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藏好了那张草纸,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下楼直奔西区食堂而去。我住西区,林菲住东区,以前我俩都是在中区食堂吃饭的。可既然有言在先,为了避免遇到她,我只好放弃中区食堂我最爱吃的各种盖饭,选择全校最臭名昭著的西区食堂。没办法,人活着就是为了制造麻烦然后解决麻烦,虽然很多麻烦看起来根本没有出现的必要。
去食堂的路上,我看到了几个认识的同学,大家随意地寒暄了几句,内容无非都是关于论文进展的情况,有个八卦的同学问我是不是跟林菲分手了,我没有正面回答,草草应付了几句就赶紧独自离开——本来就没有谈恋爱何来分手之说。
吃饭的时候我给李少威打了个电话,他没有接。我发短信给他,告诉他如果有什么进展随时给我回信,他也没有回。不回就不回吧,没准正忙着呢,我没有必要庸人自扰徒增担心。我现在越来越厌恶手机了,因为这种便捷的沟通方式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母亲每次给我打电话只要我没有接,她就会抓狂无比,觉得我出了什么事,其实我可能只是在上厕所、在洗澡或者没听到,但没办法,人们总是用自己最坏的念头看待一切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事情,仿佛别人不符合自己想法时别人就“出了事”,哎,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事好出啊。
一想到派李少威去执行这个不算是任务的任务,我就觉得便宜这个孙子了,因为以我对他的了解,没准他真相没查出来,就先把小刘护士或者别的美女护士给办了——他有这样的硬件和软件:无论是长相、家底、花言巧语,还是看上去挺唬人其实毫无含金量的研究生身份——上天真是不公平。
有时候我跟他聊到这个话题时,他会表情非常严肃地说:每个人生到这个世上都是有使命的,你的使命是揭开先人为我们留下的谜团;我的使命,是安慰每一个在午夜寂寞的灵魂和肉体,我的使命虽然与你不同,但我的贡献未必比你小——这个王八蛋。
就在我低头吃饭的时候,我发现一个身影坐在了我的对面。抬头一看,是杰克。我连忙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你怎么不在留学生食堂吃饭,跑西区来干吗?”我们学校有一栋留学生公寓,留学生和外教都住在里面,公寓楼下有个留学生食堂,我们都简称它为“留食”,那的饭菜比别的地方好吃,价钱自然也不菲。
“留食的饭太难吃了,我想换换胃口。”杰克嘿嘿一笑,然后大吃了起来。
随便吧。我没有再理他,只是闷头吃了起来。
“对了,周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我最讨厌别人说这种话了,你这么说的意思不就是要告诉我嘛,就别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了。
“想说就说啊。”我抬头看着他。
“你跟林菲是不是分手了?”老外怎么也这么八卦。
“怎么了?”我不置可否。
“没事,只是觉得挺可惜的。”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们不过就是几天没联系,怎么好像全世界都觉得我们分手了?”
“可是我昨晚上看见她去了留学生楼。”杰克貌似不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赶紧低头吃起了饭来。
这个老外怎么跟四五十岁的大妈一样这么三八啊。我心里暗生不满,为什么我跟林菲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不好的流言传出,这才几天不见就惹出这么多蜚短流长来,这些看客真是唯恐天下不乱,难道他们真如小说中所说的要通过目睹别人的不幸来获取自己廉价的幸福感吗?
“很正常啊,她们班有很多留学生啊。”我必须要掩饰自己的恐慌——留学生楼?难道真的与李少威所说的那个韩国人有关?
“也对。”杰克发现自己自讨没趣,也就不再说话了。
我草草地吃完了饭,端着盘子起身离开。
“我先走了啊,你慢慢吃。”
杰克点了点头,就在我刚走出几步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我。
“对了,这几天你还会去历史博物馆吗?”
我停住了脚步,回到桌前。
“不一定,怎么了?”
“要是想去的话就别去了,我上午刚从那回来,好几个展厅不开放了。”
我登时惊了一下。
“为什么啊?”
