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特洛伊族人心里都清楚,奇诺能出现在这里,只意味着一件事——整个家族最精锐的战士,再加上爱德华亲自出手,都没能在风云关挡住薄暮死神。
最好的情况是奇诺耍了什么花招,从风云关偷偷逃了出来,爱德华正在追赶。
最坏的情况……很可能风云关已经沦陷,连爱德华本人都……
告死军团将士比起无措,更多的是一种恐惧,他们此前认定奇诺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这辈子算是废了,为了自己的生计,只能转头效忠尤里。
可现在,奇诺杀穿风云关回来了,他们这些“叛徒”的下场又会怎样……
就在告死军团将士内心纷乱如麻时,奇诺说话了:“说实话,你们的投敌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外。曲终人散,人走茶凉,见势不妙改换门庭是人之常情。”
“我走之后,你们投靠了特洛伊家族,这并不是什么令人难堪的事。人的生活总要继续,我们也只相处了一两年,要求你们拥有亲卫军团之于波顿那样忠诚是不现实的。”
“我理解你们曾经做出的选择,可现在我回来了,这意味着今天晚上,你们身前的地面只会接触两种东西——”奇诺屹立于凡世之上,身后万千静默碎片熠熠闪耀,“你们的膝盖,或者你们的脑浆。”
第八百三十四章 会师薄暮
奇诺的宣告在薄暮城上空萦绕,战场肃杀压抑,时不时传来急促颤抖的呼吸声。
告死军团将士神色仓皇,面面相觑注视着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盖的恐惧。
紧接着,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众人不约而同收起武器,朝着奇诺所在的方向接二连三跪倒在地,对旧主再度臣服。
告死军团倒戈,意味着尤里身边唯一一支懂得如何应对天外武器的军团不在了,而且还会反过来攻击他的部队。
再加上奇诺强势回归,薄暮死神亲临战场带来了无可抗拒的压迫感,尤里所指挥的部队士气已然陷入低谷,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尤里自知大势已去,嘴上却仍不愿认输,怒声说:“奇诺·凡·海尔辛,你不要一错再错。你就是把我消灭在这里又如何?今天我这条命就送给你!”
“杀了我,安德烈陛下还有百万大军!他是正统的王,全境臣民都会为他而战!对抗大势,你只会死得很难看!”
奇诺歪了歪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尤里:“尸体在说话?”
尤里大怒,在凌厉的兽吼中进入疫兽形态,周围劲风大作,赫然是要进行绝地反扑。
尤里刚准备冲过去挟持几名海尔辛家族要员作为人质,突然感觉头顶传来猛烈的压迫感,他惊愕地抬起头去,只见刚才趴在奇诺背上的小女孩居然当空朝他跳了下来。
“rua!!!”菲奇红唇启张,口中闪耀着寒芒的尖锐獠牙,成为了尤里此生最后所见之物。
……
尤里被菲奇吞噬之后,奴隶军全面得势,经过一夜鏖战,终于在黎明之际控制了薄暮城所有城区。
薄暮城外参与封锁的王国军没能抵挡住攻势,损失惨重,各支军团都在混战中溃败。
因为人手问题,奴隶军没有冒然追击,毕竟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需要休整。
海尔新家族方面,除了上官雪动用血符伤势较重,其他人伤势都很轻,奇诺也很快用凤凰血清把上官雪医好了。
奇诺走到卢戈面前,对他点了点头,赞赏地说:“事情办得不错,我原以为你能武装起数千人就不错了,没想到能募集这么多人。”
卢戈笑着摸了摸鼻梁,不仅没有邀功,反而显得有些腼腆。
这时,帕拉丁试探性地问:“大人,这个人是?……”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在菲奇身上,这个女孩他们此前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当然了,她既然能站在奇诺身后,毫无疑问是“自己人”。
