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邦乂和仇悆点了点头,认可了高峰的观点,只是仇悆还是说道:“之前他们只能算是一般地闹事,可以凭借梁山泊的地形与官兵对抗,因而没有吃亏。可现在他们正式宣告了起义造反,还打出‘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旗号来,如此狂妄朝廷自然不能容他,定会派大军前去镇压的。”
其话没有说完,却也表达出宋江等人很快就会被消灭的意思。朝廷就要派大军来了,一群小蟊贼还能跳多久?
高峰自然明白其意,应道:“宋江集三十六名首领造反,其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猛汉,以一当十不在话下。朝廷官兵疏于战事,早已形同虚设,说去围剿未必可行。再者说,宋江之流可不会束手待毙,一旦他们辗转起来,要擒住他们可是千难万难。”
这是看好宋江的意思了,杨邦乂和仇悆不由得疑问起来,觉得此事不可思议。
朝廷再不济也不会任由宋江在这周边辗转。梁山泊在丰’县北约两百里,此处位大名府、应天府、青州、济州、徐州的中间地带,可以说是大宋的核心地带。一旦任其辗转,对整个大宋都会带来巨大的冲击,这样的结果朝廷承受不起。
似乎听出了高峰的玄外之音,仇悆上前问道:“难道大人想出手不成?”
正文 第446章 文人之祸
高峰听了,不置可否,而是神情肃然地望了杨邦乂和仇悆一眼,问道:“我想请问两位大人,乱世之秋,是文能救国,还是武能救国?”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杨邦乂和仇悆有些莫名其妙,却也知道高峰说的就是大宋的当前局势。
只是明知如此,俩人也不敢把话挑明,他们还没有底气搬弄大宋的是非。杨邦乂接道:“文安邦、武定国,二者皆不可少。”
仇悆跟着点头,意思也是同意这个观点。高峰看到这里暗自感叹一声。
这两人都是文人出身,能看到一个国家文武皆不可缺的大形势,而且敢于承认,说明二人心地还是坦诚的,只是大宋朝出现了重文轻武、营养不良的畸形局面,这又说明了什么?
诚然,皇帝对武将的恐惧有历史的原因,所以才会有杯酒释兵权,把武将排挤在一边的事情发生。可这么多年来,国家受到那么多的屈辱,甚至国家形势早已危机,为何就没有一个人提出一个可行的武定国的方案呢?
这事看似简单,实则并不简单,高峰知道,杨邦乂和仇悆二人虽然能说出“文安邦、武定国”的那番话,却不一定能看出来。
大宋朝可以说是自有王朝以来最为民主的社会。没有了武将的干扰,士大夫的地位大幅提高,使得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士大夫架空了皇帝,皇帝不得不屈从与士大夫的意见。
澶渊之盟是宰相寇准的杰作,他在辽国大举侵宋时,竭力劝阻了宋真宗的意图南逃,又迫他御驾亲征,至澶渊督战。一番较量之下,辽国吃了亏,于是双方议和。真宗却向谈判官曹利用说出底线,一百万岁贡。可是出了宫门,寇准就威胁曹利用说,如果敢超出三十万,就砍了你。
曹利用无奈,只得拼死谈判,终于把银绢岁贡压至三十万,从而签下了有名的澶渊之盟。
寇准是有才德的代表,还有范仲淹、王安石等人也是如此,他们身居高位,忠君爱国、忧国忧民,致力于国计民生,使得国家虽有忧患,却无大碍。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如他们那般无私、高品,数百年浸淫下来的许多文人早已失去了风骨,他们只在乎高人一等的地位,只关心个人的利益是否得到满足,国家和民众的利益不过是他们挂在嘴上的说辞,是他们谋取私利、赢取功名利碌的踏板。
他们嘴上说的光明正大,做的却是龌龊之事,他们道貌岸然,却虚伪无耻。
他们为了扬名而爱国,他们为了利益而忠心;他们为了私心而拉帮结派,他们为了目的而不惜手段;他们可以置朝廷的利益而不顾,他们可以视百姓的死活而不管。这是一种变了味的文人风骨,也是大宋惯出来的士人风彩,大宋的文人已走向另一个极端。
