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凌国栋通过比对,化验出我们在房间找到的头发是属于慕寒止的,在得到这个结果后,云杜若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一整天都没见她出来。
因为有楚天启的存在,我发现我在解剖室的作用越来越不明显,好在最近没有新的案件,之前遗留的几件没破的案子,所需的尸检工作都完成,只剩下无名女尸的拼凑。
楚天启似乎很热衷在众多大小一样的尸块中拼凑女尸,我在旁边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一丝不苟的样子,发现他更像是在搭建积木,每一块尸块该出现在什么位置,他总是极其有耐心地反复比对,而如今那具无名女尸的胸腔部分已经完整的呈现在我面前。
好消息是再没有尸块被发现送来,而坏消息是,至今没有发现女尸的头,到现在依旧无法判断女尸的身份。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八点,我刚解剖完道缘堂床底发现的孩童尸体,想找出某些特征然后交给云杜若,让她好在失踪和遗失儿童档案中比对,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看来今晚又是一个通宵,我刚点上烟打算把验尸报告写出来,就看见云杜若急匆匆地敲门进来,她是来借刻度杯的,走到门口突然转身问我。
“你今晚有没有事?”
“没……没有。”我言不由衷地回答。
“那你跟我来。”
云杜若的样子很匆忙,很少看见她这样的表情,我换好衣服去找她,从勘察完慕寒止的房间后,真不知道是不是卡带机里面的声音刺激了云杜若,她这段时间感觉恍惚的很,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每次路过我都看见她趴在一大堆档案中,不知道她在调查什么。
云杜若带我去了天台,她手里拿着从我那儿借来的刻度杯,旁边是一个水桶。
“你看过慕寒止的验尸报告。”云杜若往后退了一步很认真地问我。“你看看我体型和她是不是差不多?”
“你……你是问体型还是问身材。”我翘起嘴角笑了笑。
“你认真点。”云杜若冷冷看着我。
慕寒止身高是166cm;从验尸报告的体态描述以及自杀现场拍摄的照片上看,她和云杜若不管是身高和体型都差不多。
在得到我的答复后,云杜若拧开天台水池的水龙头,拿着刻度杯一边计算一边往水桶里倒水,我站在旁边不明白她要干什么,等云杜若站起来的时候,我问她。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这桶里刚好是三千毫升水,上次你评估过,要造次慕寒止皮肤腐蚀的程度需要的硫酸就是三千毫升。”云杜若一本正经地回答。
“对啊,那你接三千毫升水干什么?”我好奇地问。
云杜若把头发当我面盘起,动作干练利索,八月的天气异常燥热,站在天台上迎面吹来的风都夹杂着热气,云杜若走到天台边上,看着楼下说。
“慕寒止的自杀现场勘查报告中显示,在楼顶找到装有硫酸的器皿距离楼顶边缘三十七厘米,慕寒止应该是往身上倒完硫酸后随即跳下去的。”
我点点头,生怕云杜若不注意会掉下去。
云杜若收回身体,把水桶移动到离天台边缘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然后脱掉鞋袜光脚站在水桶旁边。
“把水桶从我头上倒下去。”云杜若面向楼下对我说。
“……”我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想模拟慕寒止自杀的过程。“我来吧,你往我头上倒,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你身形和慕寒止完全不一样,怎么能模拟出当时最接近的现场情况。”云杜若加重语气很认真地说。“别磨蹭了,赶紧倒!”
我本想怜香惜玉,看来云杜若一点都没领悟,很强势地坚持,我没办法拿起水桶,有点恶作剧的感觉,一桶水全从她头顶倒下去。
云杜若用手抹掉脸上的水,口里数着数,我听见她数到三的时候,从原来站立的地方突然跳离到旁边一张早已铺好的白纸上。
我有些明白她数到三的原因,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记录,慕寒止在往身上倾倒硫酸,停顿了三秒后才跳楼。
云杜若转过身面对着我,光脚从白纸上走了下来,表情有些兴奋和惊讶。
“你看见了什么?”
