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起身体掀开厢壁上的窗帘向前方看去,一辆和他乘坐的一模一样的马车在圣殿骑士的护卫下,行驶在前方数十米处,只是被窗帘遮盖的窗口上,少了一双顾盼流转,如春水般水灵生动的眼睛。
老奎奴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车里,将斯德曼重新安顿好后,本来打算把窗帘全部拉上的他在格里菲利的要求下,勉强的留下了一小半,悠悠灌进来的轻风,驱散了一车厢的烦闷。
“老奎奴,我可以信任你吗?”格里菲利满腹的疑虑和不解,却偏偏找不到一个知心的朋友,唯有把希望衬托在把自己从小背大的老奎奴身上。
“少爷,这要看你的心!”老奎奴在格里菲利的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只要你还是斯德曼家族的继承人,老奎奴一直会在你的背后。”
“不,你不能站在我的背后,站在我的前面为我遮风挡雨也好,或者跟我并排站着一起接受世人的辱骂唾弃或顶礼膜拜也罢,就是不能站在我的身后,”格里菲利费力的侧过身子,指着自己的背后说道,“这个地方,我会留给我的敌人,那些窥视我们斯德曼家族权势和荣耀的敌人!”
老奎奴轻轻点头,安详的看着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小少爷,老感开怀!看着少爷眼睛里闪烁其词,似乎准备说些什么却又在顾忌着什么。已经久经沧桑的老人在嘴角绽放出一个深沉意味的弧度。
“周围的这些孩子,都是老奴打小亲自训练的,他们知道那些该听,那些不该听,而且,有老奴在,就算有人想听,也不一定听的道!”
格里菲利这才放下心来,将老奎奴的两只手紧紧的抓在手里两眼放着希翼的光芒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老人,“老奎奴,你能给以我力量吗?”
“不能!”
虽然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格里菲利还是止不住的在脸上露出了失望,是的,在已经没有了神迹的苍茫大陆上,任何一份力量的获取,都要依靠自己不懈的努力。
“但是,老奴可以给以你获取力量的方法!”老奎奴看着满脑子天真幻想的少爷,嘴角的弧度终于融开成了一抹笑意,“只是,这过程会很苦的!”
“比这还苦吗?”格里菲利指了指身上的伤痕,脸上露出了一份轻蔑,对于在获取力量的过程中那些未知残酷的轻蔑。“你只要保证,在这个过程当中我能活着,这就够了!”
“那将是一个十分乏味的长期过程,少爷你是否做好了数年甚至数十年远离繁华、权势、财富?”
“那些都是身外之事,和这个即使乏味孤寂也许痛苦的过程比起来,一个死去的人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去忍受一个永远也看不到阳光的日子,那个过程就像是在天堂里漫步”。
看着少爷对追求实力如此的执着,老奎奴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他的退路堵得更绝一点,“我的少爷,世俗这种东西,并不是你不去沾惹它,它就不会来骚扰你的,何况你还是修斯特尔家族的接班人,为了力量,你真的舍得放弃这些传承了数百年的荣耀吗?”
格里菲利知道,老奎奴说的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斯德曼家族可以没有权利,也可以是一贫如洗的穷光蛋,但是就是不能没有传承,传承一个家族数百年的荣耀,并不是躲在深山古林生儿育女平淡的过一辈子,而是需要它的继承者把那枚剑兰花徽章擦拭得干干静静,并时刻让它放出绚丽的光华。
窗外,夜色无声,远处几颗或明或暗的星星在眨巴着眼睛。
“如果,我傻了呢?我想,那些帝国贵族们大概不会邀请一个成了傻子的贵族去参加晚宴或者交际舞会。”斯德曼觉得就这样借着怪病变成一个傻子似乎很说得过去。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双方似乎都在思索着这种方法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这得与失之间是否划算。如果格里菲利变成了一个傻子,固然没有某些别有用心的小贵族像苍蝇一样缠着他打转,大贵族也不屑与一个傻子讨论风花雪月,但是,一个缺少了必要交际的贵族继承人,必定会离上层的贵族圈子渐行渐远,甚至被他们遗忘,而如日中天的斯德曼家族必将在不太遥远的未来远离权利的漩涡…。
“至于传承,目前我还只是一个贵族少爷,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那么,我不介意以一个傻子的身份让剑兰的光芒。。”格里菲利抬头看向窗外,伸起手臂遥指那已经变的璀璨起来的星空,“让剑兰的光芒变成无尽星空中最耀眼夺目的一颗!”
