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的君王后可不想齐国葬送在自己手上,也不想家族的富贵葬送在自己手上。
只是,救援魏国兹事体大,君王后最终还是决定听一下田单这个肱骨之臣的想法。田单也知道如今自己身份的尴尬,为了树立君王后和齐王的权威,自己这个影响力尚在的“老人”祭拜完齐襄王后,再留在临淄的话就是瓜田李下了。因此,当君王后派来宣旨的宦者令找到田单的时候,田单正准备离开临淄。
得知君王后要召见自己,田单猜出了多半是因为魏国之事。如今,临淄城传的沸沸扬扬的是韩王率领三十万大军亲征魏国,包围了大梁。齐国身为魏国的邻国,魏国肯定是会向齐国求援的了!
入得王宫,田单收起心里面的物是人非的唏嘘之意,恭恭敬敬地朝齐国的当权者君王后施了一礼,随即就默然不语了。
君王后斟酌着语气,试探性地说道:“安平君在东海一切安好吗?先王驾崩之前,感慨说,若是没有安平君,齐国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复国。安平君是有大功于齐国的!这一点,齐国上下皆知。如果不是安平君身子不适,这托孤之臣,秉持朝政的重任,肯定是要安平君来抗的!天不遂齐国之愿啊!”
田单明显听出了君王后话里的威胁之意,什么叫托孤之臣,秉持朝政?若是自己真的还是齐国丞相,或者现在就承认自己身子已经痊愈,肯定会有欺负齐王孤儿寡母的嫌疑,说不定就会被横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身首异处!对齐国,对君王后,对自己都好的事情就是自己继续装病,一直装到死!
认清了这一点的田单自然知道如何作答,小心翼翼地回道:“臣无能!不能为先王尽忠。不能为太后尽忠,臣一定在东海安心静养,只是,臣的病实在怪异,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有劳太后挂心了。倒是臣的罪过!不过,太后英明,王上自小聪颖,有丞相一干大臣辅佐,齐国必定不让天下小觑!”
君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说到正题,道:“安平君隐居东海,可曾知晓这天下之势?”
田单连连摇头,自己都已经不在其位了。还关心时局岂不是有异心,对此,田单自然是不愿意承认,哪怕自己确实关心时局!
君王后笑了笑,又长叹了口气,说道:“魏国背信弃义,引秦国出兵十万攻打洛阳,哪料到原本在洛阳会盟的韩王、赵王来了一招金蝉脱壳。韩国暗中集结大军,一举全歼了十万秦军!秦王怒火攻心。驾崩了!已是飞地的函谷关、河东郡,尽数为韩国所克。如今韩王亲率三十万大军,包围大梁,欲要魏国割地请降,交出前丞相魏齐,以报仇雪恨!”
田单装糊涂。反问道:“魏国得罪韩国在先,韩王不过是要讨一个说法,既然如此,魏国割地请降就是了!至于魏齐,又与此事何关?”
君王后解释道:“韩国御史大夫张禄本名是叫范睢。原本是魏国大梁人氏,乃中大夫须贾的宾客。魏齐听信须贾谗言,令人鞭笞范睢,范睢受尽屈辱,装死逃过一劫。如今功成名就,自然是要趁机报仇了!”
田单“恍然大悟”,说道:“魏国莫非是不肯割地求饶,反而向我们齐国求援?!”
见君王后点头承认,田单复问道:“莫非是韩国提出的要求太高?”
君王后摇了摇头,说道:“韩国除了已经占据的魏国城邑,还想要济水以北的城邑!算起来,魏国尚有两郡之地。”
“那魏国有没有说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向我们齐国搬救兵?”
“睢水以北,睢阳以东的城邑!”君王后言简意赅地说道。
“这就奇怪了,魏国宁愿多付出半个郡的土地、人口,也不愿意向韩国求和!”
“魏国总以为韩国是要趁机吞并魏国,求和是假,拖延时间是真!”君王后道出了背后的实情。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韩王要求,必须在见到魏齐的首级和得到了魏国许诺的城邑后,才肯退兵!”
“这个要求确实过分了些!不过考虑到魏国背信弃义,韩王怒气未消,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正常!”田单为韩王说起了话。
“那安平君以为,我们齐国该不该救援魏国?”君王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田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君王后见此急了,追问道:“安平君的意思是救还是不救?”