一个国家一旦形成习惯,就是皇帝也左右不了局势,士大夫在大宋就是连皇帝也左右不了的一个群体,而其矛盾累积,终于在元佑事件中爆发了。
元佑事件是新党、旧党之争的结果,最终演变成排除异己的意气之争和仇恨之争,在这个过程中,大批的能人志士沦入党争之中无法自拨。这是一次内争,也是一次大伤筋骨的利益之争,损失的不光是文人阶层,更多的是大宋的中坚力量。其导致的结果便是成就了蔡京等贼,使其权倾一朝,擅权愚君,误国误民。
从此以后,文人的风骨走向了末路,他们变成了权利的奴隶,若想让他们再挺起脊梁来建设大宋,已成为笑谈。
一个国家的腐败,首先开始于官僚的腐败,接着是司法的腐败,接着是教育的腐败,最后是军队的腐败。当一个国家的****到了极致的时刻,这个国家也是无药可救,即便是秦始皇复生,汉武帝转世,也是无力回天,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国家灭亡。
文人一枝独大的局面便是军队成了附庸。用你时,让你冲上前,成,功是文人的;败,责是你的。不用你时,你就是臭狗’屎,放在哪里都有人嫌臭。
一枝独大的文人若再腐化堕落,问题将更为严重,对军队的影响更是致命的。本就束手束脚的大宋军队在这帮文人面,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眨眼间便从根里腐烂,成了一群无用的摆设。
这就是文人统领下的国家特色,也是国家丧失战斗力的重要原因所在。
当然,若把这些算到文人头上有些勉强的话,那要命的就是当国家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时,文人总是比武将多出一条考虑,以屈辱换和平。
“内战内行,外战外不行”。这是文人的作派,也是文人的特色,而且发展到一定程度,还会有卑膝投降的一批人出来,这帮文人完全脱掉了底裤,成了敌人的助手。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大宋发展到现在,早已是岌岌可危,没有谁有能力把它支撑起来。武将不行、文人不行、皇帝也不行。
这是一个纷乱的时代,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更是一个变革的时代。不破不立,或许只有打破一些旧传统才能建立新秩序,高峰的着眼点就在这上面。
此时此刻,靠武将成不了事,靠文人救不了国,靠朝廷更会走向无底的深渊,高峰只能靠自己。
他不想拯救帝王将相,也不想拯救整个大宋,他只想自保,同时尽量控制事态发展,使民众少些伤亡,多些觉醒。
他的蝴蝶翅膀没有扇动宋江起义的变化,那就说明事态还在预料之中,对此,高峰深出一口气。
宋江起义只是一个引子,天下大乱才刚开始,接下来是方腊起义,还有张仙、贾进、高托山等起义;甚至还有军队在镇压农民军起义的过程中,因“杀良冒功”“杀普通老百姓凑数字”的做法而激起的倪从庆等起义。
这些都是摧动大宋这栋大厦倾倒的一些内因,高峰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他此时只想摸摸杨邦乂和仇悆的底。
“两位大人,如果天下大乱,朝廷又无力应对,二位将做何计?”高峰再次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反问了一句。
正文 第447章 天下大乱
明知高峰这是一种比喻的说法,杨邦乂和仇悆还是吃了一惊,他们可不认为高峰无聊了才说这种话出来,其定然有深意。
从本心上来讲,他们并不希望天下大乱。不说做这个官容不容易,单是世道纷乱,百姓受苦就不是他们愿意接受的了,何况生于乱世,生命也没有保障。
只是他们也看的出来,朝廷的一系列做法实在欠妥当,导致天下大乱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花石纲”算一件。几年下来,因花石纲家破人亡的不计其数,百姓流离失所,不造反干什么?
