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并不尽如人意,兰斯查阅了纪元时代全部相关典籍,发现并无这样一个度量单位存在,甚至,连一个可供参照的常量都没有。纪元时代的魔法师们对灵感的评定方法非常粗糙,由低到高分为五个等级:兽人,矮人,人类,精灵,魔族,而每两个等级间的分界也十分含糊,全是经验谈与想当然。至于悟性,连等级划分都没有。
兰斯感到头大。不过他并不打算退缩。他以学前班法师极不严谨的逻辑思维和卑劣牧师的结果至上论思考,得出了一个可怕解决方法。纪元时代的前辈们如果泉下有知,定然从坟墓里爬出来,把那个可怕的理论和产生它的邪恶大脑拖进地狱深处,埋在土里踩实。兰斯决定伪造一个灵感度量衡,完成他欺世盗名的历史使命。
“现代人对灵感的认知极为有限。除了极少数的几个老学究,大多数人连精灵的灵感比人类高的事实都咬不准,因为没有一个权威理论在背后支持他们。凭他们的知识水平,根本无法判定我灵感理论的真伪。即使那几个老学究看穿了我的歪理,我的理论知识比他们丰富,口才又比他们好,我还擅长通过演说强迫大众接受我的观点,老学究们联合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与他们辩论,还能提高我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魔法学发展到下一阶段,能判定出我度量单位有误的时候,多半也要一百年。况且,由于理论的进步是建立在谬误的基础上,能不能反过来打倒这个谬误都很成问题。”
几乎没有经过思想斗争,这个牧师就下定了决心,随便制定一个灵感的度量衡给魔法研究界用。至于这个歪论会对后世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那是后人该解决的事,他兰斯要的只是权威的地位,要让那些小魔法师、中魔法师们一提起兰斯的名字,崇敬到热泪盈眶,双膝跪地,因为他是和传说中的玛法里奥一样伟大的人。
想著想著,兰斯笑起来,用他明媚的笑容照亮了整个车厢。兰斯的仪态表现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空前绝后的高度了。明明是在白日梦,微笑却无比纯真,若有人看到这样的笑容,说不定会认为他刚刚做了好事,得到了老神甫的夸奖呢。
以他的知识储备,本可促进魔法文明的复兴,但他对此全无兴趣。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对当代的魔法师们负责,捞好处才最实际。至于子孙后代,请自求多福……
“尽管是骗人,也得认真考虑一番。中世纪的界定方法可以借用,给每个分界点设定一个数值,常量的大小……嗯,以后再说,先把名字给定了。这个度量衡单位,就叫‘普雷妮常数’,上船后好好想想,赋予它一个物理意义……”
船票的日期是十月二十九日,尚有一个多星期。在此之前,多少还要与贾尼尔老板打些交道,以便使双方确认彼此间的“友谊”。对此兰斯倒也不反对。艾哈迈是芬顿乃至星落的经济中心,任何势力若想做大,都难免要在艾哈迈设立分据点,筹措资金,建立人脉,打探消息等等。既然以复兴教派为己任,重建艾哈迈神学院也是份内之事,与盗贼行会打好关系,对日后的工作的好处多著呢。
他开始考虑和贾尼尔交流的事。首先要确定的是自己的身份。逃兵,外交官,魔法家族后裔,神圣教教皇候补。对方是盗贼行会,消息来源不可能像魔法师一样少,也不会像贵族一样,为了攀附权贵而轻信。在兰斯诸多的身份里,有价值的可靠的身份,只有教皇候补一个。但这个身份目前还不能用,教派还在禁令控制中,自认教皇反而会授人以柄。思前想后,他把主意打到了精灵守护者身上,决定再给自己造一个身份,银月城特使。
又想到,这城里除了鲍利和夏尔蒂娜,另有一人知道自己逃兵身份,麦芽酒馆的德摩尔老板。贾尼尔会否问到德摩尔哪里,不可不防。对了,只说自己是依照大长老艾尼克斯的命令,混入芬顿、矮人联军。在此之前,兰斯是银月城收养的人类孤儿,作为间谍培养长大。
按照这种说法,即使跟夏尔蒂娜当面对质也不怕,因为他有佩齐亚和艾瑟伦可作证人。精灵们以他为尊长,这个骗局在艾哈迈是无懈可击的。
“嗯,如此万无一失了。”牧师无邪的笑了。“今晚就和精灵们统一口径。”
