,敌人的骑军没有从两翼迂回,而是从正面直挺挺冲过来,把己方步卒弓弩平射的路线都阻挡住了,相当于白白废掉了自己一方的弓弩之利。
刚才樊爱能就是因为柴荣细致入微到战术环节的瞎指挥、以及他张元徽自己灵敏到极限的战场嗅觉,两相作用把樊爱能打得大败投降。现在,周军不知道又来了哪个不知死的毛头小伙领兵,居然还要犯一次同样的错误。
“亲卫铁骑都听令,跟着本都帅冲啊!和那些周军骑卒混战厮杀在一起。这样周人后面的步卒军阵就无法发挥弓弩的优势了,到时候驱赶着被杀败的周军骑卒在先,再冲乱一次周军的后阵!”张元徽喊完之后,也不等麾下骑兵冲刺,自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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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闪电成名
两军相交,那二百名周军滚刀肉骑兵没砍杀几下马上又变节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学乖了一些,没有再喊着什么“大汉已胜、我等愿降”的口号,而是改口喊“北军势大,请求援军”之类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张元徽勒令教给他们的,还是这些人本身在生死关头个个都爆发了影帝的潜质。要知道喊前者,那就说明你投降了,而喊后者,仅仅是说明你败退了。性质是不一样的。相比之下,前者更容易冲乱自己一方的阵势,因为那些后军袍泽还不一定忍心无差别下杀手。
赵指挥使目力不错,眼见着张元徽的旗阵杀入了己方那两百名炮灰滚刀肉骑兵里,他就知道张元徽在打什么主意了——这是想再玩一次躲在周军溃兵身后,用周军溃兵给他当肉盾挡箭牌。把周军的弓弩之利彻底废掉。这样要想杀他就只有近身肉搏一途了。而若是单论近身肉搏的话,张元徽作为北汉如今第一猛将,自然是有这个资格自信没有人能在肉搏中占到便宜的。
可惜,赵指挥使也算是刚才樊爱能部第一次崩溃的亲历者了。作为一个虽然还年轻、战略不够老辣、但是天赋异禀、敏锐非常的基层将领,赵指挥使有一种类似于“同一个招数不可能两次对圣斗士有效”的天赋,看到别人用了一次的计策,第一次或许没经验还会中计,但是绝对是可一不可再的。
“步军听令,全军对着张元徽旗阵所在,弓箭抛射!骑军准备跟我一起冲!”
“赵指挥使!那里都是我军骑卒在先,只会白白射杀了自己人!”
一颗都头的人头再次飞起,“不射者,尽数斩决。”然后就没有任何异议了。一千多支弓箭对着二百步外的骑兵大阵盲射而去,因为除了张元徽的大旗以外,其他人影马影影影绰绰根本分辨不清楚,只能找一个大概的方向。
一轮弓箭有一千多支,五轮就是足足八千支。八千支利矢对着一小片移动冲锋的旗阵持续倾泻下去,居然如同在地面上铺出了一条白色芦苇荡一样的蜿蜒小溪——只不过那白色的芦苇花丛,实际上是利矢的白羽尾翎构成的罢了。
那名滚刀肉一样刚刚完成了第三次投降的前前前后周军骑军都头,连同他那两百滚刀肉手下,就这样不明不白被射杀了,他们到死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还没有喊出投降的口号,为什么自己一方的大军就提前向自己放箭了呢?而且冲上来的明明有数千先锋大军,两边有那么多打着北汉旗号的正牌敌军。为什么偏偏死心眼了的一样对着自己这边射来呢?
两百骑滚刀肉降军和两百骑张元徽麾下的亲卫铁骑,被这芦苇一样密密匝匝的箭雨放到了。连执旗者也被射翻、“张”字军旗倒伏在地。
张元徽自己好歹是当世猛将,而且身披重甲。用陌刀拨开了足足十几支射向自己的箭矢、还有五六支嵌入了重甲、但是入肉不深。可惜他武艺再是高强,也无法护住全部,他的战马被三箭射中,折蹄把他甩了出去。身披重甲后全身200多斤的分量、惯性是何等了得。张元徽刚刚着地、虽然勉强在空中调整好了身形,却感觉“咔嚓”一声骨裂的轻响,他的左腿被战马甩出后稳住身形时的巨力折断了。
“张元徽受死!”一声利喝从面前不足五十步的地方传来,一名后周军骑军指挥使手持一条奇门兵器向他杀来。张元徽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知道跑是跑不掉的,但是以他的武艺,除非对方还用弓箭攒射他,要是肯近身肉搏的话,自己便是一条腿撑着、站定了不动,也有把握将来将斩于马下!
“来得好!”眼见两人仅剩十步距离,张元徽暴喝一声,手中陌刀倏然扬起,如同掷铁饼一般抡了一个半圈之后狠狠掷出。随后立刻回手从腰间刀鞘抽出横刀——他虽然一直神威凛凛地仗着陌刀,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陌刀在骑战的时候还能发挥作用,步战的时候、尤其是自己伤了腿无法跑动的时候,那种刀柄太长的武器是施展不开的。
既然如此,不如拿了陌刀进行孤注一掷地射杀,五步之内,不可能有人能够连人带马躲得过他这一手杀手锏。如果对方也被从马上摔下来受了重伤,自己再靠短柄的横刀收拾残局也不迟。
陌刀加速、脱手、向着对面周军指挥使的战马横扫而去,“噗嗤”一声便把马脖颈给削作两段。战马全速狂奔时的耗氧量是何等的惊人?全速疯狂泵动的战马心脏,又能带来多大的血压?这是不言而喻的。一颗硕大的战马头颅带着腔子里急速奔跑时的高强血压冲天而起,血柱几乎遮蔽住了人的视线,让人看不出马脖子后面的景象。
马血喷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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