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一个朝代,想要与皇帝亲近,除了政治军事文学上的才学之外,一些讨好的手段也是必不可少的。杜风既然想要帮助杜牧实现其生平所愿,那么各种与皇帝亲近的手段都必不可少。如果依照杜牧正常的发展趋势,到了二十六岁以第五名进士的身份取得功名,入朝为官,那时已经是大和二年了,文宗李昂实际登基已经第三年,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再亲近李昂,实在是难上加难。
而李昂此人对于围棋有着近乎偏执的喜爱,他不喜歌舞游乐,对于女色也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于读书以及围棋,却是喜爱有加。
虽然杜风来到唐朝刚刚不久,但是对于杜牧今后的发展,已经有了一个比较雏形的规划,这便是他熟识历史的好处了。
因此当杜牧还没表态的时候,杜风就断然拒绝了冯鹤娘的提议,这多少让冯鹤娘觉得有点儿没面子,杜牧也有点儿尴尬。
“子游啊,这棋艺之道,随时可以考校,并不是非要今日作为。我与鹤娘也许久未见,况且今日天高气爽,也正是出游的好时节。这围棋之事,依我之见不如改日吧!”看到冯鹤娘有些不高兴,杜牧便用商量的口吻对杜风说到。
杜风心里的盘算是打算让杜牧以后能利用围棋之便与皇帝李昂多接触接触,可是这话总不能跟杜牧说,而且杜牧此人原本就性子稍稍懒散些,小事上不加以约束,恐怕以后什么事情都会出现意外的状况。
因此杜风想了想说到,“少爷此言差矣,计划的制定是用来遵守的,并不是用来延迟的。若是凡事都像现在这般,遇到冯小姐的邀约便推迟一些,明日说不得又有其他的什么人,又要推迟一些。一来二去,怕是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况且古语有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少爷堂堂君子,若是总让这些游玩之事废了之前的计划,岂不是让我这个小小的书僮笑话?”
亏得杜风还知道自己是个书僮,可是他那言语之间,何曾有点儿书僮的样子。听在旁人耳朵里,倒像是先生在教训学生了。
但是他这番话说的自是大义凛然,又是君子又是计划的,说的杜牧倒是没办法推脱了。
眼见着杜风将下个围棋的事情上升到了理论高度,冯鹤娘自然就真的有些不高兴了,“这话看似有理,实际上也不尽然。赏秋是游玩之戏,那下棋又何尝不是?”
杜风仿佛早已知道冯鹤娘会有此一说,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于是他淡淡一笑,说到,“冯小姐此言差矣……君不闻韩昌黎先生《劝学解》中有云,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也许在冯小姐或者世人眼中看来围棋也是嬉戏,但是既然今日已经定下了是下棋,自是一诺于前,便不该更改。行成于思而毁于随此句,可以理解为对于文章要勤加思考而不能随便的囫囵吞枣,可是,又何尝不是说明要多多的按照既定计划行事,不能随意更改呢?少爷明鉴!”
这话就说的实在是让冯鹤娘没办法了,而且这也是冯鹤娘第一次见识到杜风正经的一面。在此之前,多多少少让人觉得杜风过于油滑,且大大咧咧的好像没什么正经。可是,杜风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却让冯鹤娘对他多了几分不同的看法。
而且,冯鹤娘刚才其实也只是提议被立刻否决,心中有点儿不舒服而已。现在看到杜风那么认真的样子,也明白,为人处事小处见大,枝节上的无所谓的确会造成以后事事无所谓。想到这些,也就不再强求了。
反而,杜牧有些不好意思,一直没开口。
冯鹤娘见状,也深知杜风看似疯疯癫癫的,但是其实真的是为杜牧好的,于是便对杜牧说,“子游所言也有道理,虽然都归于嬉戏,但是既然定了下棋在前,不去更改也是好的。我看不如就依着子游所言,你们回府下棋,我在一旁观战。”
从冯鹤娘这句话里,就能听出她对于杜风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了,原本一直是用调侃的语气称呼他为“书僮大人”,现在却也如同杜牧一般呼唤杜风的表字了。在那个时代,称呼别人的表字,本身就有一种亲近的意味在里边。
既然冯鹤娘也不以为意了,杜牧本就无所谓,三人便一同回到杜府。
先在书房坐下,杜风给二人上了茶水,先到外边处理那些士子租书的事情去了,杜牧便和冯鹤娘在书房里聊着天儿。
“没看出来,那个小书僮看似没个正经的,可是有时候说起话来,又像是个古板的教书先生,倒是很有些意思。”冯鹤娘也没什么话说,便将话题引在杜风身上。
杜牧淡淡一笑,“我这几日已经习惯些他的与众不同之处,的确,他多数时间显得不够稳重,但是真遇到事情的时候,往往显出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来。这一点,也叫我好生诧异,毕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精于世故。”
冯鹤娘展颜笑了,端起盖碗轻啜一口茶,“大概与其生活有关,之前你不是说他一直跟着他的义父流离失所么?这样的人总是比较早当家的,对于世态冷暖也会知道的比较清楚。”
正说着话儿,杜风又笑嘻嘻的进来了,“好哇,少爷,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跟一个大美女在背后说我的闲话呢?不是君子所为吧?”