“救,自然救!只是,并不是要现在救!”田单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似乎怕君王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田单解释道:“太后可知马陵之战?齐威王时,魏将庞涓领军急攻新郑,韩国向我们齐国求援。威王采纳孙膑‘深结韩之亲而晚承魏之弊’的策略,待韩、魏两国实力大损后,于次年才发兵救韩。魏国恼羞成怒,追击我们齐军,却中了军师孙膑的减灶之计,此战,庞涓战死,魏国太子申被俘,魏国因此衰落,韩国的变法则是因为魏国毁于一旦,我们齐国一举成为中原的霸主。”
君王后恍然大悟,说道:“安平君的意思是待韩、魏两国斗到两败俱伤时,我们再出兵,收渔翁之利?”
田单点了点头,道:“如今先王尚未下葬,不宜动刀兵。王上年幼,主少国疑,正是需要树立权威的时候。哪里还有比击败韩国更能涨声威的事情呢?!只是,以我们齐国眼前的实力,还不适宜和韩国直接交锋!我们因为援救魏国,已经得罪了楚国。想要集结大军入魏,必须先安抚好楚国,当然,最好拉拢楚国一起伐韩,才是完全之策!”
君王后被这个大胆的计划吓到了,反问道:“楚国会出兵襄助魏国?安平君就不怕赵国出兵帮助韩国吗?”
田单摇了摇头,笑道:“这就是魏国需要操心的事情了!眼下还是要先答应下来,坚定魏国反抗韩国的决心!楚国虽然刚刚结束和魏国、齐国的战事,但只要魏国许下足够的利益,未尝不能和我们齐国救援魏国!至于,赵国,原本就是因为主少国疑、秦国入侵,暂时依附韩国!臣以为,赵国多半会按兵不动。”
君王后听后心中大定,不管楚国、赵国什么反应,先答应下来总是没有错的。韩国就算恼怒齐国援救魏国,也打不到齐国!如果魏国没能坚持到齐国的援军,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没能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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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水淹大梁
时间不知不觉就进入了五月下旬,韩军包围大梁也进入第二十日。或许是连绵大雨的缘故,韩军一直没有攻打大梁,魏国由最初的慌张,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出使燕、赵、齐、楚的使者都安然回到了大梁城,消息自然有好有坏。燕国、赵国、楚国以为韩国志在索地而不在灭国,因此不愿意出兵救援魏国。这些都是最显而易见的原因,更深次的原因,燕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赵国是被韩国以百里的土地诱惑,楚国是忌惮自己一旦出兵,巴蜀和南阳的韩军会顺流而下,攻打郢都。要知道,目前,楚国的大部分精锐可都是在淮泗之地,郢都可谓空虚至极!加上韩国允诺,楚国只要袖手旁观,可以得到一块数十里大小的土地。楚国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韩国的提议,拒绝了魏国的求援。出乎倒是正在为齐襄王发丧的齐国是唯一表态愿意出兵的。
得到齐国的保证,魏国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无论韩国究竟是不是诚心议和,魏国都有了退路。只是,令魏王隐隐不安的是,在自己派出的使者返回大梁后,韩军彻底包围了大梁。大梁,自此成为孤城。唯一让魏王庆幸的是,各地赶来勤王的军队在信陵君的指挥下,正在有条不紊地集结。
按照最初的约定,三天前,魏国已经交出了河水以北的十座城邑,这似乎也是韩军没有攻城的原因。一个时辰前,走投无路被段干崇押解回大梁的魏齐,在魏王面前自杀,成全了君臣之义。魏王怀着极度复杂的心情,命人把魏齐的首级送到韩军大营。至此,韩国提出的求和条件。魏国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差交出济水以北的一郡之地割让给韩国。
只是,魏王也知道留一手的道理。在派使者把魏齐的首级呈献给韩王的同时,魏王通过使者,委婉地要求韩国表达出诚意,这种诚意,无非就是让韩国的三十万大军撤退到鸿沟对岸。如果不能全部撤出。至少,也要撤出一半的兵力。
魏王派出的使者乃是国尉辛,此刻,国尉辛正在韩军的中军帐中和韩国君臣讨价还价,出使完齐国的御史大夫范睢赫然在列。
当见到匣中的魏齐首级,范睢大喜,只觉得这些年所有的屈辱、抑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对韩王深深的感激。范睢朝着韩王深深作了一揖,道:“谢王上替臣报此大仇!”