“最耀眼夺目的一颗!”在无尽的岁月里虚度了不少年华的老奎奴,对于格里菲利这种颇具挑战性目标,似乎勾起了他无尽的兴趣,看着目前连独立行走都很困难的少爷,老奎奴眼神玩味,“难道苦难,真的可以瞬间改变一个人的心志?”
无论老奎奴怎么猜测,他也猜不到他的小少爷身体里装着一颗有着三十年人生阅历的灵魂,而这颗灵魂,在前世可谓饱受人间冷暖,看淡世事苍生。
大放厥词的格里菲利这时多少还是有点儿心虚的,这主要因为这具身体遗留的记忆对于斯德曼家族的一切都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比如养有多少私兵,有多少可以立刻流动的财富,又比如有多少坚实的盟友,这些目前格里菲利想知道的事情都是一塌糊涂,“看来以前的那个格里菲利少爷,所有的兴趣都用来扒女人的裙子了!”
当然,格里菲利也不是没有一点凭仗的,至少家族目前还牢牢掌握着实力帝国排名第二的剑兰骑士团,在帝国南部靠海的地方有方圆超过一个郡的世系领地,而那些华丽古朴的庄园城堡,几乎遍布神圣联盟每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更主要的凭仗,则是这具浮华的外表内,藏着一颗百折不饶的灵魂,这颗灵魂通晓《三十六计》、《腹黑学》;这颗灵魂,前世用十年年时间孤单一人在明枪暗箭中爬到了统管几条街的混混老大的位子;这颗灵魂知道“鸟尽弓藏,走狗烹”“急流勇退”的真谛。同样,已经死过一次的灵魂,更加知道如何理智的去判断周围的一切,如何隐藏好自己,并最终完成“扮猪吃老虎”的终极大逆袭!
“好好活着,一直活到九十九!”这是再世为人的格里菲利最崇高的理想。为此,格里菲利不介意在相对他的灵魂而言比较陌生的异世,暂时做一根鸡肋!
老奎奴从软榻旁的矮凳上站了起来,在斯德曼诧异的目光中,将鞠娄的身体挺的笔直,“少爷,虽然你的志向太过于飘渺,想站的高度也过于奢望,但是请相信老奴,就是拿着皮鞭不停的抽打,老奴也会把你赶上去的!”从老奎奴苍老的脸上,格里菲利看到了一股坚定,还有一丝狠厉。这显然是下了某个决心的征兆!
“当然,老奴首先会站在你的身前为你遮风挡雨,顺带着替你挡下一些有心人的小花招,而后当你接受世人顶礼膜拜的时候,老奴也顺便沾沾光!”老奎奴担心先前的话语吓坏了软榻上的孩子,便破例开起了玩笑。只是,他显然没有这个天赋。
格里菲利拉着重新坐下来老奎奴的手,轻轻摇动用一种迷惑的语气问道:“老奎奴,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家里人都忌讳提起他?”
前世一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真面目的他,再世为人后,脑海里依然没有这个世界里父亲的音容相貌,难道自己注定是个苦命的人,以至于两世为人都无法得到父亲的关爱?
老奎奴的脸上闪现一抹淡淡的哀伤,似乎在回味某个让他感到心痛是瞬间,却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呢?从男人的角度来说,他也算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从斯德曼家族继承着的角度来说,老奴恨不得打断他的腿!”
“恩!”格里菲利被他前后自相矛盾的话弄得一头雾水,“难道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对家族大逆不道的事?”
“等你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老奴会把你父亲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往事,包括老公爵和你的母亲!”老奎奴少见的叹了一口气,将一个老人内心的疲态完全的表露了出来,“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他这一生,很难再正大光明的行走在罗奈歌城的阳光下!”