刚刚才夸了他两句,这下他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样子了。
“外边那些人你都安排好了?”
杜风笑了笑,“回少爷,也没什么好安排的,要说那帮士子,一个个号称读书人,却连搬几本书都直喊腰酸背疼,真不知道他们读的什么书。早晨起来的时候还一个个嚷嚷着要再租些书呢,现在倒好,一个个躺在床上哎哟哎哟的,估计今天是没人要借书看了。”
杜牧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将纹枰支起吧!”
杜风答应了一声,在书房一角取了棋盘棋盒,将棋盘覆于案上,黑白棋分开摆放。
“少爷请猜枚……”
他倒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是于那小小年纪颇有些不符,看的冯鹤娘和杜牧不禁相视一笑。
杜牧大方的说,“我们第一次下棋,我便让你个先吧!”这话说的,充分显示出杜牧在围棋上的自信来。要知道,他少年之时便开始研究棋道,同龄人中几乎找不到敌手,就算是一些长辈,也经常在他这儿落下马来。当年李贺与其忘年交往之时,也无数次的在杜牧的手下败下阵来,他的这番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可是,他哪里知道,杜风看起来就只有十四五岁,可是实际上他在穿越到唐朝之前,是一个大学里大三的学生,实际年龄已经二十一岁了。加上从小就跟父亲一起学棋打谱,早早的就考了业余的段位。况且,二十一世纪的围棋水平跟唐朝不可同日而语,唐朝的国手遇到杜风,恐怕多数也只有败下阵来的份儿,毕竟这一千多年的发展不是假的。
见杜牧这么有信心,杜风虽然心知十有八九杜牧的水平不如他,却也懒得在这样的细节上纠缠,于是大大方方的拿了白棋,在棋盘一角稳稳的放下一粒……
就这样,两人一来二去的开始了最初的快手……
两人正下的如火如荼的,就连对围棋不甚了了的冯鹤娘也能看出两人出手尽皆不凡,一招一式之间,隐隐都有高手风范。
棋至中盘,杜风原本有不少优势的,甚至有可能在中盘就迅速的解决战斗,但是为了看看杜牧的中盘以及其官子阶段的能力,杜风故意下了几个漏勺的子儿,维持着棋盘上的均衡。
行至一劫,杜牧陷入了棋局开始之后的第一次长考……
杜风漫不经心的喝着茶,耳边却听到门外有人吵吵嚷嚷的大喊,“牧之,牧之,你在家么?”
杜牧听到这个声音,抬起头来,面露喜色,可是杜风与冯鹤娘却感到很奇怪,这会是谁呢?
第一卷 寄人篱下 第七章【送上门的肥羊】
第七章【送上门的肥羊】
在杜风和冯鹤娘都露出诧异的目光的时候,却看到杜牧欣喜的站起,大声说到,“门外莫不是用晦兄?”
冯鹤娘还是不知道是谁,但是杜风一听,心下一沉,用晦,难道是许浑许用晦?