国尉辛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魏齐乃魏国公子,又是故丞相,如今却被韩国逼得走投无路愤而自杀。而自己却要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自己眼前堂而皇之的庆祝!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韩王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道:“爱卿报此大仇!寡人也很是欣慰!如今魏齐已死,这仇恨也就就此作罢吧!人死为大,就让魏国带回魏齐的首级,如何?”
范睢连连点头,魏齐人都死了。自己再要鞭尸的话,就有些过分了!韩王也会认为自己睚眦必报。提防自己!因此附议道:“正该如此!魏齐毕竟也是魏国公子,人死仇消,臣与魏齐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
国尉辛心中大松了口气,看来,韩王还是很仁义的。如此,对魏齐的家人也算是一个交代!只是。若是魏齐没有听信谗言,这范睢也不会和魏国结下这么大的仇怨,魏齐也不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都是天意啊天意!
“王上,臣代魏王而来。如今魏齐已死,河水以北的土地亦交给贵国,贵国是否可以退兵?”国尉辛直言其说。
韩王一愣,望向御史大夫范睢。范睢接口道:“按照二十日前的协议,贵国尚需交出济水以北的城邑,我们韩国才会退兵,这一点,国尉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臣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济水以北的城邑过多,又素为魏国之地,民心思魏。一时之间,尚不能交给贵国。毕竟,王上也不希望接手的是一个动荡不堪的东郡吧?!”国尉辛轻声道出了自己的理由。
韩王默然点头,的确,济水以北是魏国最为繁华的所在,又素来为魏国的土地。韩国想要收归民心,着实不易。只不过,这也是魏国的推托之词。魏国需要做的是交出东郡,而不是替韩国操心如何收服民心。看来,魏国得到齐国的救援许诺,说话也硬气了一些!只是,魏国却没有看出来,齐国的初衷绝不是好的。想要韩、魏两个拼个两败俱伤,自己渔翁得利。这一招,齐国一向用得娴熟。
“那按照魏国的估计,还需多久才能交出东郡?”韩王皱着眉说道。
国尉辛听后一喜,以为有戏,暗自估摸了下信陵君援兵和齐国援兵抵达的时间,报出了一个数字:“至少两个月!”
韩王听后不置可否,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一郡之地,尤其是东郡这般有十多万人口的中原大郡,真要准备割让的话,至少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眼下已经过去了二十天,魏国竟然还要求两个月,显然有些太多了。
“最多一个月!”韩王随便报出了一个数字。之所以说是随便,是因为韩王知晓,魏国已经不打算把东郡割让给韩国!既然魏国不愿意,那韩国就自己去取!一个月的时间,足以麻痹魏国!
国尉辛心中虽然大喜,却是露出为难然后决绝的表情,答应道:“那就以一个月为限!王上,这退兵一事。”
未等韩王反对,国尉辛加了一句,“臣知道王上担心我们魏国毁约,只是,我们已经献出了两百里土地,也按照王上的要求,献上了魏齐的首级,就算再苛刻的君王,也能看出魏国的诚意,贤明如王上者,也该知晓魏国的悔意。今后魏国必定以韩国马首是瞻。或抗秦,或击赵,魏国系听韩国吩咐!王上若是依然不肯退兵,只会令魏国上下寒心。暴雨连连,王上仁义,也不愿意将士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吧!若是魏国反悔。王上大可率数十万大军,舳舻千里,顺流而下,一战而灭魏,魏国又怎么敢冒犯韩国的天威呢?!”
韩王“犹豫”了片刻,故作为难地看向一旁的范睢,范睢随即知道自己表现的时刻到了。当即出言道:“王上!臣以为魏国已经拜服!我们三十万大军在这里多留也是无益!反倒是消耗许多粮草!这几日连番暴雨,将士苦不堪言,王上何不退兵。返回新郑?!王上如果担心魏王受佞臣的挑唆,反悔,只需留下十万大军即可。”
国尉辛心中暗暗称是,如果韩国真的只留十万大军在大梁城下,魏国的压力会变得很小很小。待信陵君的援军抵达大梁,合齐国之力,可以将十万韩国大军轻而易举地击溃,甚至尽数歼灭!答应下来。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