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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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沧海- 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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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风好歹也是跟着林仁肇一起训练镇海新军两个月的,都头级别的按说都该认识,面前这个人他虽然没什么明显的印象,但是对方却很快认出了他:“哎呀,真是顾都帅!标下是左厢第七指挥丁字营都头,陈昊,参见顾都帅!”

“陈昊?左厢第七指挥丁字营都头不该是名叫石中山么?”

“回禀都帅,标下原本只是军使,那日歙州城头登城决战时候,标下那营的石都头力战阵亡,林都帅已经按照指挥使的标准抚恤了,而且按照指挥使的俸饷加发了十年银钱。如今标下才替补升的都头。”

“原来如此——这一队车里,都是贵人,你便送我等去见林都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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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烈女怕郎缠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不得不说,周娥皇、周嘉敏等人赶到苏州安顿的时候,正是赶上了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从歙州到苏州,一路缓缓行来不过六七日。住进钱惟昱在苏州城南的别业沧浪园那日,正是三月下旬。

渐渐和暖的气候,以及这些日子用鳄鱼血膏方调治将养,令周娥皇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住进沧浪园内,立刻便有钱惟昱的御用商船队带回了南洋麻逸国弄来的猪婆龙——也就是后世的马来鳄——给周娥皇重新取血制药,炮制肉干备用。

见到真正的马来鳄的那一天,周娥皇和周嘉敏姐妹也是惊愕非常——原因无他,因为普通的扬子鳄不过三四尺长短,本就非常稀有罕见。而如今钱惟昱弄来的马来鳄可是世上有名的大鳄,加上这是小王爷钦点让万里迢迢去南洋专程寻找的重要事物,那些商队的水手船长自然是可了劲儿地找卖相最好的上贡,所以给周娥皇入药的这条马来鳄几乎有将近两丈长!

自古八尺称蛟,一丈称龙。古代中土之人,那有见过这般大的鳄鱼?在钱惟昱亲手操刀,毫不吝惜地用“童子切安纲”挥刀斩杀那条大鳄,亲自为周娥皇取血的时候,娥皇眼中莹莹珠泪打滚了几圈,终于憋不住滚落下来。

此前,她虽然也心向钱惟昱,但是毕竟和李从嘉也从小相识多年,知道李从嘉才学风流不逊色于钱惟昱,如今算是彻底把李从嘉给比下去了:你李煜再能吟诗作对,能够比得上咱为了妹子让人万里迢迢下南洋求药?能比得上咱奋不顾身?你南唐极盛之时,号称“三千里地山河”;可是这去一趟南洋麻逸国,据说一往一返路程相加,便差不多是三万里的海路了!

……

沧浪亭内,石案之上,一尾枯桐清漆的七弦琴放在云锦的软垫上。琴弦轻柔颤动之间,一股如潺潺流水一般的轻音流泻而下,丝毫不带着烟火气息。鼓荡的琴声,和四周水波的应和、假山的回音交相夹杂,如一缕柔丝在氤氲雾气之间萦绕不散。远处,更有飒飒翠竹带着犹如空山春雨之后一般的勃勃生气随风摇曳,与亭中琴音相映成趣。

瑶琴之前端坐的,自然便是周娥皇了。自从住进沧浪亭的这几日来,她也是爱煞了这处四面环水、唯有一道无漆原木搭建的曲折木桥与池边相连、远处又有假山竹林遮蔽的清幽所在;对于钱惟昱的这处池馆园林,心中是说不出的满意,只觉比家中那中规中矩的院子要阔朗爽气得多。因此,便日日都要抽出一两个时辰在这亭中抚琴养性。

周娥皇的琴艺与编曲写谱之技,放在后世那便是《十国春秋》、《九国志》之流的史书也着重称赞的。这一点连她亲妹妹周嘉敏、抑或蜀国的花蕊夫人也不能匹敌,当世女子之中,可算是天下至高、没有之一。这些日子施展开来,不光是钱惟昱听得如痴如醉,其他住在沧浪园内的女子也一并黯然失色。

周娥皇一首行云流水一般的绵绵长曲奏罢,跪坐在一边垫子上的蒋洁茹立刻捧过一杯熬入了玉脂冰片的冬瓜薄荷茶,给周娥皇歇力解乏。娥皇笑吟吟地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微微地赧然一笑,便捻着蒋洁茹的柔荑一并拉着她坐下,款款地说道:“这首曲子,妹妹可曾打算习练呢,若是有心,只怕以妹妹的颖悟,也是不难。”

