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烦啊”他暴叫了起来。
天空一声“轰隆”巨响,震得人心跳加速,连绵滚出数十里去,立时惊了他一身冷汗。
他躺着再不敢动,生怕自己动作过大,惹来更大的天威,但他毕竟不是个对上天很虔诚敬畏的人,于是他还是小声嗫嚅了,“行啦,行啦,我知道没办法和你比大声……”
天空中那代代人类口笔相传的无所不在无所不晓的万年隐身神祗似乎听见了他的不满,连续又发了十几个小雷,雷声小了很多,却一直在相思山上空盘绕着,像是随时要掉下来。
“你在嘲讽我么……我好歹也是一颗星哩……”他居然瞪起了眼。因为有片头发遮了左眼,那仅剩的右眼瞪开来……威力有限了……
这天下于我何关
无语本来是很喜欢蹲在房顶看夕阳的,残留着一天的光辉,在短短的辰光里变化万千,神秘而有迷人。看那渐渐昏黑了的天空,听那云天之后的隐隐雷吼,他知道,今天是没有夕阳再看了,他并不为之懊恼,因为喜欢下雨和喜欢夕阳的程度是一样的,他喜欢雨的细腻。就像现在,雨丝串起了天地。
竹林中飘起了一片清音,细细分明地从竹叶中滑过,初起时,宛如蝉虫低语,悄悄拨动了人心深处的思念,既而如清风明月,空灵了心思,慢慢涤去满身的尘垢,直至转入另一段缠绵,轻柔得像是春天嫩绿的草儿拂过面颊,又似情人的胸膛温暖有力。
他闭了眼睛,嘴角勾出甜美的笑,顺了丁冬声响去寻音色里的感觉。身体忍不住就要醉软下去,他熟悉这竖琴之声,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淡淡的一缕香擦过了鼻尖,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个人来。他睁开眼睛,撞了满眼的绿,那眸子中已经有了很明晰的言语。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还正愁着怎么和你说呢。”无语撑起了身体,坐了起来,先前的患得患失抛上了云天,只觉得说不出的轻松,侧过头去看她,仍旧是傻傻的笑。
“你应该去找红杏他们的,虽然我喜欢你现在和我一起生活,但如果是朋友有了麻烦,你却每天只在这里,我倒会看不起你了。”幽岚打起了手势,眼神里满是鼓励的光芒,“况且,你原本不是个能放下朋友不管的人。”
无语笑不出来了,在那翡翠般暖绿的眸子里,他还是看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他头一回懊恼自己身为游侠拥有的敏锐观察力,很烦恼自己不是个近视。可恶劣的本质又让他毫无风度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你真舍得我走?万一我被别的女人抢走怎么办?”
还是申明一下,这应该算是两句话,相同处在于……都很无耻……
幽岚很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撇了一下嘴。
无语觉得杀气突然闪了一下,然后那杀气随后就消失了,再然后他感觉到那目光里有了鄙夷的成分。他一下便怒了,“你还真是很放心我啊……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认为我没有女人缘的呢……我有那么差劲么?”
幽岚嘴角的笑容扩大了,摇了摇头表示否定,顺便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这让无语更是泄气,很幽怨地看着她,“想笑就笑吧,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
幽岚终于还是捂了肚子,笑个不停。
刚才的忐忑心情终于被她的笑清扫成粉,随了笑散在了细雨里,无语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他很庆幸认识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孩,无须解释,无须隐瞒,一切都在无言的默契中融在了双方的心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言语已是无用。
笑够了的两人静了下来,无语刚要站起,却被幽岚扯了衣角又坐下了。
“我要去找父亲了。”
笑容仍在她脸上,无语奇怪地问道:“哎呀,我还打算跟你一起去玄月关的呢。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找父亲了?”
“我还是觉得该去找父亲,至少该告诉他,劝他不要对付你,因为,我要和你在一起,”
看着她很自然地坦白自己的想法,无语忍不住鼻子发酸,险险掉下泪来。原来她仍旧是为了我。这两年来,我还一直以为她不会再回去父亲身边的,到底还是我忽略了她的心情。父亲始终还是父亲,尽管他父亲要除了我,但却始终还是那个爱她的那个父亲啊,如果我不在,他们也许早就父女团圆了吧。
心中释然,意识便清晰了,无语笑道:“说得对,怎么说他也是我未来老丈人,应该去应该去。可是,我要不要跟你去呢?这可怎么好,我没有见老丈人的经验哪,怎么办怎么办?”
