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没反应,抬起头抖了抖拿着文件的手,意思是就在这里,你过来接一下。
“吴主编,文件呢?”她的表情虽然仍旧是微笑着的,但明显感觉得出有些疑问。
“就在这里啊,你过来拿一下。”我拿着文件的手往前伸了一点,她仍旧没有过来接。我顿时有一些不耐烦,抖动之余触碰到了手上的伤口,文件一下子散落在了地上。
小王见状,立马伏下身子一张一张慌乱地捡起来,我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赶紧起身帮忙。
“对不起,我刚刚就想让你过来拿的,一不小心没有拿稳。”
“吴主编,你快坐下吧,你的手又流血了。”我低头看着手中拿着的文件,已经染上了我的血迹。她整理了一下掉落在地上的纸张,许多页都被我的血沾染了。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手里的最后一张递给她。
她又一次像什么都看不见似的,忽略了我手中的纸,低头仍在寻找着。
“算了,还有一张找不到了。我重新去打印一份吧。”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不知道是尴尬还是有些气愤。
我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心想这丫头今天怎么眼神儿不大好。一边想着,我一边伸手摸着早上匆匆忙忙塞在口袋里的创口贴,准备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却不想又摸出了那片红色的羽毛。
鲜红欲滴的羽毛,在光线的照射下竟有些透明。对啊,那个红衣女人跟我说过,只要我带着这个羽毛,用左手去拿东西,其他人是看不见的。刚刚发生的事情,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我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不少,竟然有些想去文物修复中心拿走那尊塑像的冲动了。
我定了定神,打开电脑开始查找关于那个女人的资料。有一个词条非常接近,就是姑获鸟。
姑获鸟是中国古代汉族神话传说中的妖怪,由死去产妇的执念所化,抱着小孩在长夜里行走,小孩啼哭的声音就化成了姑获鸟的叫声。她们专门偷走别人的小孩,能够吸取人的魂魄。披上羽毛,她们就会化作鸟;脱下羽毛,就是一个女人。除了面目极其丑陋和性格凶暴不符合我看到的之外,其他几乎全都一模一样。
看到这里,我哆嗦了一下,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妖怪竟然真的存在于现实生活中。我转而继续搜索关于那根羽毛的信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为什么姑获鸟的传说有记载,而关于她羽毛的内容没有呢?搜索完之后,我背靠在椅子上思考着这个问题。或许这是一个秘密吧,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姑获鸟。这么一想,脑袋就没那么疼了。
既然我有了那根神奇的羽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去把塑像带走!有了这个想法,我开始制订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
我先跟领导请了长假,说是为了异闻录去临近的城市寻找素材。因为我的业绩很好,领导想也没想就批了我的请求,看到我手上的伤口时,她还让我好好利用假期多休息休息。接着,我把手头的工作都交接给了小王。小王本身对上午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心里肯定认为我是在故意捉弄她让她出丑。但当我把临时主编的位置交给她之后,她马上又恢复了忠心耿耿的态度,又一次准备为我上刀山下火海了。
我计算了一下整个行动需要的时间,提前在手机上买好了回家乡的高铁票,把需要带回家的东西都整理打包好寄了出去,最后坐在了客厅里,把我的计划完完整整地告诉了秦初一。做完这一切,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种亡命天涯的即视感,这种人生第一次做大事的感觉竟然让我兴奋地有些颤抖。
一路上事情都十分顺利,地铁没有突发情况而停运,出租车也没有拒载我,似乎上天都在帮着我完成这个计划。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n大文物修复中心东大楼面前,深吸一口气之后刷了门禁卡进去了。
此时已经是学校的晚饭时间,东大楼的工作人员基本都已经下班,保安见到我也是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了。我的心咯噔咯噔地跳着,仿佛马上就快要蹦出来了。
毕竟我下面要做的是一件坏事,心里难免有些担惊受怕。幸好人都走光了,没有谁注意到我的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我来到了三楼的储藏室,打开了那个存放着不动明王像的箱子。