“西城所”又是一件。这是赵佶任用宦官杨戬“立法索民田契”的一种方法,称为“西城括田所”。
其内容是依法令形式向百姓提出查阅土地契约,因为许多人的土地是辗转转让来的,从甲到乙,再从乙到丙,最后查无所查,或为开垦荒地而来,根本拿不出田契。无论有没有田契,法令都辗转追究,直到没有证据为止。于是田地便被视作公田,从而推测土地的产量,增加租赋。
此法始于汝州,慢慢地扩展到京东、京西、淮西、淮北,搜求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塞的地方,都勒令百姓租佃。租额确定后,土地虽被河水冲荡,不能耕种时,租额也不减免,号称“西城所”。
“西城所”一出,京东地区百姓倍受其害,或赋税额巨增,或田产被括为公田,不服上诉则惨遭酷刑,冤死者数以千万计。
方圆数百里的梁山泊也被西城所括占,对湖上渔户依保甲法进行编制,并于渔船上刻立标志,禁止其他船只进入梁山泊。凡渔民入泊捕鱼、采摘莲藕等,一律定立赋税,按船只大小交纳税收。此处百姓无以谋生,只能“相聚为盗”,奋起反抗宋廷的残酷剥削和压榨,宋江的起义就是利用了这次机会。
“花石纲”和“西城所”只是赵佶朝廷中两件具有代表性的事件,更多的欺压百姓、官逼民反的事情同样在各地进行,百姓无处申怨,一些积怨逐渐汇集,早晚会有爆发的一天。
“是呀,天下大乱已不远矣!”杨邦乂和仇悆各自在心里认可了一句。
“大人,我们作为手下愿听吩咐!”这是杨邦乂和仇悆地回答,这也是他们的心声。
高峰任知县以来,为国为民做了那么多事,把一个县境打造成人间天堂,他可以说是死气沉沉的大宋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为百官做出了楷模,为百姓的生计寻到了一条可行之路,这样的官员实在是太少了。
杨邦乂和仇悆自忖是能吏,也是为民的好官,可他们认为,由他们来做知县,同样历时四年,绝对达不到高峰的效果,其原因自然是因为高峰的神奇之处,更多的便是高峰的思路活跃,其预见性和开拓性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比拟。
从宋江的事情出来就能看到,别的官员考虑的是如何把宋江之流擒获,从而立功或免责,而高峰考虑的却是大宋因何如此,此种事端的影响和发展,以及下一步可能出现的情况。
这种跳跃性思维说明高峰想的更深远,也更到位,最主要的是他把事情向二人和盘托出,也代表对二人信任有加,此时二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因而他们才齐声说道:“愿听吩咐。”
无论他们听不听,高峰已看出他们对朝廷的失望,虽然他们不可能说出大道不逆的话来,却也期望朝廷能够做出改变,从而稳定一下国内局势,只是这种想法注定不可能实现。
“宋江造反或许对大宋造不成多大压力,也不会动摇国本、伤害百姓,可它就似一个引子,带动作用不可估量,一旦朝廷的底细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摸清,此类事件便会接二连三地发生,长期下来,受损的还是大宋的实力。”
高峰分析着,却也在告诉两人,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天下大乱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
“真要到那时,我们县如何自处?”杨邦乂突然问道。
他和仇悆如何选择并不重要,反正自己都作为了主,因而主见有没有无所谓,但是,丰’县就不同了。
这几年丰’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是钱粮,还是民众,都是他人望尘莫及的,天下若兵荒马乱,如此一块肥地,岂能独善其身?
匪众自然不会放过这里,此处防卫再严也没有正规军,除了名义上的乡兵,厢兵都没有一个,更不要说禁军了。因而,只要那帮造反派不傻,或者离得太远,都会把目光瞄向这里,毕竟抢了它,不比抢了一两座州府差。
除了匪众,还要防着的就是朝廷和官兵。朝廷征粮、征兵,肯定要从这种富裕县进行,谁让你腰精粗呢,那就能者多劳吧,丰’县“多劳”的情况已可预见。
这还不算,更可怕的是兵匪。乱世中的官兵不比匪徒强,甚至还要可恶,他们烧杀抢掠可谓师出有名,敢反对的杀了也是白杀。一旦被这帮人盯上,全县几年的努力岂不是白忙活了?
这件事实际上正是高峰最担心的,他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因而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做准备就必须用到杨邦乂和仇悆,他之前的询问实际上也是为这个目的而进行的一种试探。万一与朝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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