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总是在这二人中间展开,空气中飘起了尴尬。也不知过了多久,幽岚终于抬起了头,头发泻在了身后,无语看到她的左脸上满布了泪痕,在星辉下泛起了晶莹的光亮。
无语心疼了,也许这个问题很伤她吧?可如果我不问明答案,我就没办法再去面对兄弟们了。他坐起身来,屁股蹭了蹭,挨到幽岚身边,探手想揽住她的肩头,手指在半空虚抓了几下,又收了回来,局促不堪。
幽岚侧过身来,泪眼凄迷,直盯住无语。
无语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虚,随后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幽岚的右手在眉梢上放了放,摆了个敬礼似的动作,然后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叠在一处,小拇指指着自己。动作很简单,幽岚做起来却很缓慢,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耗费了她相当大的精力,她做动作时的表情很严肃,也很庄重,明白地表示着“对不起”!
无语认识这个动作,让他震动的是幽岚做这个动作的表情,和她眼睛里的悲伤。他想说点什么,却被幽岚按住了嘴唇。幽岚的手指很纤细,指腹和手掌上却明显有了茧子,那是长期习练弓术和剑术留下的痕迹。他识趣地没有说下去,老实等着她的后续故事,因为他了解她,他知道真相就要展开了。
“我父亲是魔界西洲的人……”
无语没有诧异于此,在以前依露和豪鬼的分析中,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他本人并没有国界的概念,对此是不太在意的。现在听到她自己说了出来,只是觉得心头急跳了数下便平静了。
“我不知道父亲是什么身份,但他应该是个西洲的大官,他需要我给他提供你们行进的路线。在我们走到金莲山的时候,他告诉我,把我们的位置告诉他……然后他就可以接我回到他的身边。”
“可我……并不知道在金莲山会有那么多人马来杀你们……之前我以为父亲只是想抓住你们……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们……”
幽岚的手语打得很慢,眼中的悲伤浓得像是化不开了。短短的陈诉,无语已经可以知道事情的大概了,这根本就是她父亲的阴谋,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密探,加上这女子毫无杀伤力可言的面容和本身的身体缺陷,只怕谁也想不到吧,手段可谓“高明”。她的父亲绝非是普通的高官,应该是个有着强势能力的西洲大人物,想到这点,无语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他很高兴幽岚向他说出事情的真相,更是不假思索就原谅了她,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她的话,可他真的没有往心里去。
但他的表情森严得很,让幽岚觉得极为害怕,她习惯性地垂下头去,绿发再度散落双颊,遮起了脸庞。风儿大了些,吹开了月儿身边的云气,清霜似的光华便洒落在这个小居,夏季的夜晚平添了许多冷清。
无语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是很可怕的,看着幽岚孤独凄苦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忍不住探手过去。手指撩开遮面的秀发,他默默地为她拭着眼泪。
“别哭……我没有生你的气,有机会我会和红杏他们解释的。别哭了……你放心,他们会原谅你的。不要再哭了好么?”