不过,这个女孩的行为实在让人有些……无法理解。
比如现在,菲奇抱着一条不知从哪弄来的马腿,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
吃马肉本没什么,马匹虽说是极其重要的战争物资,可再好的马死了也就是一堆肉,死马与其埋了或者放着不管,还不如当成口粮吃掉,让大家饱餐一顿。
问题是……正常人吃马肉都是烤着吃,菲奇却是生啃,连毛带皮地啃,吃得满身都是血水,这种茹毛饮血的习性实在是令人有些悚然。
帕拉丁试探性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帮你拿去烤一烤?生肉吃多了可是会生病的。”
“呜!——”菲奇抱着马腿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帕拉丁,喉间隐隐响起了野兽护食时才有的威胁低吼。
这凶样实在让人犯怵,帕拉丁不敢再靠前了。
直到奇诺把手放到菲奇头上,她的低吼才消失,又开始啃马腿,边啃还边用某种诡异的目光打量着帕拉丁等人。
众人起初不明白这种目光的含义,后来恍然间想到,那些野生猛兽观察猎物时,露出的往往就是这种眼神。
紧接着,奇诺对菲奇说了一句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越想越让人心里发寒的话:“这些不是食物,不可以吃。”
菲奇那种诡异的目光这才消失,专心啃着马腿。
奇诺怕菲奇理解有误,到时候她不吃帕拉丁等人,反手把其他友军吃个干净,那可就麻烦了,于是额外叮嘱了一句:“从现在起,除了我说能吃的东西,其他都不能吃。”
菲奇乖巧地点着头,呆萌的模样和奇诺叮嘱的内容形成了极大反差。
奇诺看向众人,他没打算解释菲奇复杂的来历,只是淡淡地说:“总而言之,这个小家伙叫菲奇,是帮我们的人,其他什么都别问。”
“记住两件事就行,第一,平时可以和她说话,但不要碰她,也不要互相追逐玩耍。”
奇诺不让人碰菲奇,倒不是怕她被吃豆腐什么的,而是她的野兽习性太浓,人类之间常见的肢体触碰,在她的观念里可能会是某种挑衅,招来反击。
追逐玩耍也是,这种举措可能触发狩猎天性,追着追着万一她开始用牙齿和爪子跟你玩,那就演变成血案了。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发生战斗的时候离她远点——”奇诺顿了顿,颇有深意地补充道,“越远越好。”
众人听后不禁一阵恶寒,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就在这时,菲奇突然耳朵一竖,似是听到了什么,她冲到附近的石碓高处,仰头发出一阵尖锐的狼嚎:“嗷——”
几乎是同时,天际传来嘹亮的龙吟,漫天云层被冲破,一条赤红色巨龙向着薄暮城冲来。
经过一夜激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对于初次参与战争的奴隶们来说,他们的神经并没能放松下来。
现在眼看有巨龙逼近,他们以为是王国军派来镇压的龙骑士,一个个十分紧张,拿起枪就准备还击。
卢戈早就认出了那是绯夜,赶忙喊道:“放下枪!不许开火!”
绯夜在空中盘旋片刻,找准位置后落在了奇诺等人身边,洛娜呆呆地看着周围那些全副武装的奴隶,还有满地王国军的尸体,呢喃道:“这里的情况……和我想象得有些不一样。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到时候再慢慢解释吧。”奇诺看向洛娜怀中护着的娇小人儿,深沉地说,“终于又见面了,小公主。”
第八百三十五章 冰释前嫌
和以往那种优雅的形象比起来,现在的索兰黛尔不可谓不狼狈,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烂的囚服,上面沾满被殴打后流出来的血,还有民众泼到她身上的泔水,原本细腻的白金色长发被血和鸡蛋液弄得一根根结在一起,脸上到处都是淤青和抓伤。
谁能想到这居然是一位王室公主,落魄街头的乞丐都不会是这幅模样。
奇诺走到索兰黛尔身边,并没有嫌弃那些肮脏的血渍的污垢,手指轻轻搭在她脸上,在干涸的泪痕上面抚过:“还想当女王吗?”