蒋洁茹羞涩地谦逊了一番,说是自己在音律上粗笨得紧,周娥皇便也没有再坚持下去。一旁还有安倍素子、陈玑、周嘉敏等人在侧,这几日下来,周娥皇也算是和她们混得熟了,尤其是知道她们中除了安倍素子跟随钱惟昱时日不长以外,其他陈玑也都是积年老人了,却不曾在钱惟昱面前使狐媚子,总的来说还是让周娥皇很满意的,和这些女子相处也算融洽。

尤其是那陈玑如今虚岁也才要12岁,和周嘉敏小萝莉只差了两岁不到。嘉敏原本自小在府上被当成小公主一般养着,连侍候她的丫鬟侍女都是老成成熟之人,令她丝毫不曾吃苦。但是也因此从小缺少同龄的玩伴,从小长大就只能和大了她九岁的姐姐厮混。

如今嘉敏见陈玑和她年岁相若,而且性子柔弱温和,处处又让着她,而且读书明理虽然不如蒋洁茹和她自家姐姐,但是毕竟也算粗通文墨、知书达理;尤其是听说陈玑原本乃是清源军节度使陈洪进的幼女,被其父作为表忠心的投名状送给钱惟昱的,更是怜惜其出身;故而两个小萝莉很快倒也成了无话不谈的玩伴,嘉敏跟着姐姐身后做小尾巴的时间也短了,也利于娥皇养病。

周娥皇和蒋洁茹、安倍素子略略闲话了几句,也差不多把一盏冰片冬瓜薄荷茶喝了大半。此前三女就音律聊得投机入港——主要是蒋洁茹言语拿捏得体,都顺着娥皇的话头说下去——此刻渐渐没得了话题,娥皇略略细咂了一下这茶水的口味,才觉出一些异样来。

往日这道茶水,除了冬瓜、薄荷和玉脂冰片之外,原本还加入有微量的红糖,以起到温润的作用,不过后来太医院的秦院判说道红糖乃是性燥之物,虽然可以驱寒,但是对于肺火调和不利,所以后来这几日,凡是天气晴朗暄暖的,蒋洁茹在烹茶的时候便不加红糖了。

可是今日这一杯茶水,看上去色泽也比原本更加清亮,微微地舒爽甜意却是非常明显,而且甜而不腻,淡雅宜人。周娥皇又抿了一口,用心品味一番,这才凑趣地谑问:“妹妹可是又寻着了什么海外仙方儿,往着茶水里加了不成?唉呀,要说这抚琴作画,姐姐自问这双巧手也算不辜负天地灵秀了;不过若论这烹饪茶艺,实实是不如妹妹的呢,也不知妹妹竟是如何生得这般巧手。”

“姐姐过奖了,不过是些粗使的活计,说出去没来由地惹人笑话。不过这回子可不是妹妹的巧手了——这里头的那味秘料,虽然是妹妹亲手调制的,但是那方子却是殿下赞划绸缪的呢。”

“哦?果真是哪两味秘料呢?这口味尝着,至少是加了糖的,但是比普通的糖要少了几分烟火燥热之味,另有淡淡的果香,却品不出是什么味道了。”

“姐姐果然好品味,一尝就知道了。第一味料还不打紧,不过是从梨子当中去皮去核榨出汁来兑进茶里。而这另一味却是了不得,唤作‘冰糖’,乃是一种洁白莹润如冰块的糖。其制取取材于普通的红糖,但是用了秘法吸附其着色的杂质,得到洁白如雪的白糖。随后再加水溶解、熬炼白糖熔融为大块,便可得到‘冰糖’了。

这冰糖的药性秦院判也试过了,说是经过去芜存菁之后,除掉了红糖的烟火气,对于需要用糖温润补养、又肺火虚旺、先天不足的女子,最是有效。”

周娥皇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但是吃了十八年糖,也只见过红色或者黑色的糖,那些糖甜则甜矣,却是多有一股焦涩的味道,完全不如此刻喝到的那般精纯细腻。此刻听了蒋洁茹的讲解之后,也微微有些诧异:“那……这制取之法,便是师弟巧思所得的么?果是用了什么法子。”

蒋洁茹莞尔一笑,略略停顿思索了一番,显得很是郑重,这才轻启朱唇:“此法殿下既然得了,本是不传的秘法,还指着这营生开源呢,不过姐姐是自家人,倒是妹妹差点多心了。当初殿下听说给姐姐的日常茶饮当中加糖有利病情,秦院判又说了红糖的不是,殿下便让妹妹试着找找看用各种溶液、滤布溶解、滤取红糖。