还是跟上次来看时一样,不动明王像的衣襟缺了一个角,手里的罗索圈了两圈套在菩萨的手里。第一次亲手接触这尊冰冷的塑像,看着它面目狰狞的脸,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刚刚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劲儿一下子过去了不少,人整个就清醒了起来。为了避人耳目,我没有打开储藏室的大灯,而是靠着自己的手电在行动,这使我整个人都被房间的黑暗包围着。这种幽暗寂静的环境让我紧张不已,哆哆嗦嗦地捧着塑像,犹豫着要不要带走它。
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一道强烈的灯光,有人进来了!我忙抱起手中的塑像,低头躲避着那束强烈的光线。储藏室是那种图书馆式的结构,一排排储物格把整个房间分成了许多狭小的过道。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挪动到一个大格子下方,屏住呼吸祈祷着那人快点离开。
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了几下就消失了,我转头偷偷地瞄了一眼背后的房间,灯光已经不见了,储藏室再一次恢复了黑暗。我舒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刚准备往前走,突然就被一声从角落里蹦出来的问话给堵了回去。
“吴主编,来了怎么不说一声。”伴随着这声音,一束强光打在了我的身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弄得有些睁不开眼。
完了,被发现了。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额头渗出了一些汗珠。我提醒自己不能慌乱,悄悄撕开贴在手上的创口贴,一把摁在了不动明王像上,转而继续看着眼前走来的这个人。黑暗中,我无法分辨他是谁,只能看到两片泛着白光的眼镜猫儿似的在黑暗中朝我移动过来。
“赵教授!”我惊呼。要是被这里的工作人员看到偷东西,那我肯定就要被扭送派出所了。想罢,我的左手不知是紧张还是坚定,更加牢牢地扣在明王像上。要相信姑获鸟的话,对方是看不见我手中的塑像的。我心里默念着。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我预想的方向发展。打在我脸上的灯光,渐渐地移向我捧着塑像的左手,然后停在了那里。
“吴主编,你抱着那塑像,想干什么?”他问。
☆、第十五章 姑获鸟的羽毛
被他这么一问,我顿时慌了神。我原本计划周密的行动都是基于对方不会看到我手中的东西这一基础上的,假如这都不存在了,我的计划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此时我的脑中在飞速地运转着,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羽毛,左手,血迹,塑像……羽毛!想到这里我赶紧伸手去摸放在右边口袋里的羽毛,什么都没有。我心一凉,整个人靠在储物格上,都有些站不稳了。
面前的赵教授缓缓走到一边,打开了墙壁上的开关,屋子瞬间就变得无比明亮。他望着脸色煞白的我,脸上充满了玩味的笑容。
“吴主编,你是在找这个东西吗?”他走到我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根熟悉的血红色羽毛。
额上的汗珠顺着我的脸颊滴到了脖子里,凉凉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不停地咽着口水。
“姑获鸟的羽毛。吴主编,看来你也不是简单人。”他拿起手中的羽毛,照着灯光仔细地盯着它。
我抱住塑像的手一紧,难道眼前的这个人也知道姑获鸟羽毛的作用?见我不回答,他淡淡地笑了几下摇了摇头,便把手中的羽毛收了回去,反光的镜片下显现出一双苍老却炯炯有神的眼睛。
“羽翼之下,生者不可见。”他念念有词地说道,“不过吴主编,这样的结果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我下意识地问道。
“这只姑获鸟,一旦把羽毛交给你,说明她已经把自己的魂魄托付给了你,只有这样,才能发挥羽毛的功效。你是个特殊的人。”他这么说着,我却感到这话听起来有些熟悉。梦中的红衣女子,不也是这么说的吗。这特殊,究竟特殊在哪里?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赵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放松点,他不会把我怎么样。因为叶佳禾事先就跟他说过,无论我需要怎样的帮助,他都必须无条件的配合我。我一惊,没想到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我还傻傻地想自己单干呢。
既然危险解除了,我也就没那么紧张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赵教授从一旁的储物格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箱子,帮我把塑像装了进去。这个箱子是叶佳禾给我准备的,据说不管用什么工具检查照射都不会出问题。我在感叹了一下叶佳禾公司的高科技后,突然想到赵教授还没有把姑获鸟的羽毛还给我。
“赵教授,既然你知道我是在帮叶佳禾办事,那就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他笑了笑,似乎知道我会这么说,不慌不忙道:“还给你可以,但你要先告诉我,叶佳禾为什么要这么帮着你?”