看到老奎奴在提到他父亲时脸上一直变换的哀伤和无奈,格里菲利很自觉的准备转移话题,他相信这个话题,老奎奴一定会感兴趣。
“老奎奴,恩,我们来谈一谈关于眼睛的问题,不是我老揉捏的这只眼睛,是我在蛇妖神庙祭坛上看到的一只美丽的不像样的眼睛,她是这样的…。。”
…。
“少爷,你别开玩笑了,世上哪有这样的眼睛,肯定是你当时流血过多后产生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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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傻了
关于那只眼睛的讨论,也仅限于格里菲利渺渺的一提,老奎奴毫不留情的一口否定,老少二人就此止步!对于这种太过于虚无缥缈的东西,斯德曼理智上认为也许就如老奎奴所说,那是他临死前的幻觉。但是,人活在世上,并不是时时刻刻靠理智去判断是非,一旦有什么事物让他感到迷惑的时候,人更喜欢依靠的是自己的直觉!
格里菲利的直觉就是,那只美丽的让人无法修饰的眼睛,就在他的脑海里,或者说潜伏在他的身体内!每每想到这种可能,他便升起一种痛并快乐的忐忑。就如同咬了一口滚烫鲜美的食物,明明想把它吐出来,心里却舍不得美味的诱惑!真可谓,剪不断,理还乱!
又是一天傍晚时,一阵阵晚归的鸟儿迎着晚霞,欢快的飞向它们的巢穴。
耶利亚也在这一刻,由护殿骑士的护卫着离开大队,正式踏上了归途。分别之际,除了海普-斯德曼过来客气了几句话之外,格里菲利所在的马车甚至就没有停过,在耶利亚饱含深情的凝视中,一直向东,掀起了一地的灰尘,却遮盖不了她满脸的泪珠!
“走吧!”格林轻轻拽了拽耶利亚的胳膊,却没有拽动!
天色又暗,黑夜又临。一个女子孤独的站在荒芜的丁字路口,还在守望着已经离她远去的爱情,良久!耶利亚眨巴了下眼睛,翻起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泪痕,然后,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笑容,模糊的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笑容的意义。
“你不来找我,还不能我去找你吗?”伫立良久的耶利亚,似乎想通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在这漆黑的夜晚里,她分明看到了一片光明。难道这不是主神的恩赐?耶利亚一边瘸着腿往回走,一边在胸口画着十字架。
在耶利亚离队的时候,格里菲利本来是想与她礼貌的道别一番的,身在礼仪之邦活了三十岁的他这点涵养还是有的。只是在那一刻,他的身上又开始冒血汗了,他实在不愿意再以这副模样,为那个纯洁的女孩儿以后的人生带去噩梦。
第四次面对怪病的折磨,格里菲利一如既往的淡定,一度还与守候在身边的老奎奴开起了玩笑。想起“古人刮骨疗伤谈笑间”这个典故,格里菲利甚至认为自己比起那些英勇无畏的古人,还要洒脱些。
在身体涨裂的同时,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每一根神经的挤迫,一股庞大的力量在他身体的每一根筋脉,每一处肌肉里冲撞,爆发!血如以往一样,很快浸湿了身下的毛毯,流到车厢的木板上,然后顺着缝隙滴落地面。
“老奎奴,你说我身体里的血是不是早该流干了?为何流了这么长时间,好像我一点也感觉不到贫血的征兆!”为了转移身上的疼痛,格里菲利撅着牙缝吐出了心底的疑问。
老奎奴没有出声,事实上活了一大把年纪的老管家心里也在疑惑着这事儿,“难道少爷有血族的体质?”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老奎奴还是把沾了血的手指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格里菲利见老奎奴没有答话的意思,便将眼睛闭上,很自然地想起了那只眼睛,然后,那只妖冶的眼睛就出现在他的眼前,不,是他的脑海里。看着这只飘飘荡荡的眼睛,为了转移身上这股令他愈来愈无法忍受的折磨,斯德曼甚至想让自己的心智就此陷进这只醉人的眼睛里,于是,他就陷进去了,陷进去的他却遭受着更大的折磨,他集中所有的精力,专注着感受脑海里那只蓝与红搭配的极致,忘了自己,忘了灵魂的存在,这个时候,所谓的痛苦,也就不存在了。
飘飘荡荡的眼睛似乎玩累了,于是她在属于她的一角安静了下来,惊艳的光芒慢慢黯淡,饱满的瞳孔也渐渐眯成了一层缝,一层水雾缓缓升起,最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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