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是吧?我现在跟你说一声,月光寒我要带走。”金发女子忽然笑了笑,小舌头轻轻在玫瑰红的唇上抹了过去,那模样任谁都觉得心跳加速,偏是那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构成了非常奇特的魅力。
烈火暗暗拧了一把大腿,借了一点疼痛来对抗那女人惊人的魅惑,强振了精神,“只怕是未能如姑娘所愿了,月光寒的身上沾满了我黑蛮同族的血,必须以死来报。”
“我可没和你商量。”金发女子突然换了语气,冰冷得像是北洲的咆哮烈风。她悠然探手入怀,取了五只香出来,一簇黑色的火焰蹿上了指尖。众目睽睽之下,五只香同时被点燃,缕缕烟气浮在了空气之中,随着她一个响指过后,指尖一缕风瞬间竟然将五只香燃烧得快要灭了。几个动作繁复交叠,说不出的潇洒灵动,如穿花绕蝶般美妙无比。
然后烈火听到她幽幽地说了两个字,“魅生!”也许这是那香的名字吧,他这么想。既而,那阵烟气顺了风飘了过来,他想去捂了鼻子,可发觉自己竟然难动分毫。
金发女子没去管烈火什么态度,偏了头看着还在地上坐着的月光寒,“发什么呆?”
月光寒傻傻地看她伸了手过来,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清醒了,急忙握了那手,顺势翻上虎背,正好靠在她的怀里,咧嘴傻笑了一下,然后安心得晕了过去。金发女子笑了笑,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也不避嫌把拥他在怀里,轻拍虎头,径自朝玄月关跑了。
在一瞬间,烈火似乎觉得时间在飞快地流逝,眼前的景物不再是玄月关外的战场。他的身后是雄壮的军阵,身前是夹道欢迎的黑蛮族人,或是鲜花,或是彩带,纷纷扬扬洒了一路,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极兴奋的。
哦?已经胜利班师了么?他默默得想着,他觉得自己该高兴些,可他发觉自己笑不出来,完全融入不到身边的欢乐气氛中去。这是为什么?不是已经胜利了么,为什么我笑不出来?
毁天?逸云?北狼?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你们不是已经死去了么?他吃惊非常,所有在他印象里战死的各家酋首正活生生地出现在马前,他们也在笑。难道你们都没死么?他跳下马去,想去拥抱这些忠诚的部下,可始终踏不出一步,面前似乎有道无形的墙壁正阻拦着他的行动。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后的部队都朝着欢腾的人群走了过去,和他们笑在一起,闹在一起,那些真诚得不加掩饰的笑容在他看来似乎比梦境更加虚幻。所有人都在说话,所有人都在笑着跳着,可他完全听不见声音,他觉得自己像是裸了身体在冰原上行走,一点温暖的感觉都没有。
惶恐从心底急速涌动出来,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的温度骤然降低下去,他傻傻地看着所有人从身边过去,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种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闹市里周围没人理会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逼了他直想吼叫出来,可他更加惊惧地发现,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恐惧、失落、愤怒、颓丧,各种情绪纷涌上来,无力感侵袭了全身,让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慢慢跪倒下去,双手费尽力气撑在冰冷的地面上,红色的长发顺了脸颊遮起了一片黯淡。
背后冷了许多,一阵烈风卷了过来,天空上响起了怪异的声音。他茫然抬起头来,发现身边的人忽然消失了,就像不曾存在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茫战场。周围躺着无数黑蛮战士的尸体,鲜血浸满了每一寸土地,不远处一匹带血的战马半跪在一名战士的身边,低低嘶鸣着,眷恋许久不肯离去。一面血红的大旗树立在战场的中央,孤独地摇曳着破碎的布条,倾斜着似乎要倒下去。
那是我族的战旗。
不知哪来的力量撑起了他的躯体,他发疯似地跑了过去,将战旗扶正。人与旗,就这么定格在夕阳的光辉里,披了一身的落寞,而眼泪,潸然滑下。在他的头上,遮天蔽日是一团黑沉沉的流云,怪异的声响就是来自这黑云之中,那是一群食腐的秃鹫,无数红色的眼睛正在逡巡着这地上的尸体,闪烁着阴毒的光芒。
终于没有抵抗住对食物的欲望,振翅声汇聚成闷雷般的声音从天空上滚落下来。他的眼睛突然就红了,血丝充斥了整个瞳孔,狠狠抹了一把血泪,他拔起了战旗,披散了头发,疯了一般冲向秃鹫。
一次次赶开秃鹫,一次次挥舞大旗,不敢停歇一分一秒,他不想自己的族人成为秃鹫的粮食,如今的他,只为了这些死去的战士在战斗,也许直到累死也要战斗下去。暗红似血的天空,飘散了片片云朵,鲜血染过的大地上,他孤独地战斗着,没有人可以帮助他,这一刻,他终于像个战士一样在战斗了。
有什么东西从脚下渐渐浮了上来,他能感觉到什么却没有具体的概念,而那种东西隐约间漫过了小腿、大腿、腰、胸膛,最后升到咽喉处,他更加疯狂地挥舞着战旗,因为他终于知道,那种东西叫做——恐惧!