马车行至一个十字路口,向西一转,出了礼天路。再向北转,走个五百米左右,侯爵夫人府就到了。
上次被老太太和夏尔蒂娜合伙戏耍,结果虽然不坏,还是心存芥蒂。他对老太太们天生的缺乏好感,侯爵夫人不好对付,更惹他讨厌。如果可能,他真不愿意再来。但这些交际是免不了的。他必须把自己的角色扮演下去,不管它是什么。
忽然,路边传来一个妇女的呼喊声:“主啊!救救我的孩子吧!”声音充满疲惫与绝望。
兰斯吃了一惊,把头探出车窗向后望。只见一个衣衫沾满灰土的女人坐在地上,怀抱一个婴儿。
“停车!停车!”兰斯下意识的喊道。
马车一下子停住了。
“求求你们……”女人继续哀告,却不知是在求谁。
他又开始后悔叫车子停下。事情明摆著,女人的孩子病了,城里没有一个牧师可以给孩子看病。牧师们都在监狱里,即使有在逃的牧师,对患病的婴儿也无能为力。他们失去了神力,丧失了自己最根本的职能。这个绝望的女人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神迹消隐的坏处已开始显现了。
兰斯用眼角的余光四处瞄了瞄,果不其然,在一个胡同口的暗处站著两个宪兵,面带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们在守株待兔吧?等牧师自己送上门。
兰斯开始犹豫。他可以救那个孩子。只是举手之劳,除了他无人可以做到。但是他无法下车。伦伯底张开大嘴,等著他跳进去。
一个宪兵注意到兰斯的马车,开始不断向这边望。
“开车。”兰斯叹了口气,命令道。
“我想要救那孩子,洛马特神甫。但我没有勇气。我该怎么办?如果是你,不会有犹豫吧?更加不会像个懦夫一样逃走。但是我,只能这样。”
他有些伤心。在他心底的善良在鞭笞他的自私。他想了一会,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让亮羽来联络可怜的女人,决定与她会面的地方。一只展现神迹的鸟,虽然是魔族黑鸠,也不错。
兰斯与亮羽进行心灵感应距离的上限是一百米,再远,他就无法感应到亮羽的精神体。他决定让亮羽晚上到这边来找找看。
“仁慈的主啊!无所不至的主啊!求求你……”女人的喊声渐渐远了。
“原谅我吧,洛马特神甫。我不得不如此。我不只是一个牧师,我是一个传教士,我是圣神教未来的教皇。”兰斯面色沉重,自语道。
在他心中还有一个执拗的声音,可是他没有让它出口:“我是深爱著雅希蕾娜妹妹的,害了她的,必须要照顾她的人。我不惜伤害他人,也不惜伤害自己。这是我的赎罪。”
爱情的声音,在兰斯的命运里,像苍穹笼罩大地,永恒的日月星辰。世界的命运与女孩的幸福,何者重要,从他看到女孩的眼泪以后,就再没有过犹豫。
但是他忘记了,他不愿记起,第一个为他而哭泣的少女,不是纯真的精灵少女,而是骄傲的领主千金。
马车一路向前,把可怜母亲的呼声抛在后面,进了侯爵夫人府大门。
第036章 被忽略的告白
兰斯再次坐在那狭窄黑暗的占卜房里,受悠尼夫人的审。
多日不见,老夫人的容貌显得清炯了许多,似乎也陷入了秋忙时节的兴奋。但兰斯想不出,像她这样无所事事、养尊处优的贵族夫人有什么事可以操心。他觉得像她这样又老又刁的女人,每天脑筋里只有一种事,就是如何整人。
兰斯不喜欢老年妇女,他怕唠叨。平心而论,侯爵夫人不唠叨,但她坏,她以耍人为乐。上次强吻夏尔蒂娜的事,归根结底是侯爵夫人造成,从那以后夏尔蒂娜就不来了。
“哦,夏尔蒂娜不来是好事。那个大小姐,做事乱来的,跟她在一块连我自己也没了条理。上次把她弄哭了。哭了就哭了呗,她自找,谁让她使用幻术骗人呢。那是为了救她的命。被强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是有报有还。再说了,强吻侯爵小姐也不犯王法。”兰斯胡乱想著。
“说到底,她还是只考虑自己。她不想跟佛朗兹子爵结婚,拿我当挡箭牌。哈,这挡箭牌找的真随便,当街就抓了一个。现在事情闹大了,啤酒肚领主生气了,把她关了禁闭。或者是她自己害怕了,觉得我这个挡箭牌会对她动手,很不安全,计划换一个。不管怎么说,我和她的关系到此为止。一周之后,她做她的艾哈迈公主,我到圣心城去找我的未来,嗯,也有雅希蕾娜妹妹的未来。和她的一个月期限也到期了吧?好像就是今天!事到如今,那个约定还有什么意义?!”
