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马虎虎。”崇慎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豆豉鲮鱼油麦菜。
晚上林嫂跟颜晏在下房聊着天儿织着毛衣,宽扁针学得倒是快,但是到前襟织麻花针的时候却怎么也织不好,颜晏索性撩了针线,爬在桌子上不动弹。
林嫂笑笑“头一次见你不耐烦,怎么着,有心事了。”
颜晏懒散地说“没有,整天过得浑浑噩噩,哪有心事。”
“浑浑噩噩才叫心事,一身轻松反倒心宽,你说来听听,可是工作上的事?”
“林嫂……你可撒过谎,骗过人?”
“那当然,谁都不能保证没撒过谎,但是有些谎言是恶意的,有些是善意的。”
“但是撒过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谎来圆,何时是头。”
“如果不是恶意的,说出来就好。”
颜晏点点头“做起来难啊……”
第二天颜晏早起上班,跟崇慎请假,说晚上不回来吃,好久没去见珍姨她们,崇慎自然是答应。等颜晏到了外交公寓门外,正好遇到豆婶,俩人有说有笑的进门,穆礼坐在车子里目送他们,车子进不去,外交公寓管得严,进大院就要通行证,他只能存着侥幸心理在门口等。
大约上午十点钟左右,那位跟着颜晏一同进去的嬷嬷出来,穆礼一眼便认出她来,下车笑着朝她走了过去。
豆婶见到陌生人,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来,她在北平认识的圈子都是平民老百姓,穿着这么整齐的人她应该是不认识,来人态度和善,笑着递过一张银票。
颜晏十点开始准备午饭,看了看人数,大约五个人左右,做馅的同时艾伯特几个人帮忙和面,几个大老爷们穿着白衬衫围在面盆前你一下我一下的,颜晏看着好笑,催他们悠着点,别弄的哪都是面粉。
擀面皮和包饺子的时候他们也跃跃欲试,刚开始颜晏没拦着,后来实在是忍不了,只能自己一个人做,他们可怜巴巴的看着颜晏,希望能帮忙。
“想帮忙啊,那去拿碗筷,酱油醋,辣椒碟。”
饺子煮好了,艾伯特几个人怀着膜拜的心情,如果有香炉的话他们一定把饺子供起来给它磕几个头,现在四大盘饺子摆在桌上,他们干咽唾沫。
“先尝尝咸淡,在我们东北是油醋蝶,在北平呢只喜欢吃醋蝶,你们自己看着办,喜欢吃辣就放一点辣椒油。”
那几人话没听完,几筷子就夹下去,艾伯特算是筷子用的利索的,那几个人夹了半天夹不起来,气得直接上手抓着吃。
“颜,我头一次吃发酸发臭的菜,这么好吃。”
颜晏笑了笑“所以我想给你们做炸窝头片抹臭豆腐,真的很好吃,可是你们不习惯。”
“好好,那下次做。”
饺子在半小时内清空,大家吃得太热火朝天,等饺子见了底,才发现撑得不行,一个个表情痛苦,颜晏每人给盛了碗饺子汤,原汤化原食。
刷碗的时候,艾伯特照例来帮忙,颜晏偷偷得瞄了他几眼,被艾伯特发现,笑着问她“我脸上脏了吗?”
“没~”颜晏嬉皮笑脸“我想……晚上请你吃饭。”
艾伯特想了想,点头说好,正在这功夫,豆婶又折回来了,笑呵呵的到厨房找到颜晏,一把拉过来。
“颜姑娘,你周末有时间吗?”
“有时间啊,怎么了?”
“我这啊,有个小活,给的待遇不错,是我儿子的同学家介绍的,到公馆给做顿晚饭,生日宴,你感兴趣吗?”
“豆婶怎么不自己去?”
“我儿子看待遇好,就应承下来,本来让我二哥去的,但是我二哥瞧不上这种大户人家挥金如土的做派,说什么也不去,我没办法,儿子回去交不了差,我只会做点粥饭,只能问问你愿不愿意。”
“那当然好,谢谢豆婶。”
“唉,客气什么,你我不要分这么清,好了,你忙吧,我回了。”
豆婶走后大家也陆陆续续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凯文看艾伯特无动于衷,问他“艾伯特,晚上的会议你不去吗?”