许浑说起来也是晚唐时分的一位很有些才学的诗人了,标准的江南才子,后世陆游对其评价非常的高。早就听说他与杜牧相交甚笃,只是杜风没有想到,两人居然这么早就认识。而且,在历史上,许浑的生卒年已经不可考了,这直接导致了杜风一直都不知道许浑此人到底有多大的年纪。
不过,对于杜风而言,许浑的出现倒是有个莫大的好处。许浑此人乃是润州丹阳(今江苏丹阳)人,那可是个鱼米之乡,基本上都是有钱人。而且,许浑乃是唐高宗李治时期的宰相许圉师之后,其家门渊源也长,本就是个名门加上有钱人之后。况且此人日后在官场上也颇为不凡,曾经做过监察御史,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官,仅仅是个正八品下而已,但是掌着个弹劾的权力,这也就非同小可了。而且,唐朝官制与习惯性的思维有所不同,其宰相——当时称为仆射,实际上也就是个从二品而已,并不像其他朝代都是一品大员。在唐朝的时候,就连李隆基手下的宰相都曾经说过御史权力过重,所以说这个御史之职看似没什么,但是却是个权力非常大的官职。而且最后他还曾做到刺史,也是个三品的官儿了。
杜风自顾自的想着心思,那杜牧早已站起身来,出去将许浑迎了进来。
一进门,杜风便暗暗打量,只见那许浑肤色比起杜牧来稍稍白皙一些,身高却矮了一点儿,面如冠玉也算是个帅哥了。身上的穿着,却显然就要比杜牧好得多了,虽然也就是一袭长衫,可是绸衫与布衫又有所不同。即便是在这秋天的时候,还穿着绸衫未免有点儿装腔作势,但是有钱人加上又是个帅哥才子,自然需要如此。
冯鹤娘也在打量许浑,只是她打量的是许浑的整个人,而杜风打量的,则是许浑家里到底有多少银子。
古人这一点比较好,基本上家里有钱没钱,很容易看得出来。这主要就是从腰间挂着的玉佩,以及头顶的冠带就可略见一斑。
在许浑刚刚进来,杜风从头一眼扫到脚,重点便已经出来了。
第一,是许浑头上的方巾之下插在头发里的发簪,发簪是金子的倒也不见得有什么,可是发簪顶端那颗足有拇指肚子大小的珍珠,可就价值不菲了。
第二,则是许浑腰间所挂的玉佩,通体翠绿,绝对是一块上好的翡翠,雕工这些暂且不论,光是这么大的一块几乎看不到什么杂质的通翠,就已经足够说明其价值了。
杜风看了,不禁心中暗喜,嘿嘿,小爷正愁着杜牧这厮太穷,现在就有个有钱的公子哥儿送上门了。所谓有杀错无放过,我们主仆二人下半生的着落,可就在你身上了——想到这儿,杜风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冯鹤娘将杜风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暗暗觉得有几分奇怪,毕竟这不是个正常应该表现出来的表情。
“牧之兄一向可好?”进来之后,许浑笑呵呵的问道。
杜牧显得有点儿兴奋,连连点头说到,“小弟一向都还不错,用晦兄年初才离开京兆不久,如何又折返回来?”在唐朝的时候,从长安到江南,基本上就算快点儿也要一个多月,这一来一回基本上就两个月以上过去了。而且依照许浑的脾气,十有八九还会在路中游山玩水一般,基本上没有个三四个月是不可能一来一回的。
许浑没有回答杜牧的问题,反倒是连连摇头,“牧之兄,你这样就不对了。”眼睛却是盯在冯鹤娘身上,显见是见到美女也有点儿迈不开步子了。
杜牧闻言一愣,“哦?用晦兄此话怎讲?”
“我明明比你年少,你缘何总是用晦兄用晦兄的称呼于我?难道我长的比你要老么?”
杜牧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吧好吧,那为兄以后就还是称呼用晦为弟好了!”
许浑这才点了点头,“牧之兄如何也不为我介绍介绍?”说着,好容易将眼神从冯鹤娘身上挪开了,这才终于看到了杜风,脸上表情为之一滞,显然也是被杜风那奇形怪状的装束给弄得愣住了,“这位……咳咳,这位兄台的打扮很是奇特啊!”
杜牧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让用晦见笑了,这是为兄新招的书僮,名唤杜风,表字子游,用晦不妨也叫他做子游吧。这位则是为兄的一个世交妹妹,叫做冯鹤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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