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受苦。”我怯怯地握住傅桓的左手问道,“桓哥哥,那二哥会为了王位而杀我吗?我,我好怕。”傅桓顺势将我揽入怀中,左手搭在我的肩上,望着只抵到他胸前的我说,“四殿下,皇上不会杀你,因为你是旁观者而不是和他一样的赌徒。而且桓哥哥会尽力保护你的。”
二哥在三哥的血泊中巩固了自己的皇位,可一年之后的中秋节与民同乐的二哥中了隐藏在人群中刺客的毒标,那些刺客是三哥生前的心腹,抱着必死的决心只为杀了二哥。
出乎我意料的是,在为二哥举行国葬的第二天,大臣们居然集体来到了我的重楼前。那发青的铜门,终于在长长的一声呻吟后被推开了。这仿佛意味着,我的那原本清闲安逸的生活已经离我远去了。
来接我的人中为首的是我的叔叔,他是一个眼神锐利的中年人,黑发之中偶尔夹杂着一些银丝,穿着并不奢华的服饰,在群臣前向我跪拜。
那放在重楼前的是一架金碧辉煌的龙辇。当龙辇穿过条曾经溅满鲜血的长廊时,我仿佛又看到了羽林卫在这里厮杀的情景。可是,到了最后坐上这龙辇的人,不是二哥,也不是三哥,而是我。我的心中突然泛起了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有些受宠若惊,有些诚惶诚恐,还有些飘飘欲仙。
在叔叔的帮助下,十一岁的我登上了王位。傅桓被我封成了丞相,这也是我登基之后唯一一件由我决定的事。
因为我还没有加冠,按照惯例叔叔便成了辅政王。
睡在比我原来那窄小的重楼宽敞无数倍的寝宫里,每天早晨享受大臣的跪拜和三呼万岁,拥有后宫里的一些女人。我不禁感叹,难道这就是二哥和三哥不惜用生命做赌注来博取的头彩吗?
每天上朝总是叔叔第一个上奏章,而他所奏的只要合情合理我便也批了。其实我觉得叔叔也挺不容易的,水灾,起义,蝗灾乃至贪官他都要管。傅桓总是默默不语,站在我右手边的位置上,与叔叔的位置遥遥相对。
直到有一次叔叔上请求为他自己加建府邸,我刚准备批准,傅桓却站了出来说王府附近都是民居,扩建王府的话百姓怎么办?要么所有迁居百姓的费用由王爷来出。
傅桓的话我一向都认为是有道理的,可是叔叔平时也常为我分忧,扩建府邸也是理所应当。最后我采取了折衷的办法,允许扩建王府,费用一半由国库出,一半由王府出。
我下朝时,偶尔瞥见叔叔狠狠地瞪了傅桓一眼。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那一年是旱灾,庄稼几乎绝收,我采纳傅桓的建议下诏赋税全免,开仓济民。可就在这时,前秦趁火打劫在边境聚集了大军,号称二十万意图进犯。
我紧急召集群臣商议。
朝堂之上,叔叔第一个出列奏道:“我国和前秦大仇久矣,虽然现在国内在闹旱灾,秦攻我,我为义,秦为不义,人心向我,聚集兵力发动奇袭定能全胜。”
在叔叔身后的大将军左遒也附和道,“我国有精兵六万,羽林卫一万,可以一搏。”
“众位爱卿意下如何?”我看了看朝堂下的群臣问道。
群臣交头接耳后,赞成出兵的人越来越多。叔叔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递了上来,我取过了玉玺。
“臣,傅桓,认为不妥。”一个久违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刚毅如铁。
是傅桓,他又站了出来,拱手对我说道:“民生匮乏,国库空虚,况且旱灾过后各地又流行了瘟疫,不宜用兵。”
叔叔对着傅桓冷笑道,“那以傅丞相之见,我们是要不战而降喽?”傅桓不卑不亢继续说,“现在百姓需要休养,即使打赢了这一仗也是生灵涂炭。我的意思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即是派使节出使前秦,晓以利害,让前秦觉得难讨便宜而自动罢兵。”
左遒哼了一声,争辩道:“敢问傅丞相,如果前秦决意入侵,增兵参战,这样一来不但奇袭的机会白白丧失还会打草惊蛇,那当如何?”