还有什么比自己心中的情人的体贴更让人安心的呢?金莲山一战,她明白是自己出卖了他们,她也明白这种“出卖”给他们带来了无比的伤害,现在眼前这男子竟然没有丝毫怪责的意思,那幸福感霎那间满溢了全身,浓烈而真实,但心里的愧疚也如火山一般喷发出来。泪眼朦胧中,她像受伤的小鹿一样,猛地扎进了无语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臂,放下了矜持无声而泣。
无语到底没有对付女人哭泣的办法,无法可想之下,只能轻抚着她的长发,任她发泄心中的悲伤。在月光的华彩下,群星做回了配角,收敛了刚才的嚣张光芒,悄悄隐在了云后,不时地,他们抽空眨几下眼睛,像是表达着自己的喜悦。无语抬头看着那光洁如冰的月儿,深深呼吸着空气中的清新,脑海中浮起了当日金莲山一战,那一场夜战已然足够让所有人原谅怀里这悲苦的女子了。
变大的风将竹叶吹得“哗啦”作响,仿佛在回应着他的祈愿,这让他多少有了些安慰。月儿的蒙蒙清辉柔和了,在他们的身上披了一层轻纱,似乎在为这两个初涉情爱旅程的男女祝福着。这一刻,无语只想抱着怀里的人,直到肚子饿了为止。他的心里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让他也觉得好笑起来,然后他说了一句更让自己不理解的话。
“我们一起生活下去吧!”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他觉得很是惊讶,这本不是他这种人可以说的出口的,这本该是豪鬼那种自称“爱情专家”的人才能厚了脸皮说的出的。可是话已出口,再改也来不及了,他赤红着脸,使劲将脖子往后仰,眼睛在天空上来来回回扫视着,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看。
不可以低头,千万别低头,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好?要了命了,好端端地说这话干吗?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哎,脖子好酸……天哪,你想让我灭亡,为什么要先让我疯狂啊……我真的就这么遭你恨吗……
无语的话让哭泣中的幽岚停了下来,话声不大,却如晴天霹雳一样轰进了她的脑海,在她心湖里搅出滔天巨浪,她有点措手不及了。一阵晕眩感袭来,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幸福压得喘不过气了,忙咬了一下舌尖,借助疼痛让自己及时清醒了过来。可是,她发现自己还是别清醒的好,因为清醒后的第一时间她就觉得脸烫得像在发烧。她羞得实在是不敢抬起头来看他,藏在他的怀抱里久久也不出声,双手抓着他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这样就苦坏了无语同志,怀里玉人没反应,他只好傻楞楞地保持仰首姿势。仗着多年的艰苦修炼,硬是把这动作保持了一刻钟。真该死!这下怎么收场?笨透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雕塑了。
幽岚颇为舒服地趴在他怀里,半天不敢动,倒是发现了这人的身体僵硬起来,这僵直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高速跳动。这个发现发现让她觉得很有趣,心跳得这么快……这个家伙也在害羞吧……终于她还是离开了他的怀抱,坐正了身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去了。
无语清楚地知道幽岚有了反应,却苦于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依旧保持仰首的动作。耳中传来一声轻笑,他听得真切,于是更加后悔,索性不理不睬,还是装雕像。一对轻柔的手抚上了他的双颊,将他的头扳了下来。无语的目光触到了幽岚的目光,心头猛跳,随即将头朝右边转过去。那对手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头又扳回来。他顺势把头偏到左边。幽岚火气一撞,狠狠将他的头再次扳正,一对绿眸亮如星光,直射进他的心里。
我们不得不承认,主人公同志是一点用都没,这时的他已然没了平时的洒脱,一碰到女主人公的眼睛,心里就更加发虚,想也不想就把眼球上翻,拿自己的眼白去看人了。
难道这家伙是傻的吗?女主人公愤愤地想,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这家伙还不主动点?
古人说过:“冲动是魔鬼!”幽岚心头火起,捧着他的脸狠狠盯了一会,做出了一个很大胆的举动。螓首稍侧,樱唇微启,轻轻印上了无语干燥了半天的嘴唇。等她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时,即刻低垂了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我们不得不再次承认,主人公同时真的是一点用都没,大瞪着两只眼睛,半晌无言,惟见眼泪双流。
幽岚低头等了一会,发现这个人居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忍不住悄悄抬起头来看。一张红红的脸上表情怪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呈现了一个定格的架势。随之而来,她看到这人总算有了反应。
无语的双眼朝上翻起……像是被那一吻抽去了骨头……身体软化了……然后……像泥一样往后瘫倒……晕了……
史称被幸福击倒的人!