“我对你非常失望!”悠尼夫人说。
“啊?”兰斯正在想心事,一时转不过弯儿来。
之前悠尼夫人一直在兰斯面前走来走去,兜圈子。走了数十个圈子,她停下来,怒气冲冲的对著兰斯:“小兰斯,我对你百般信任,可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事?”
“我做了什么事?”
“天啊!你居然忘了!”悠尼夫人用手帕压著脑门,向后就倒。她倒得够慢,给兰斯足够的时间扶住她。
兰斯把老太太扶到椅子上,退了一步,想回自己椅子上坐著,手被悠尼夫人抓住了,坐不下去。
“小兰斯!”悠尼夫人抖著兰斯的手说:“你把女孩子的贞节看成什么东西?可以予取予求的吗?”
“贞节!”兰斯吓了一跳,“我没做过那种事呀?”
“不要狡辩了!她都跟我说了!你做了那样的事,可叫女孩儿家怎么办才好?她嫁不出去了!”
“她?她是谁呀?”兰斯大著胆子问了一句。
“谁?你居然把她给忘了?”悠尼夫人眼楮一翻,做出要昏倒的姿态,然后双手交叉,向上仰望:“主啊!看看这个不诚实的青年!请宽恕他吧!请把您的怒火,转嫁给我。因为正是我盲目轻信,才让这个青年有机会犯错。小兰斯,我想你一定是吓坏了,才不记得她的名字。那被你轻薄、遗弃、终日以泪洗面的可怜少女,便是我的小宝贝,普雷妮小姐呀!”
“普雷妮?”她竟然会这样说,出乎兰斯意料之外。
好。真有你的。兰斯心里大骂。又在玩游戏了。既然这样,咱们就玩好了。谁怕谁。
“你终于记起了吗?被你毁了贞节名声的可怜的女孩子。”
“我可没有毁她贞节。”兰斯做出一副老实认错的姿态,道:“那天夜里下著大雨,有点冷。不过是吻了她一下,让她暖和暖和。”
“天!不过是吻了一下!这语气!吻一下不是大事吗?你没有翘开她的小嘴,把你的舌头伸进去?”
这火辣辣的露骨的言辞,再次击退了兰斯的防线。他倒退一步,意识到在某些方面,老太太的经验比他丰富太多。
“我是有做过。”兰斯定了定心神,答道,“不过那并非她的初吻。你的这位贞节小姐,在两三个星期之前,在艾哈迈中城区一座小旅馆房间里,主动吻了某位男性,那种吻。”
“那不可能。两个星期以前,普雷妮还没到艾哈迈呢。”
兰斯又退一步,无言以答。的确,两个星期以前,普雷妮小姐还没出生呢,谁都不可能吻她。这真是作茧自缚啊。
“唉,事以至此,责怪你也没用。”悠尼夫人得理饶人,以退为进。
“你的那位普雷妮小姐,嗯……她真的,我是说,她真的很伤心吗?”兰斯犹豫的问她。
“还用说。自从赏菊归来,她就像变了个人,沉默寡言,郁郁不乐。哦,她还开始写诗。”
“什么?诗?”
“是呀。云啊,天空啊,花啊什么的,傻的要命!”
“这不是挺好的吗。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
“好?她是什么人?她是性情暴躁的……咳!”侯爵夫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打住,“我那可怜的小宝贝!”她用手帕掩著脸,假装啜泣。
兰斯不语。他对悠尼夫人的品性不敢信任。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夏尔蒂娜因为被自己强吻了,既羞又怕的躲起来不见自己,他会感到有点开心。
可是,也可能是佛朗兹子爵在这两天加紧了求婚的脚步,她来不及做其它动作,只好抓起了自己这根救命稻草。
“那怎么办呢。”老太太装哭,兰斯听得心烦。
“你真的肯为她著想?”悠尼夫人紧紧握住兰斯的手:“你不知道,小兰斯,这种事在夫人们中间传得有多快。一个星期,流言蜚语已经传遍艾哈迈,飞到我侯爵府、普雷妮小宝贝的房间里去了!连日来,她顾影自怜,茶饭不思,日渐憔悴,真让我的心都碎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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