“我有事不去了。”
“那怎么行,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我怕我们应付不来的。”
“那正好是个锻炼的机会。”
他们用英文交流着,颜晏听不懂,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剥豌豆,她时不时抬眼看看交流的两个人,觉得凯文有些着急,艾伯特显得泰然自若。
下午没什么事,颜晏出门去了珍姨那,店铺简单的装潢了下,第一批布匹三天前到,生意惨淡,门槛都快结冰了,珍姨跟小玖在店里正在摆放布匹,小玖倒是会了些花样,画了好多衣服的草图,画的不好,但是都很新奇,颜晏翻着看,笑着问她“你设计这衣服能有人穿吗?”
小玖抢过画册,一脸不屑的看她“你懂什么,这是dior经典款,还有这个半袖,是川久保玲的新款,这个大衣漂亮吧,我们那个时代很少人穿皮草了,要保护动物,呢子料最流行,这是burberry永恒经典,还有这风衣……”她一一指给颜晏看“你适合,赶明儿我找到好料子,给你做一件。”
“看你还挺乐在其中,无言乱语,你说的那些名字我都没听过。”
“过两年就能进中国了,我得赶在他们打入中国市场之前占领先机。”
“好好,你最聪明,女强人行了吧。”
“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晚上约了人。”
“话说你今天怎么有功夫来。”
“路过,进来看看,你跟那日苏怎么样了?”
小玖有些不好意思得看着颜晏“你不生我气吗?”
“气过头了,只要你好就行。”
“那你哥哥……有朝一日我见了他,一定跟他赔罪……你还要回去找他?”
“找是肯定要找到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你还要报仇?”
这下子颜晏半天没说话,很是苦恼“我胆子变小了,竟一时间拿不定注意……你说?我是不是变了?想到死,竟会觉得惋惜。”
“心里有了牵挂的人,都惜命。”
颜晏叹了口气,站起来“我得回去上班了,改天再说。”
艾伯特在公寓门外等她,颜晏回来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喇叭声,她进了车里,问艾伯特想吃什么。
“有没有颜晏没吃过的,到北平后第一次吃觉得很好吃的东西?”
颜晏想了想“那咱们去吃松柴烤肉吧!”
又来到正阳桥院子里的这家松柴烤肉店,大冬天的外面也有人跺着脚吃,颜晏请人吃饭,所以带着艾伯特进了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有了上次的经验,颜晏这回轻车熟路的点了几盘肉和红薯片,教艾伯特怎么吃。
“喝点酒吗?”
“不了。”颜晏摆摆手“我酒精过敏,司机开车,你喝点二锅头?”
艾伯特笑着点点头“都听你安排。”
吃了几口肉,颜晏端了杯酸梅汤敬他“艾伯特,今天请你首先要谢谢你给我介绍了这份工作,我很开心。”
艾伯特一饮而尽,控了控杯子“那么其次呢?”
“其次……我想问问你,昨天为什么要给我送围脖……我今天去工作就会取,没必要你亲自送一趟的。”
艾伯特看她,早知道她这般聪明,但不晓得她这么直接,打开天窗说话总是好的,艾伯特又倒了杯酒,慢慢抿着,也不着急说,颜晏倒是先着急了“艾伯特,我们是工作关系,对吗?”
“我的确对你,存了二心。”
颜晏低头,不说话,再抬头时夺了艾伯特的杯子,把那半杯酒一饮而尽,也学着他控了控“你看,其实我酒精不过敏,骗你的,我只是不愿跟除了崇慎以外的男人单独喝酒。”
艾伯特摇摇头“我喜欢你,可以等你,你说的那个人,我不晓得,但是无妨,他要是对你不好,我可以是其次吗?”
颜晏继续吃肉“那是你的自愿,我管不着,但是艾伯特,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做这么明显的举动,到我家给我送围脖,想让我家人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会让我很苦恼。”
“颜,你太聪明,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就踏踏实实的做我的朋友,你会发现我不适合做你的伴侣,我更适合做你的朋友。”
“颜,不要生气,我们可以……”他想了半天那个词,用长筷子底端无助的扫了扫搔了搔头发。
“翻篇儿?”