第二卷 乱世少年行 第166章 玄月很不幸
华灯初上,玄月关里一派热闹景象,虽说是边防重镇,到底二十年没有战事,人这种动物又是特别容易遗忘记忆的,所以玄月关慢慢也繁盛了起来。推车的、担担的、找人的、吵架的,掏兜的、要饭的、幽会的、偷人的,不一而足,结束了白天工作的人们开始了晚上休闲的生活,而夜晚工作的人们则趁时而动,开始了忙碌的生意。
绸缎庄老板唐泰斯刚走到门口,想看看夜市的情况,可他一眼就看到旁边酒楼的伙计苦了一张脸跑回酒楼。这鬼家伙,居然不到门口招呼客人?唐泰斯有点诧异,等他转过脸来,暗暗呼了口气,“我就知道。”立刻转身,回了店铺里。
宽阔得可容七车并行的青石路上,一个穿着金黄色西洲服饰的美丽女子正在溜达,白玉般的面容,波浪似的卷发,湛蓝的眸子,鲜红的樱唇,低胸的衬衣,修长的双腿,软银底的高根靴,无一不是让人赏心悦目的,走起路时,皮带上四个铃铛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更是韵味天成,可看到她脸上眉飞色舞、趾高气扬的表情,路上所有人都纷纷让道。
她身侧是个一身淡紫色北洲服饰的少女,上身是软烟罗短袖,下身是轻绸碎花贴体短裙裤,露出半截细腻如羊脂的大腿和匀称白嫩的小腿,鹿皮制的软底靴用绑腿缠绕在小腿上,典型的北洲造型。这是一个绝美的少女,姑且不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单看那张脸已是让人呼吸顿止,有如空山灵雨、静水白莲一般,不似人间之生灵,全然是神仙之属。只是大腿两侧绑缚的两把弯刀,明显就将这完美破坏了,美人与凶器的结合毕竟是不协调的吧。
严格说起来,金发女子并不如紫发少女漂亮,她缺了一种灵秀之气,但她的朱唇皓齿、明眸顾盼、天成韵味远非紫发少女可比,如果说紫发少女是一幅无敌的风景画,她就是一幅无敌的写实画。奇怪的是,当她们走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惟恐退避不及,虽然脸上都是惊艳的神色,可楞是没一个人敢上前搭讪。
“老唐!别躲!我看见你了!”金发女子扯着紫发少女就跟进了绸缎庄。
唐泰斯暗暗咬牙,转过身来时早换了商人的笑容,“哎呀,原来是依露小姐和林小姐,今天这么有空到小店光顾么?欢迎欢迎。”依露的笑容有如毒药一样甜美,至少唐泰斯是这么想的,其实所有人也是这么想的。
她拍着唐泰斯的肩头笑道:“老唐,我定的云雾纱到了没?”
唐泰斯心里发狠,脸上不敢表现,“依露小姐,您知道,云雾纱是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才能穿的,一般人可不让订购啊。您太为难小的了。”
“哦,是么?”依露眯起眼睛笑得更欢,“可我听说您这里昨天刚到了三匹云雾纱呢。”
唐泰斯的脸一下就苦了起来,额头冒汗,“小姐怕是听了谣言……”
依露拽着林婵转身就走,就在唐泰斯暗自向菩萨表达谢意时,她的声音又飘了回来,“老唐,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那三匹云雾纱已经到我手里啦,昨晚我叫林妹妹来拿的,仓库里留了十两金子给你哦。”
两人翩然而去,唐泰斯恨得直吐粗气,回头猛吼,“小二,赶快去仓库查查。”
伙计赶忙跑进仓库查点,一会就回来了,小声说:“掌柜的,给您。”
唐泰斯看着他手里的金子,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嘴里不住嘀咕着,“完了,完了,这个恶毒女人啊……怎么办怎么办……那可是红酒夫人订的啊……”
伙计蹲下来小心地问:“掌柜的,您看是不是要派人去抓她们回来?”
“啪”的一响,唐泰斯一巴掌抽在伙计脸上,“抓什么抓?那依露是变态祭祀来的,精通西洲法术的,谁敢碰她?你这笨蛋,她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医生,商会会长夫人的病都是她治好的,抓她?把会长得罪了,咱们还能混么?”
伙计捂着左脸,委屈地说:“那咱们可以把这事告诉红酒夫人啊……”
话没说完,右脸又挨了一巴掌,伙计捂着右脸退到柜台边上。唐泰斯气得大骂:“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告诉红酒夫人?那依露是剪大将军请来的客人!红酒夫人把她当宝贝似的。自讨苦吃啊?”
“可是……得,您说咋办吧?”伙计聪明了,再不上前。
唐泰斯坐着直抓头,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如今,只好去告诉红酒夫人了,夫人一向温厚,想必不会为难我们……”
“……”伙计翻起白眼,心里暗骂,老不死的……
“露露姐,现在去哪玩啊?你什么时候放我去黑蛮南洲?”林婵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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