“说是线路改造。”杰克用外国人习惯的摊开双手和耸肩的姿势表示不解。
“哪几个展厅?”我立刻兴奋了起来,连忙坐下。杰克显然看出了我瞬间变化的表情,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先秦的那几个,都关了。”
孙林行动了!牛逼。
“哦,看来老天真是不想让我写好论文。”我得承认,我的演技很拙劣。
“没事,说不定过几天就又开了。你的论文怎么样了?”
“推动不了,这下更难推动了。”我担心再多待一会儿我的尾巴会暴露得更多,所以索性还是赶紧离开吧。
杰克肯定无法理解我为什么短短几分钟内表情的反差这么大,没准他会觉得中国人的性情都这么乖张吧。
回宿舍的路上,我全身的细胞都在狂舞——孙林到底是干什么的呢?才一晚上的时间他居然办了这么大的事——未知的能量实在太可怕了。
我记得我以前认识个朋友,他跟我讲了一个他的壮举,那个壮举着实让我兴奋了很久——一次,他去歌厅唱歌,有女孩陪酒的那种。陪他喝酒的那个女孩串台,老往别的房间跑。他喝大了,就冲到那个房间找那个女孩。房间里坐着十几个文身的猛男,一看他冲进来拉着女孩要走,全都站了起来,眼看一场屠杀就要开始。这时妈咪走了进来,偷偷告诉文身男中一个老大模样的人,说这哥们你们都别惹。老大吃了一惊,问为什么,妈咪说我也不知道,但千万别惹。随后我那个朋友顺利带走了女孩,那屋子的人后来还过来替他结了账。
朋友告诉我,他后来回想这事时尿都快吓出来了。他当时完全是喝大了才干出这种别人看来是找死的事,可见多识广的妈咪就凭一句“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千万别惹他”,就让他化险为夷——妈咪不但化解了一场屠杀,更提高了自己店的身价和神秘感,真是让人佩服。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未知”巨大能量的说法。
孙林对我来说是个未知,但这个未知的能量让我如同那帮文身男一样的恐惧——一夜之间,博物馆关闭了先秦的展览。
也许,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某辆桑塔纳把我接走,然后去零距离触摸那件旷古未有的国宝!
第十三章
回到宿舍后,我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我把手机握在手中,像当初期盼林菲电话一样期盼着孙林。可等来等去电话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只好站在窗边,时不时看看窗外的树林,希望能有一辆不起眼的桑塔纳停在那儿。可惜,除了来来往往的学生外,一无所有。
我就这样像思春的猫一样在屋里团团转了一个小时,可手机仿佛哑巴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吧,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漫长的等待中,还不如干点什么。于是我坐在电脑桌前,想理理思路继续查些资料。可一坐下来我就发现一个对我来说更揪心的事情出现在脑中——林菲晚上去了留学生楼?!
我真的要对她不管不问了吗?难道我要放任这样一个女孩从我身边溜走?那个韩国人到底跟她什么关系?
我拿起手机,输入了林菲的号码,可迟迟没有按下去。要不要联系她?联系之后应该说些什么?我这么干是不是显得自己太小肚鸡肠了?
大串的问号搞得我浑身不舒服,算了,反正约定的是不再见面,又没说不能打电话,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吧——于是我按下了通话键。
关机。
不应该啊,她除了晚上睡觉平时是不关机的。我赶紧又拨了一遍,还是关机。昨晚我们十一点通完话后她就关了机,是一直关到现在还是开机后又关的呢?我顿时没了主张。杰克说他昨晚看见了林菲?那我还是赶紧跟他联系一下吧。
“杰克,是我……哦,有件事想问你一下……那个,那个,昨晚你是几点看见林菲去的留学生楼啊?……你确定吗……哦,没啥事,就是问一下……哈哈,你就别操心了……没事,真没事……好了,就这样,多谢啊。”
挂了电话,我面沉似水。杰克说他昨晚是十一点多一点看见林菲的。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他说他当时正在回留学生楼的路上,十一点别的宿舍楼熄灯时他在路上听见了那些楼上传来的尖叫声。想必大家都知道,学生们晚上在宿舍基本上就是上网,或者看东西或者聊天或者打游戏,十一点突然断电的时候有些人没来得及关机,会非常愤怒,然后就会在黑暗中响起一片尖叫声或者一片要跟别人母亲发生性关系的声音。
也就是说,林菲昨晚跟我通完话后迅速关机并不是因为要睡觉,而是去了留学生楼!