群臣一齐噤声,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朝堂之上,刹时鸦雀无声。
叔叔向前一步,对着我作揖道,“此事还请皇上圣裁。”一时间我看到整个朝堂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我看着叔叔递上来的奏折,拿起了玉玺。
台阶下叔叔面露得意之色。
这时,我又看了看傅桓,想到他处处都在为百姓着想,而且他凡事没有十成的把握也不会草率去做,何况事关国家存亡,他更不可能乱来。
我握玉玺的手放了下来,将奏折推到一边说,“朕认为,傅爱卿的提议甚好,眼下国库空虚,民生匮乏,如若贸然动武,只会使民怨沸腾。还是不战的好。”这是我登基以来第一次驳回叔叔的奏折,我留意了一下叔叔的表情。
叔叔表情竟然异常地平静,他一句话没说,向着我拱拱手退了回去。
事实是,傅桓的计谋大获成功,前秦觉得这件事不划算,自觉地撤回了大军,一场干戈就这样被化解了。叔叔此后却一直托病不来上朝。
当我来到辅政王府邸时,每每看到的都是叔叔蜡黄的脸色,那本不该是属于青壮年的状态,倒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如是几次,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叔叔的休养了。
约莫又过了一年,傅桓散朝之后留了下来。平时坦荡的他这次居然拘谨起来,低声说:“陛下,明日是小妹傅缘雅及笄的日子,请您荣临敝宅观礼。”
我淡然一笑,微微点头。恍惚之间,已经四年过去了,我已不是那个十一岁的青涩少年,傅桓的意思,我自然懂。
第二天散朝以后,我穿上了便服,带上十几名便衣的羽林卫来到傅桓府上。傅桓照例对着我行了大礼,站起身就示意管家去喊傅缘雅。我却制止了他,我示意管家带路,我十分好奇这位很有可能成为我伴侣的女孩究竟是什么容貌。
绕过了几条朴素的长廊,一处有着落地竹帘的轩。隔着水榭,依稀可以看见竹帘里一个端坐抚琴的窈窕身影。我对着身边的管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踮着脚,一步两步,三步,我已能够清晰地听见轩里悠悠的琴韵了。
我眉头微微皱起,因为这琴声中竟出现了一个杂音。
“小姐,都快午时了。您还不更衣吗?听说今天皇上要来呢。”
那个抚琴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仿佛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之中。
“小姐……”
如葱的十指捻动,这乐音如同柔波一般,飘荡开去,似乎是小溪流淌于草丛之间,泉声叮咚,呦呦鹿鸣隐约可辨……
而我,静静站在门外,聆听那门内的丝弦。好,好一首《忘机》。
一曲奏罢,她陡然对着我藏身的方向说:“这位阁下,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坐坐呢?”
我不知道她何时发现了我,但心中的一丝矜持与羞涩却下意识地让我选择掉头就走。
那天,直到当夜的酒宴阑珊,我还是没有再看到那个坐着抚琴的女子。话几次到嘴边,却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微醺,被羽林卫扶上了一辆马车。就在马车穿过曲折的道路,即将回到寝宫时突然从宫墙上跃下数十个穿夜行衣的杀手,握着剑朝我刺过来。我身边便衣的十几名羽林卫迅速将我贴身护住。
那些杀手的身手不弱,连羽林卫都很难对付。
打斗声惊动了守夜的其他羽林卫。整个皇宫像是被惊醒了,到处密集的脚步声。羽林卫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杀手们见逃脱无望几乎是同时举起长剑自尽而死。那剑上有毒,而且见血封喉。
这件事后虽然多番追查,可廷尉却始终查不出头绪。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我批阅完奏折,刚刚准备就寝,猛地听见太监在门外喧闹着,“傅丞相,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傅桓却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我的寝宫。
“陛下,臣傅桓有要事启奏!”
我对他的冒失有些恼火,“傅桓,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朕要就寝了。”
“皇上,恐怕明天就来不及了。”“究竟是什么事?”傅桓低声说,“内线密报,辅政王与大将军左遒在王府密谈。”
我打了个哈欠说,“叔叔请左将军到王府里喝杯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线人听到他们要搞兵变废黜皇上。”
我顿时一惊,“废黜朕?为什么?”
他想了想,看着已经长得与他比肩的我说,“因为皇上现在已经不是旁观者而是局中人了,自然也就有人来和皇上下那个用生命做赌注的博弈了。”
“傅桓,你如果诬陷皇室谋反可是欺君的大罪,是要诛九族的。”
傅桓的神色竟然有些慌张了,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幽幽地说,“皇上可还记得一个月前的那次刺杀吗?”