这真是个荒唐的梦境啊!他忍不住在心里喊了一句。
梦境……
烈火忽然笑了出来,这个念头突然蹿进了脑海,看着漫无边际的暗红,他放声大笑。“呛啷”声响,他猛然拔出了佩剑划过手臂,鲜血从衣内透了出来,果然很疼哪……
眼前的景象忽地化作一团白烟,袅袅地散了。
烈火仍旧笑着,这才是他的所在,玄月关外!刚才的一切果然是个幻影,而他,仗着对西洲法术的学习,强韧的精神力终于发挥了作用。剑尖滴落了鲜血,剑还在他的手中。
如果那女子还在,想必也会惊讶于他能这么快脱离梦幻之所,那叫做“魅生”的香至少可以让人陷入梦境两刻钟。
大乔吓了一跳,急忙催马上前,低声问道:“殿下,没事么?”
烈火尴尬地摇头,“呵呵,中了迷香,过了多久?”
大乔这才放下心来,“大概半刻钟左右,刚才殿下您的脸色很吓人,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所以我让大家静等了一会。”
烈火心喜自己没有看错她的才智,赞许道:“还好你们没动我,这迷香很怪异,外人的力量不起作用,反而会引更多的人中计。”
“好厉害的迷香。”说这话时,大乔心叫着“好险”。
“已经耽误时间了,”烈火看了看对面,已经没有了那女子的身影,怕是已经跑回了玄月关,“传令,无影杀,带左军攻城兵杀过去,重甲骑兵只剩了不到四千人,他们是不敢轻易放出来的,哼哼。”
“是!”
长长呼吸了一口寒气,烈火重振了精神,催阵出动。只是他并不知道,各家酋首长老不知道,所有的黑蛮战士同样都不知道,这个殇月之夜,玄月关终于汇集了“乱世四公子”,而这四人,终究埋葬了黑蛮人所有的梦想。
第三卷 乱世奋武情 第233章 玄月最终杀招
直跑到内城门口,依露才停了老虎的脚步。()更新超快/内外城之间的战场已经打扫完毕,军队和守城器械回到了城里,只有几个步卒在等候着。
依露看了看这几个正惊慌不已的军士,淡淡笑了笑,“我家小黑不吃人的。先把月光抬进去,我一会就去给他治疗。”
等军士们将月光寒抬进去之后,她跳下老虎,在墙角呕吐了起来。强撑了半天的恶心终于释放了,直至今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鲜血淋漓的战场,断折的刀枪、重伤垂死的战马、破碎的战士残肢,一切一切都让她打心底里泛起恶心,虽然她是出了名的无良医师,见过无数血腥的病躯,可她到底也只是个年轻女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身旁有关切的声音响起,“战场和医馆是不同的,真是难为你了。”
依露擦去嘴角的污秽,苦笑出声,“月牙大叔,竟然亲自来接我么?小女子真是感动呢。”
月尔牙只是点点头,“你能赶来真是玄月关的福气,接下来就得看你了。”
依露从怀里掏了两张纸和一只笔出来,“我可是个商人哪,来吧,签个名字。”
月尔牙楞了一下,背后没来由地冒起寒气,“丫头,你笑得……真是很奸诈啊。”
“嘿嘿,大叔,我依露可是从来不干亏本的买卖哦。”
月尔牙接过纸笔,皱了眉头,“丫头,这可是西洲文字啊,没有版的吗?”