夜色下浑身被水浸透的云杜若,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体上,勾画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无以伦比的身材完整的呈现在我眼前。
云杜若的制服脱掉后,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如今紧贴在皮肤上,内衣的紫色从白衬衣里面透了出来,光脚站在我面前的云杜若怎么看都有点出水芙蓉的韵味在里面,一时间我都看的心猿意马,本想把目光从她身体上移开,可终究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我一时间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
“看……看见……紫色的……”
在我支支吾吾回答完后,云杜若这才意识到自己湿透的身体巨细无遗的暴露在我眼前,反应过来的时候慌乱地抓起警服穿上,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你能不能想一点正经的。”
她口中说得一本正经,可分明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都已经湿透成这样,我即便想正经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慕寒止带着慕晓轩跳楼自杀那晚,她们两人是没有穿鞋赤足跳楼的,而在姜山说在天台没有发现其他人,那慕寒止往身上倒硫酸就完全是她自己一个人完成。”云杜若一边说一边擦拭脸上的水。“我刚才模拟的就是慕寒止倒硫酸的过程。”
我有些迷糊,云杜若模拟过程我知道,但不明白她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云杜若指着她刚才站立的白纸兴奋的问我。
“你好好看看这白纸,你发现了什么?”
白纸上一滩水渍,是云杜若站立时候从身上滴落下来的,唯独她站立的双脚下面纸还是干的。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云杜若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茫然的摇摇头。
“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慕寒止房间找到的脚印?”云杜若急切地问。
我点点头等她继续说下去。
“慕寒止和慕晓轩的验尸报告你看过,关于她们母子皮肤被腐蚀的记录你回想回想,记录上都写着什么?”
我皱起眉头按照云杜若的要求去回忆,慕寒止裸露皮肤被硫酸腐蚀程度严重,大面积脱皮氧化,慕晓轩被腐蚀程度较低,头部以及脸部严重,慕寒止手掌与脚掌皮肤完全溃烂无法提取指纹……
说到这里我猛然抬起头,表情和云杜若一样震惊,立刻走到云杜若刚才站立的地方看着那白纸。
慕寒止手掌与脚掌皮肤完全溃烂无法提取指纹……
慕寒止脚底也被硫酸腐蚀过!
我终于明白云杜若在模拟什么,慕寒止如果一个人在天台往身上倒硫酸的话,硫酸会顺着她头部往下流淌,三千毫升硫酸倾倒下去,即便会腐蚀到慕寒止的腿部,但绝对不会腐蚀到慕寒止的脚底。
而云杜若的模拟也证实了这一点,那白纸上她站立的地方脚部周围是湿的,可脚底却是干的。
慕寒止不管用什么方法毁容,都不会伤及到脚底,如果按照验尸报告上面的陈述,以慕寒止脚底皮肤腐蚀程度看,慕寒止是要站在硫酸里面才会造成那样的伤害。
可天台并没有找到那样的器物,而且如果是慕寒止站在硫酸里,那她腐烂的脚一定会在楼顶留下印记,可现场勘探报告中并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唯一能合理解释慕寒止脚底被硫酸腐蚀的原因只有一个,在慕寒止上天台之前,她的脚已经被硫酸腐蚀过,可问题是她上天台一样会留下血迹和残留的硫酸,但是勘察报告中也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我说到这里嘴慢慢张了起来,云杜若慢慢对我点点头。
“天台并不是慕寒止倒硫酸的第一现场,她在其他地方已经被倒过硫酸,而且……她不是一个人走到天台,是被……”
“是被人抬上天台!”我震惊地打断云杜若的话。“所以在去天台的路上没有留下痕迹!”
“而且一个要自杀的人,站在硫酸里面这个行为本身就反常,事实上关于慕寒止在自杀前毁容这个行为我一直没想通。”云杜若沉稳的对我说。“通过慕寒止的房间不难发现她是一个很精致和注重仪表的女人,一个极其在乎容貌的女人又怎么舍得毁容,而且既然已经决定自杀,又何必多此一举。”
“还有慕晓轩!”我点点头很震惊的说。“选择自杀说明慕寒止已经绝望,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慕晓轩就是她唯一的寄托,档案中记录慕寒止是先把孩子推下去后,自己才跳楼,她都没打算让慕晓轩活,又何必倒硫酸折磨自己的孩子。”
我和云杜若说完后,呆滞的站在天台上,大家都没再说下去,我们都很清楚如果这个推断一旦成立将意味着什么。
二十年前慕寒止不是自杀!