“别跟着去比较好,万一他还要杀你,你不就自投罗网了吗?”
“呃……太危险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找到了父亲之后,我就会去玄月关找你的。”
“不会骗我吧,来,拉勾。”
幽岚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伸出小指,白了他一眼,终于还是在他可怜哀怨的眼光里屈服了,伸手过去,勾住了他的小指。
却不料无语使了个坏,勾着她的小指,用力一拉。幽岚猝不及防,整个扑在他怀里,一张脸顿时烧个通红,羞得垂下头去,再不敢看他。
耳畔传来温柔的声音,“先说好,要是你父亲逼你和别的人在一起,我一定杀过去带你私奔。”
大雨终于倾泻下来,积蓄已久的力量还是爆发了。雨水发了疯似地泼洒入人间,像要彻底将尘世清洗。秋天的山里连绵起了声响,雨打在树上、竹上、石上,奏出了充满韵律的音乐,相思山便在这大雨中失却了颜色,只留了一片黑。如梦幻般的黑,丝缕锦绣似的横过眼望之处,即便是擦亮了眼眸也看不清那前程,只得倾了心神去追那声响背后的灿烂,烟消云散了对未来的惶惶。
小窗之上,映了灯火,有两个剪影温暖了山夜凄寒。
他们知道,这将是他们的一次别离。他们不知道,别离后的日子很是艰难。
他们不知道,在雨后的天空,北斗星位附近,有一颗紫色的小星反常地亮了。
“死神兵团两位当家来信了,问我要不要回去。”
红杏和豪鬼站在栅栏门口,手持着长枪站岗,他们还只是个小兵,今晚正是轮到他们值班。身边的火把幽幽闪了光,风一吹,便将他们的影子摇曳起来。说是值班,无非也就是站岗而已,并不需要出外侦测黑蛮的动静。而在阿斯卡村外五十里的地方,还有一个三人建制的分站,专门监测对面黑蛮人的行动,一旦发生敌情,会在第一时间放出狼烟风火预警。所以他们总觉得自己站岗就和更夫打更是一个样的,只不过更夫要打梆子,而他们得注意分站那边是否有狼烟。
“你是不是想说,无语那农民不来了?”豪鬼靠了门,仰首看着天空,嘴角明显流露着冷笑。
红杏呵呵笑着,知道瞒他不过,“我本来还以为他会帮我的。”
“还是别来吧,你也知道在金莲山发生了什么,他受不了再一次的刺激的。”豪鬼摇了摇头,隐约又看到那殇月之夜,那个恶魔一般的孤独少年。
红杏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在冰原的那段日子轻松啊。”
“真是废话!”豪鬼冷笑一声,却又自己轻叹起来,“终究还是乱世”
“乱世么”红杏忽的抬了头,“真他妈的乱世!”
豪鬼一口气爆了出来,仰天吼起,“你这农民千万不要来!”