“是不是没关系吧,大叔不签我可不帮忙咯。”
“你这丫头,一肚子坏水。”
月尔牙不知道,他签的这份不平等契约竟是将玄月关所有的房产权全都给卖了,在战后的重建工作中,依露成了玄月关名副其实的地主……
烈火高踞战马之上,看着军队涌了出去,火光下的部队如六道狂猛的浪潮冲过大地,自信心重新拾起。“大乔,准备一下,等无影杀的部队疲惫了你就接替他。离天明还有两个小时吧,我要在天亮之前拿下这天下第一关。”
这护花族的酋首当即紧蹙了眉头,低声道:“殿下,恕大乔冒昧,我个人认为这种天气实在不利于我军的进攻,可否等待天明?”
烈火却断然否决了她的建议,“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可你想想,我军粮草被烧,军中只得两日口粮,等如菊的后勤上来,至少要三日之后,我们实在没有时间等待了。而且,刚才轮番进攻,玄月关损失也是极惨重的,他们最多还剩三万人,这种局面若是等到天亮,只怕我军会损失更大。黑夜,可以增添我们的力量,我们的族人哪一个没有在群山中熬夜狩猎的经历,黑夜已经将我们的战士们锻炼得足够坚强了。白天?在人们的潜意识里,白天比黑夜更软弱,我们的战士未必能发挥更大的战斗力。”
大乔到底也是一族之首,眼光非是短浅,闻言便下决心,“也许吧,如此大乔请求殿下,半小时后我就带人上去,各族之中,中军的战斗力还未曾削减过。”
“准!”
战鼓声、呐喊声、骨碎声似乎全卷在了风中,洁白的雪花被无数飞溅的鲜血染成片片艳红,这上天赋予的精灵变成了死神的傀儡,癫狂地舞蹈在玄月关的上空。没有重型攻城器械的黑蛮战士竖起了一座座云梯,红了双眼爬将上去,用身体去为自己的同族开路。守城的炎龙军人展现了令人惊叹的防御之术,滚木擂石铺天盖地地砸将下去,带着火焰的箭在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在进攻的人群中洒落,更有小型投石机将石块似冰雹一般轰炸在暗绿色的潮水中,这一幕,俨然是微缩的末日景象。
在这里,终于进入了战争的最终阶段,以肉体互相碰撞的白刃战。不管是疯狂进攻的黑蛮战士还是奋勇厮杀的炎龙军人,都表现出了铁血无限的意志力,没有任何一方有退却的胆小鬼,在同伴倒下的地方立刻就有新的战士补上,他们眼中的光芒似乎从来没有消失过,甚至比火光还要旺盛。矮壮的黑蛮人像蚂蚁一样覆盖在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无数的尸体从半空掉落,立刻被运走,进攻至此,未见慌乱。而炎龙人则像是守护幼儿的母亲,任凭外面风狂雪骤,坚持着不肯放开自己的孩子,他们牢记着自己的使命,为国家人民豁尽了一切。
无影杀长叹不已,“到底是剪爱的雄兵,仅凭了区区数万人马竟然能将我黑蛮逼到如此地步。纵然攻下这雄关,我黑蛮又得损失多少战士?”
月尔牙凝了目光看着下面蝗虫般的人群,表情麻木得像是空洞的木偶,良久才叹了一声,“剪爱剪爱,这便是你想看到的么?若我炎龙不乱,这区区黑蛮如何能犯我疆土?”
战斗激烈的程度已非语言可以描述,后世的人不会记住那漫空飞扬的热血,不会记住那断折的刀枪,他们只会记住战斗之后仍然站在大地上的人,可谁来记住这些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荣誉战斗的普通战士呢?可事实上,主导战争的是统帅,进行战争的,仍是不能将名字刻入历史书卷的平凡之人。一将功成万骨皆枯,两国之争却是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如今玄月关内外,历历在目的尸体和鲜血便是见证。
狂风更烈,卷过了这天下雄关,尸体和鲜血在冰冷中瞬间失去了温度,那些剩下的不屈战士被烈风激出更加高昂的呐喊,声浪震动着大地,惊动了上天。在人们的注意力之外,那轮红月移到了日暮山的顶峰,那一道触目惊心的泪落在了终年云雾缭绕的山头,泻出无数条艳丽的丝线,像是熔浆流过。日暮山的上半段就这样被浸成了血色,若是有常年上山谋生的人看见,一定会震惊地跪倒在地,在心底不断重复两个字——山哭!
而在日暮上中段的鸣玉涧,涧水沸腾了,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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