听完这话,我有些疑问。既然叶佳禾让他不遗余力地帮助我,那她就应该告诉赵教授这其中的缘由。现如今赵教授并不知道协助我的原因,就说明叶佳禾不是在拜托他,而是在命令他,他肯定有什么把柄落在叶佳禾的手里。这么一想,我心里有了一些把握,假如我把事情如实地说出来了,这老头有可能会反过来制约叶佳禾,到那时候也不见得他一定会保全我,我最后可能会落得个腹背受敌的境地。
“她为什么帮我,难道你不清楚吗?”我想了一下,反问道。听完这话,他的表情从轻蔑变成了疑惑,我能感觉到他内心情绪的变化。这招奏效了。
“毕竟我也是知道那件事情的,你别忘了。”我的表情虽然镇定,但内心早已翻云覆雨。是死是活先赌一把,不行再把事实说出来也不迟。
没想到我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竟然有了奇效,他的表情马上从疑惑变成了惊讶,直到最后定格在了恐惧上。他立马拿出放在口袋里的羽毛,不情愿地交给了我,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你既然知道真相,上次还能演得那么像,不愧是帮叶佳禾办事的。”说完,他离开了储藏室,让我走之后把门关好。
“东西用完尽早拿回来,我会尽量帮你拖时间的。”他留下了这句话。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身体里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我抱着手里的小箱子走出了n大,打车一路直奔火车站。在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思考着刚才与赵教授的对话。
关于姑获鸟羽毛的传说,我没有在网上找到过一丁点痕迹,但他却似乎很是了解,连我不知道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想必他也不是普通人。另外,我随口威胁他的话,他竟然信以为真,那我胡诌的“那件事”必定是存在的,且威胁着他。赵教授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叶佳禾手里?我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入了这件事情的漩涡中,并且越陷越深。
深吸一口气,我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着的景致,思绪飘飞。列车没过多久,已经驶入了c市境内,望着一幕幕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我不禁有些恍惚。上一次回家,是很久以前了吧。
提前回家这事,我还没有来得及跟爸妈讲,看到我出现在家门口,他们俩又是惊又是喜,忙把我迎了进去。上次说过,我和秦初一是发小,两家住的很近。但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爸妈在市区买了房子,我跟着他们搬了过来,留爷爷奶奶住在老屋。而秦初一一家在乡下有着大片的土地,依旧扎根在那里。
我妈见我手上有伤口,立马拿出家里的药箱,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帮我包扎了一遍。一边包扎,一边数落我的不小心,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说着说着,又扯到让我回家乡找工作这个事情上来,我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说自己才升职,还能拼呢。妈妈嗔怪了几句,也就随我了。虽然妈妈、舅舅和阿姨三人都是医生,但妈妈和阿姨已经不怎么上班了。我妈从三甲医院离职后去了社区医院,在那里从事老年人体检工作;而阿姨则彻底丢弃了老饭碗,忙着帮开网店的姐姐进货出货;只有我的舅舅,依然待在市重点医院,如今已经升任为科室主任了。
收拾好一切,我又给秦初一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事情都十分顺利,东西已经拿到了。跟下午一样,这小子依然没有回我的信息。我心想他应该还是在忙陆遥的事情吧,也就没给他打电话。泡了个热水澡后,我早早地便入眠了,准备明天一早就去秦初一家找他们。也许是一天高度紧张之后的疲惫,让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