一想到这,我眼前立马浮现出各种丑陋的画面,我甚至听到了自己咬断后槽牙的声音。好你个林菲,今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什么狗屁约定了,此刻我必须马上见到她。我迅速起身打开宿舍门冲了出去,可就在冲出门的一瞬间,我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险些被撞回屋里。
我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脑袋,正要抬头骂人,没想到对方竟也揉着头,龇牙咧嘴地瞪着我。吴丽丽!
“你要撞死我啊。”
“不好意思,我着急出门。”看到被我撞得几乎要哭出来的吴丽丽,我刚才腾起的无名火迅速烟消云散了。我连忙走到她身边,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
过了好长时间,吴丽丽才从剧痛中缓过神来。她无奈地看着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要干吗去?”
“处理点私事。”
“着急吗?不着急的话咱俩先聊聊。”
吴丽丽突然登门拜访虽然以这种略带滑稽的方式开头,但她的到访还是让我吃惊不小——这个大谷裕二的秘书来我这干吗?
“也不是太着急,你有什么事?”
“大谷总裁想请你吃个饭,不知道肯不肯赏光?”
“我……”我开始迅速盘算他请我吃饭的动机以及我的借口,“我的确有事啊。”
“没关系,等你办完事。大谷总裁就怕你不去,所以让我无论如何把你请到。”吴丽丽平复好刚才的狼狈,恢复了职业性的端庄。
看来大谷基金会果然把目标瞄准了我,可他们目前并不知道我手中还有符号啊?
“你知道,符号被偷了,恐怕我帮不上什么忙。”
“我知道。总裁只是想跟你聊聊天。作为丁教授的得意门生,总裁希望能跟你建立良好的私人友情。如果你不去的话,总裁肯定会三顾茅庐的。再说,我要是请不动你,肯定会挨骂的。”吴丽丽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小女孩一样的娇嗔,搞得我当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她惯用的伎俩——天底下谁能抵抗得了这般女子如此收放自如的撒娇呢?不过还好,此时我并没有因为她的放电而乱了心智,我想既然这一切的事情都肇始于大谷基金会,那估计我早晚都要跟他们有联系。再说,他们既然铁了心要见我,我肯定是躲不过的。既然如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然是鸿门宴,我也得来个单刀赴会。
“这样吧,你先在楼下等我,我处理完私事就去找你。”我本想让她在我宿舍等着,可一想到那张草纸还在宿舍,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行,我的车你应该还记得吧,我就在车里等你。”
随后我们两人一起下了楼。她走到楼门口停着的大奔前,冲我妩媚无比地说:“我等你啊。”
我点点头,赶紧快步向东区走去。真是个狐狸精。
我在去林菲宿舍的路上又给她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我一边心中暗骂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看来,今天我要第一次勇闯女生宿舍了。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时,楼管的阿姨拦住了我,我说我找林菲,她让我打电话,让林菲下来接我,我说林菲关机,她说我不认识你你不能进。也难怪,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去过林菲的宿舍,送她回去时我也仅是走到楼门口,阿姨当然不可能认识我。我告诉她我有重要的事要找林菲,无论如何让我进去一趟,阿姨就是不同意,我没有了办法,只好等在门口,希望能遇到一两个认识的女生帮我进去看看。阿姨见我不再勉强,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像看小偷一样一直盯着我。
“阿姨,昨晚上林菲回来了没有?”等不到认识的人,我只好跟她这套磁。
“干吗?”阿姨目光犀利。
这时我才终于相信了大家开玩笑时说的那句话:中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因为有这帮异常八婆的小脚老太太。
“我是她同学,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关机,我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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