一开始是指点着用各种陶土泥水、还有用干烧的竹炭碎渣细末加水搅匀搅浑浊,后来还试了各种草木秸秆焚烧之后的黑灰、牛油羊脂的混合物……凡此种种,一个个试过来。这几日下来,也算是糟蹋掉了几百斤的糖,让府上侍女一并动手,试了百十种的方子,最后得出了若是要大量贱价产出,还是黄泥水略略拌些草木灰冲淋红糖脱色最为便宜。

若是要精炼细润莹洁、毫无异味的极品,则莫如用安吉箭竹、隔着二道窑口、气密烧制出上品的银霜竹炭,再用捣胭脂的玉臼细细捣碎研磨了之后融入草木灰浆之中拌匀冲淋——如今给姐姐用的,自然是这最上品的了。”

前世的钱惟昱也隐约知道白糖的生产,历史上貌似是用了奇奇怪怪的化学溶液、悬浊液之类的吸附脱色得到的,至少在宋朝的时候,国人还没掌握这番技术。而活性炭吸附脱色制取极品的高档糖,则是后世现代工艺的做法。他如今虽然没法制造出真正有品质保证的活性炭,制造点安吉竹炭还是有把握的。两相综合之下,他才给蒋洁茹指了这条路子去试制。

幸好有些东西只要明确了方向,最终实验得出结果也不过是捅破一层窗户纸而已。只要有了创意,实验本身没什么技术难度。于是白糖和冰糖这两种东西,就比正常历史提前了五百年出现在这世上——后世之人每每谈起,都说是这白糖乃是吴越王钱惟昱为了给他的妃子治病,才亲手发明的。这个传说也不知道迷倒了后世多少万千少女心,让她们恨不能生在这个时代穿越到周娥皇身上去受这份宠爱。

“师弟……这真是为了我,这才煞费苦心,研制出这霜糖、冰糖的么?”

“谁说不是呢,殿下对姐姐,可真是无微不至,处处周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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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春尽时

为了周娥皇的事情,钱惟昱几乎把苏州这边的政务丢给属下文武、“出巡”了将近一个月。也幸好如今他所下辖的镇海军各州与南唐一方的战事已经渐渐平息——李弘冀基本上被揍成了死狗龟缩在常州城里。而他麾下的兵马也随着淮南一线的吃紧、以及钱惟昱的相对收敛,而被李璟、李景遂等抽到了刘仁瞻皇甫晖那里去——所以,这个把月来,才没闹出什么非要他钱惟昱亲自定夺的大事来。镇海军各州的运转好歹也算平稳。

三月底的时候,既然已经回来了,钱惟昱少不得把积压下来的一些必须要他亲自处断的大事给陆陆续续处置了,另外还要安排一轮对地方工作的视察,保持对治下实际情况的掌握。一来一去,钱惟昱几乎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是脚不点地。

因为四月份正好是赶上了占城稻的收获季和晚稻的下种期,而今年又是占城稻第一年在镇海军各州大规模种植,所以自然是亲忽不得。毕竟去年的时候,用于种植的占城稻种子不过两三万石只有撩浅军的那五十多万亩田土以及明、秀、台三州部分军屯的试验田试点了播种,对于收割后补种晚稻的工作也比较容易掌控。

而今年随着去岁的选种改良和种粮数量的几何级数增长、占城稻种子总数几乎达到了五六十万石!这么多种子,够种一两千万亩农田,几乎可以把苏秀明台四州加上无锡地区的全部水田都给种上了。

而四州之地近二十万户民户当中,懂得如何种植占城稻,并且有实际经验的却不多,几十户里能有一户就不错了。所以基本上都是靠着撩浅军以及去年参加了军屯试点的役户、团练,以一个人带十几户民户的比例进行传、帮、带。这里面如果官府不做好统筹和补漏的调度工作,就很容易导致数以万计的农户误了农时、欠了收成。

钱惟昱带着“农学家”沈默,以及一帮分管民户税赋的文官,各处督查巡视,劝农调度,同时组织对占城稻的收粮工作。一直忙到四月底,才算是看着各州各县都按时补种了晚稻,基本没有误了农时。而钱惟昱的脚印几乎是踏遍了下属四州的每一个县城、每一个粮乡——

所谓的粮乡,那是一种古代中国政治体制当中特殊存在的东西。因为“皇权不下县”的传统,基本上每个县城下面的田亩税赋,都是需要有土豪乡绅充任粮长,协助收税的,在有些偏远的地方,这些协助的粮长甚至就直接扮演了包税官的角色。

也就是负责收税的人和官府约定好,本乡本县该上缴多少钱粮税赋,承包给粮长去收。只要收得高于此数的,粮长和胥吏县官就能合法私分,因此采取了包税制的地盘,往往会发生粮长胥吏征税动力和积极性很高,疯狂搜刮弄得民穷财尽家破人亡。

五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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