我点头,“那些刺客的身手很好,而且剑上都淬了毒…”“是啊,皇上就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吗?当初先皇在世时曾颁布法令,紧止民间铸造兵器,所有的武器全部由官府统一铸造。我仔细检查过那些剑,都相当锋利,绝对不是民间作坊能够铸造的。”傅桓故意顿了顿。
我好象被人点醒,“也就是说那天刺杀朕的杀手全部都是官府中人?”“不错,数量如此之多,身手极好的杀手以及数量同样多的好剑,在当今朝廷除了圣上您还有谁能够调动呢?”说完,傅桓伸出右手的食指缓缓地在桌上写了一个“左”字。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叔叔为什么扶我做皇帝而不是自己做皇帝?”“因为你毕竟是皇子,依照惯例,只要先皇还有子嗣,王爷是不能即位的。”
“那他又为什么要废我?”我又问。“因为他发现皇上您已经不再是他的傀儡了,他怕哪一天自己失势…所以他先选择了暗杀,可是却没有成功。”傅桓回答。
“那他为什么不再组织一次刺杀?”“皇上认为那些刺客还能够如上次那样顺利潜进皇宫而不被发现吗?所以,他们选择了下下策,兵变。”傅桓的话语句句都分析得有理有据,让人几乎不能不信。
“那,依丞相之见,这件事应该如何解决?”我也觉得这件事情相当棘手,顿时睡意全消。傅桓站起身说,“请皇上先发制人火速派兵包围辅政王府。”
“可是,你的一席话仅仅是猜测,如果就这样草草抓了我朝的辅政王和大将军会不会让天下人耻笑?”我疑惑不决。
突然,傅桓跪了下来,悲愤地说道:“皇上还不相信臣的话吗?那么臣愿意以九族性命担保,今晚所奏之事如有一句欺骗之辞,听凭皇上处置。”
他的眼中,分明写着坚定,写着无悔。我依稀记起了四年以前,在那座现在早已废弃的宫殿里,他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望着只抵到他胸前的我,对我说,“桓哥哥会尽力保护你的。”那情景晃如就在昨日。
久久,我问,“调动哪一路人马?”“羽林卫。”
“如何调?”我又问。“郎中令墨檀是臣的挚友,只要皇上的一纸密诏,一万羽林卫随时可以调动。”傅桓把握十足。
我取过笔墨纸砚,在帛上写道,“辅政王,大将军左遒意图谋反,特命羽林卫一万包围辅政王府捉拿反贼。切记不能伤了辅政王性命。”我取过玉玺,颤颤巍巍地盖了上去。
当晚,羽林卫全部出动包围了辅政王府,王府亲兵与羽林卫厮杀了一夜后最终寡不抵众。叔叔在房里服毒自杀,左遒被擒。
辅政王是皇室,免株连罪。三天后,左遒九族伏诛。
朝中从此无事。我采纳傅桓的建议与前秦结盟,自此边疆无事。朝中,傅桓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又过了三年,满朝文武几乎都是傅桓的门生,而且百姓对他有口皆碑,他力阻干戈和深夜平叛的故事在民间被传为佳话。
没有了叔叔的束缚,我这时才真正感觉到,整个天下被一个人掐在手中,要方便方,要圆便圆的感觉,而不仅仅只是宫殿,名誉和美人。然而,二哥,三哥,乃至叔叔为什么会死?我也明白了,只是为了这个皇位罢了。
我几次想召傅桓带着傅缘雅进宫见见我,可是屡屡话到嘴边又难以说出口。可是我迟迟没有立后,却是不争的事实。
宫里宫外,风言风语都说,如果傅缘雅被立后,傅桓贵为国舅,又是我的师傅,又是当朝丞相,必将权倾朝野。
可是傅桓,他是不是也想君临天下呢?我想起了那次离奇的刺杀,当时因为精良的兵器和训练有素的杀手就草草认为是左遒指使的。可是我忘记了,武器和高手除了军中,还有一处地方有,那就是—羽林卫。而墨檀和傅桓又是挚友,那么这会不是他导演的一场戏,而所谓平叛也只是他借我的手铲除异己的一个手段。那么他以往为国为民所做的一切也可能都是为了争取人心的假象。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