“”
“那边谁在喧哗?不好好站岗,想吃板子么?”不远处有声音骂道,可不正是那个小书童,呃,是阿斯卡副偏将指挥晕死了。
第三卷 乱世奋武情 第192章 奇妙美女和尚
阿斯卡村外,同样是那片小土坡,同样是那看不尽的褐色大地,千年的古战场。(本書轉載拾陸Κxs文學網)
“林丫头一去两年了,这次你可得好好把人给我拐回来,少根头发我都算你帐上。”依露望着远方辽阔的大地,很认真地说:“如果真少了头发,以一根头发一个金币的黑市价来算好了,我也不为难你。”
豪鬼高傲的头颅直垂到胸前,“这不是宰人么……”随后他就感觉到周围空气躁动激荡的魔法元素在沸腾,当即高举双手,豪迈地宣誓,“依露大人的意见要始终如一地贯彻到底,依露大人的决断要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
依露满意地笑成了花,伸手去摸他的脑袋,因为没有他高,结果颇是费了一番气力,“小鬼,别搞个人崇拜么。”
看着豪鬼满脑袋的黑线,红杏和岑岑感到一阵爆寒,看着他的眼神里除了怜悯,剩下的全是同情。适逢一片秋风掠起,卷过几片零落的叶子从豪鬼脚边旋过,他的身影在夕阳如血的残辉里显得异常孤清。
一只半死不活的乌鸦没精打采地发出“呱呱”几声鸣叫,晃晃悠悠从头顶飞过,去寻找那未知的远方,可似乎还对着他笑了笑。豪鬼更是郁闷,连只乌鸦也会有这种嘲弄人的笑容么?这个世界怎么变得这么熟悉而有陌生了?值得安慰的是,我最近文化有很大进步啊,连这么感性的语言我都想得出来了……
“可是依露,要是找不到林妹妹怎么办?或者要是她不肯回来,怎么办?”岑岑在一旁提醒道,在她看来,林婵久无音信传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她很是担心,但自己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祈愿上天保佑而已。
依露换了严肃的表情,声音也低沉了许多,“林丫头既然和我定了一年之约,以她的性格,就算有事耽误也会捎个信来的。现在两年过去,林丫头一点消息都没有,说老实话,我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我不担心她在黑蛮那边会受人欺负,我担心的是她自身出了什么问题。”她看向遥远的对面,昏黄的大地上扬起了褐色的尘土,除了荒林和土坡,竟是看不到边际了,这千年的古战场似乎没有了尽头。
“但愿林丫头没事吧……”
岑岑偎到红杏怀里,再不说话。红杏搂着她的肩头,随着依露看向对面去,他也看不清那大地的尽头有些什么。
豪鬼牵了战马翻身上去,轻抚着马儿柔软的鬃毛,“放心吧,我会带她回来的,保证还你们一个粉雕玉琢的林妹妹。就三个月为限,我会竭尽所能!”他换下了军营里的装束,穿回了一贯的衣服,眼下的白衣黑马,清晰分明,如花玉容更添了不少英武之气。这个足以叫任何女人嫉妒的男子张扬着一身骄傲,轻易地将昏暗天色撕裂,看上去竟有了太阳般的风采,叫人不敢直视。
听到他的承诺,三人心里都好受了些,他不是个轻易许承诺的人,但他们相信,既然他肯做出这承诺,必定是会认真履行的。可末了听到他补充了一句,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要是被人毁了容,就得麻烦依露来修修了。”
在六道热度足以杀死人的高聚焦目光中,豪鬼很聪明地纵马飞驰出去,很快便隐没在风沙之中,消失不见,片刻之后,连急促的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他们没有想到,豪鬼这一去,却带了一份遗憾回来见他们。
而豪鬼消失在风里的那一刻,依露却蓦然下了一个决心。
秋风尽处起苍茫,长空雁过是凄惶。
雨过了,杨柳河也涨了些,依露站在河堤上,仰了俏脸看那夜空。月儿不知藏去了哪里,只剩了几颗寥落的星子虚应故事地挂着,凄清,幽冷,夜已然深了。城里的灯火幽暗着,不能把黑夜的黯淡驱散,满城里于是有了很多的寒。河面上有影子掠过,一只孤雁发出几声孤寂的叫声,划破了夜的纱裙,渐渐远去,怕是离群了。
低低流转了些声响,依露侧耳听去,微笑了一下。不知谁家姑娘调了锦瑟,暗吐了哀怨幽叹,倾诉了一腔相思,皱成了水面的波纹。猛地甩了甩头发,将脑中思绪顺发丝排向身后,她踏上一座石桥,飘然去了。
还是这片不起眼的小屋,青砖木门,依露伸手就推,她知道,这门一般是不会关的。站在小院之中,看着周围蒙上了毡布的木架,鼻尖处仍是熟悉的花草味道,她的心忽然就有了着落。她越来越喜欢到这个地方来了。
“和尚!”
“品香人!”
直到现在,依露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而且,她也从来没去问过,和尚自己也没有说过。这种关系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觉得怪异非常,雾水满头。两年来,依露和屋内之人就是这么说话的,一方没有进去,另一方没有出来,两人始终隔了这重竹帘说话,保持了极微妙的感情与默契,却自然和谐。和尚在这里制香,依露拿了配方调香去卖,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契约形式。
只是今天,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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