“对,我们可不可以翻篇儿,不说这个了。”
颜晏笑了笑,给他夹了块红薯“你的中国话还有待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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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怒
崇慎进铺子的时候小玖刚把碗筷捡下去,石五两的伤已经好了,在屋子里生炉子,拿着个火罐子抽煤烟儿,崇慎进来看了一圈,石五两见着他很高兴,拉他坐下。
小玖过来给他倒了杯茶水“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路过想来蹭蹭饭的。”
“哦,那我给你端过来,还剩了点蘑菇炒土豆片,你将就着吃点?”
“不了,看看你们生意怎么样就走……你说说颜晏,你俩姐妹一场,她也不常来看看你。”
“怎会?下午刚来过,唠了会嗑就回去工作了。”
“下午来过?”
这么一反问小玖起了疑心,大晚上的这位爷过来,看着也不像是要蹭饭的样子,这句句往颜晏身上带,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哦,说是凯蒂不忙,她出来办事,路过的,没待多大一会儿就走了。”
崇慎点点头,屁股还没做热起身就走了。
颜晏和艾伯特出了饭馆,索子去山货行取干货正好路过门口,瞧见颜晏跟艾伯特上了轿车,他本想跟着,无奈人力车怎么也跑不过小轿车,那洋人他记得,印象深刻,昨晚才见,今天不会认错,他觉得有些蹊跷,但是没想回去跟崇慎说,他只是觉得好奇颜姑娘怎么会认识洋人。
索子回去的时候怎知颜晏还没到,其实艾伯特想把她送回家,但是颜晏执意要提前两个路口下车走回去,艾伯特依着她,没说什么,所以颜晏走回去要比索子慢,索子进中堂打开灯吓了一跳,少爷大活人坐在堂中,一个人喝着茶。
“少爷,怎么不开灯?”
“索子……我觉得颜晏有事瞒着我。”他声音很小,但索子还是听到了,本来不想说的,但听崇慎的话,他觉得心里的蹊跷被放大了,犹豫着,还是招了。
“少爷,我刚刚看到颜姑娘跟一个洋人从饭馆走出来……”
崇慎倏地抬头“洋人?”
“对,就在正阳桥下的一家松柴烤肉店,颜晏上了他的车。”
“你可瞧仔细了?”
“是啊,瞧得仔细,那洋人昨晚我见过,来敲门,说是在门口捡到了颜晏的围脖。”
崇慎有些惊讶的看着索子,正阳桥下的烤肉店是他俩第一次约会时去的地方,现如今她带着个洋人去,他火气腾腾得上涨,一下子把茶杯砸了“废物!”
索子吓了一跳,赶忙道歉“对不起,我是废物我是废物,少爷别生气。”
“我没说你!我说我自己是废物!早就瞧出来她不对劲,看她跟我装,装得像模像样!”
正说着颜晏进来了,脚步有些迟疑,她在门口听见了茶杯摔碎的声音,跑进来就见俩人红着脸,看样子是气得,她有点举步维艰,瞧着一地碎玻璃,让索子赶紧去扫了。
“我门口就听见了,好端端的摔什么杯子?”
“没事。”
“跟索子生气了?”
“叫他办点小事都办不好!”
“你瞧瞧你,他打小跟着你,什么事啊,至于你跟他动气。”
崇慎抬头看她“晚饭小玖给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颜晏转过身摘手套,迟疑了一下说“她会做什么啊,就会煮个面条。”
“你今天没掉了围脖?”
颜晏笑呵呵得回头看他,还扯了扯围脖“没看见啊,我哪能天天掉。”
崇慎腾得起身,过去拽着她的手腕,把那围脖一把拽了下来,使的力气大,勒得颜晏脖子一下子顿疼,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有些委屈,摸了下脖子“你干嘛,弄疼我了。”
崇慎挥手就把围脖扔出门外,索子刚拎着扫帚进来,围脖直接呼在脸上又掉到地上,刚要捡起来就听崇慎说“烧了,明儿买新的!”
颜晏还被拽着手腕,抓得死死的,感觉不过血了,食指涨疼,她意识到崇慎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她嘴硬着不愿意服软,她笑了笑“好,买新的。”
好!你还装!崇慎带着戾气,瞳孔里一片浓黑“颜晏,我告诉你,咱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下辈子也照旧,下下辈子更是,生生世世你都不能有二心,谁都有缓和的余地,就你不行。”
“为什么是我?”颜晏眼眶红了,使劲睁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什么都有了,只差你!”
颜晏苦笑“行,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都是你的,我就是个物件,是件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