有人策划了一起自杀案来掩盖真相!
第三十四章死因
屠夫已经背负着手在房间来回走动了很久,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云杜若找到屠夫,把关于慕寒止最新的推断和想法想他汇报,屠夫一直没有明确的表态。
按照云杜若的推断,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慕寒止的自杀案是另有隐情的,有人故布疑阵伪造了慕寒止自杀的假象,而用硫酸却偏偏画蛇添足留下破绽。
屠夫挺在我和云杜若的面前,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们,第一个上楼顶的人正是他,当时他带着另外三名警队里的同事,可以很确定楼顶上是没有任何人的,按照云杜若的说法,如果慕寒止不是死于自杀,而且楼顶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的话,那又是谁带慕寒止上去的。
屠夫最后的意见是不公开处理,云杜若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调查,但是单凭脚底硫酸这一点,要重新立案侦查不太可能,毕竟云杜若和我只是推断,并拿不出任何直接证据。
云杜若之前几天一直在研究关于慕寒止的过往。
“慕寒止的档案很干净,她是一个孤儿所以没有直系亲属,和她来往的人很少,社会背景简单,戏曲学院毕业后进入本地京剧团,因为出演《鸳鸯冢》里面青衣而走红。”
“那个时候京剧是很流行,不像现在消遣的东西多了,慕寒止我还是有印象的,她出名那会真可谓一票难求。”屠夫回到座椅上点点头,声音低沉地说。“当时接到电话,赶到现场知道是慕寒止,我都有些吃惊,一直没机会看她在台上表演,等看到的时候,居然是跳楼自杀。”
“会不会是因为结怨,或许慕寒止太出名的原因。”我在旁边插话,在刑侦方面,我在云杜若和屠夫的面前完全说不上话。
“不会,我已经派人走访过京剧团以前和慕寒止共事的演员,关于慕寒止这个人的评价,都反映为人很豁达,低调和与世无争,即便在成名之后也很谦逊。”云杜若摇摇头否定了我的想法。“没有和人结怨的事,因为慕寒止性格内向,不善交际的原因,所以在京剧团的时候没什么朋友。”
“案件当年是我负责调查的,在人际关系方面我得到的反馈也一样,转折应该是慕寒止有了孩子以后。”屠夫点燃一支烟对我们说。“慕寒止因为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名声对一个女人很重要,即便她成名,可终究是一个戏子,因此关于她作风问题在当年走访调查中被提及最多。”
“慕寒止的作风很糜烂?”我好奇地问。
“刚好相反,慕寒止台上光艳照人风情万种,可在台下极其庄重冷艳,很少和男性公开接触甚至交谈都极少。”屠夫摇摇头回答。“看的出慕寒止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极力避嫌。”
“可偏偏这样的女人居然怀孕,而且直到孩子出生也未曾见过孩子的父亲,想必关于慕寒止的风言风语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云杜若接过屠夫的话继续说下去。“从那以后慕寒止就几乎完全和其他人孤立,因为要照顾孩子无法排练,也不能再继续演出,京剧团就给她安排了一个闲职,她大多时间是带着孩子一起过的,派出去调查的同事反映,从来没见过有男人来看过慕寒止。”
“谋财害命,谋财害命!你们既然怀疑慕寒止不是自杀,他杀的原因离不开谋财害命这四个字,要么为财,要么为情。”屠夫深吸一口烟在烟雾中看着我们认真地说。“慕寒止家世背景都很干净,应该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至于钱她也没有,剩下就一个情字。”
“我也是这样想的,慕寒止自杀案的关键或许就在这个没有出现的男人身上。”云杜若叹了口气很遗憾的说。“可惜已经过了二十年,再要找寻慕寒止一直没有公开的男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男人……”屠夫弹着手中的烟灰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我和云杜若看向他,屠夫用手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后说。
“你们这样说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当年在调查案件的时候,关于和慕寒止接触的人,我也做过详细的调查,而慕寒止在自杀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一个男人。”
“是谁?!”云杜若很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
“刘越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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