除了落魄糟糕的形象,索兰黛尔身上还有一点和以往不同,那就是眼神,那双湛蓝色眼瞳曾经无比纯净,一如春季和煦的阳光。
而现在这双眼睛,沧桑,深沉,那是一种遭受大起大落,面对过生死离别,历经了人间冷暖才有的眼神。
除此之外,这双眼睛里还有另一样东西——坚强。
还想当女王吗?这个问题,索兰黛尔不需要给出任何言语回答,这种眼神就已经是最明确的答案了。
黎明的朝阳自东方升起,光芒却始终照不穿奇诺眼中的深邃,他探身到索兰黛尔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曾经失去的东西,我会让你亲手夺回来。”
索兰黛尔的手握得越来越紧,到后面兀地松开了,身体也向前倾倒在奇诺怀里,众人定睛一看,赫然是晕过去了。
众叛亲离,家破人亡,被游街,被侮辱,被处刑……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再加上一路骑龙过来的颠簸,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疲惫都已经将年幼的索兰黛尔压垮。
她此前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忍耐着,始终没有倒下,也不敢倒下,一直到遇见奇诺,心里有了依托,这才松懈下来,被压垮的身体也终于能够休息了。
“她一定比我们都累吧……”人群中,也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话。
……
经过一夜激战,所有人都累了,除了城墙上观察敌情的哨兵,其他人都进行了原地修整,吃完东西倒头就睡,从早上睡到傍晚才陆陆续续有人醒来。
索兰黛尔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看情况可能要睡上好几天才能缓过来,为了防止她的身体出现过度饥饿或脱水状况,奇诺定时给她输了营养液。
当天晚上,奇诺找洛娜谈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洛娜把奇诺当真朋友,对他没有设防,除了营救索兰黛尔的经过,她也把火曜历500年王城政变的真相,以及更久远之前「八王纷争」的内幕都告诉了奇诺。
茶室内炉火噼啪作响,洛娜环抱膝盖,将头埋在膝间,闷声坐着,面前的桌子摆放着精美的茶点,却是一口都没有动。
奇诺听完洛娜的叙述,在脑海中整理了一切的来龙去脉,沉吟片刻后说:“所以,你已经得知,雷格诺姆与多古兰德二族之间有着刻骨铭心的血仇。”
“可你现在还坐在这里,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决定将那些恩怨全都放下?”
洛娜苦涩地笑了一声,幽幽地说:“所谓血仇,都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中间隔了几十代,现在去追究那些旧怨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古王篡位之后,王国在多古兰德家族的统治下辉煌至今,没有对不起臣民,这就够了。”
“龙女王就算是正统,做得也不一定会比古王要好。这些古老渊源之下的血仇,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奇诺:“那白龙苏拉呢?五百多年前的血仇太过遥远,对你而言没有意义,弑母之仇却确确实实发生在你身上,影响着你的童年,也影响着现在的你。”
奇诺现在提起白龙苏拉之死,并不是故意挑拨洛娜,而是他看出洛娜对此难以释怀。
可如果洛娜要和索兰黛尔,要和大家回到从前的关系,这一页必须翻过去。
她,必须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洛娜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眼中慢慢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复杂情绪,悲哀地说:“我在黑关从墨菲口中得知了那一年的真相,你知道我当时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奇诺:“什么?”
洛娜:“我想杀掉所有人。特洛伊家族、赫奇家族、艾力克家族、达贡家族……甚至是我的父亲,我的族人……所有当年要为妈妈的死负责的人,我想把他们全部杀掉。”
“我甚至想过要杀索兰黛尔……因为每每想到珀修斯就是杀害妈妈的罪魁祸首,我就觉得我们两个的关系和虚伪,她必须偿还父辈的罪孽……”
洛娜说到这里,把膝盖抱得更紧了,声音也哽咽嘶哑起来:“但直到后来,我一个人度过那么多难眠之夜,又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可笑。”
“索兰黛尔做错了什么?妈妈死的那年,她才刚刚出生,不过是一个小婴儿,她有什么责任?我就算真要报仇,也应该去找珀修斯本人算账,可他现在已经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索兰黛尔和我之间,什么家族恩怨,什么仇恨链,这都是虚假的,只有十几年形影不离的陪伴才是真实。”
“为了那些不应该施加给她的愤怒,去断绝这么久以来的感情,我做不到这样的事……”
“所以我决定什么都不管了……说我怯懦也好……说我背弃家族也好……我都不管了,我只想和索兰黛尔回到以前的关系,好好保护她……”
奇诺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他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除我之外,你都不要把这些事对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