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年代--向南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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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腾年代--向南向北-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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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县级的地方戏剧团,说是巡回演出,实在是有点托大,有点报告体,其实,他们和民间的草台班子也差不多,到了地方,什么都演,红白喜事,只要有人请他们,他们就出场,没有合适的戏目,就现场编词,把当事人的名字编进戏里。
  刘立杆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他能把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东西硬凑到一起,还编得有板有眼,看得台下的人,要么哈哈大笑,要么痛哭流涕,擦干眼泪或者抿上嘴,再看到现实的活动着的当事人,或者躺在那里的遗体,恍如隔世,一下子分不清戏里戏外。
  所以,那些做红白喜事的,都特别喜欢请永城婺剧团。
  永城婺剧团几乎每年都要在温州地区活动,时间久了,就小有名气,特别是剧团里的三个人,一个是前面说过的编剧刘立杆,一个是美工张晨,布景和死人相{遗像}画得好,只要他的布景在台上一放,永城婺剧团和那些草台班子的差别才显现出来。
  最后一个,就是当家花旦谭淑珍,不仅戏唱得好,人也长得漂亮。
  演出市场不景气,剧团日常的生活是很艰难的,到了一地,连旅馆都住不起,演出结束,把戏台或下面打扫打扫,间拉一块布,一边男的,一边女的,大家统统打地铺。
  现在听说可以回家,大家自然很高兴,家里的日子虽然也清苦,但至少有床睡,有口热饭吃,几乎所有的人都过来帮忙拆台装车,把幕布卷成一捆捆,道具和服装装进了一个个大木箱,抬上车,卡车的车厢一半装道具布景,还有一半,是要坐人的。
  百多公里,十几个小时,坐在后面风吹日晒不说,屁股还要能经受得住长途颠簸,要不是回家,谁也不想经受这样的折磨。
  装好了车,大家都站在车下,刘立杆安排李老师和一个年纪大的琴师,去坐第二辆车的驾驶室,安排谭淑珍去第一辆车的驾驶室,徐建梅在边上看到,忍不住哼了一声。
  徐建梅和谭淑珍是一个学员班出来的,但总被谭淑珍压着一头,小剧团没有什么a角b角,反正是如果演《白蛇传,谭淑珍必是出演白素贞,徐建梅必是小青,除非谭淑珍生病上不了台。
  众人都羡慕地看着谭淑珍爬上驾驶室,有人想到,一个驾驶室除了驾驶员,还可以坐两个人,那人跟着就想过去,被刘立杆一把拉住。
  那人正要发火,看到驾驶室的门打开了,谭淑珍跳了下来,满脸通红,她走到刘立杆面前,抬起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骂道:
  “流氓!”
  众人哄然而笑。
  谭淑珍走到后车厢,爬了上去。
  张晨看着刘立杆,刘立杆悻悻地笑着:“不是钱不够吗?我就答应人家安排个美女坐驾驶室。”
  张晨知道没这么简单,问道:
  “还答应了什么?”
  刘立杆支吾了半天,嗫嚅道:“答应让他摸一下,一下,就一下。”
  众人哈哈大笑,张晨摇了摇头:“活该,该打!”
  刘立杆看看卡车的车厢,谭淑珍已经在道具间坐了下来,刘立杆再看看众人,叫道:
  “你们谁口袋里还有钱?拿出来。”
  众人都往后面退,有人叫道:“几个月没发工资了,谁口袋里会有钱。”
  刘立杆急了:“他妈的,那今天大家就走不了了。”


第3章 剧团出事了
  刘立杆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旁,满脸不屑的徐建梅,赶紧过去,双手合掌朝她拜着:
  “妹妹,帮哥哥一把,你去坐驾驶室。”
  “不去。”徐建梅哼了一声,“你自己的女朋友叫不动,凭什么我帮你忙?”
  刘立杆瞄了一眼卡车车厢,凑近了徐建梅耳边低声道:
  “她那个棺材板,怎么能和你比,谁不知道,你才是倾国倾城。”
  徐建梅“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刘立杆一看,知道有戏了,赶紧加码:
  “帮帮忙帮帮忙,不然我们就回不去了。”
  边上有人也起哄道:“是啊,有驾驶室坐,多好,风吹不到,太阳晒不到。”
  “最主要是月亮晒不到,月亮下面,人黑得最快了。”
  “杆子,要么和驾驶员说说,我坐驾驶室怎么样,我也细皮嫩肉的。”冯老贵叫道。
  “滚,滚滚,都他妈的滚!”刘立杆一边骂着,一边瞄着徐建梅。
  徐建梅犹豫了,她抿着嘴唇,看了看头顶,又看了看驾驶室,最后问道:
  “他摸哪里?要是……”
  “手。”
  “就摸一下?”
  “一下,就一下,完了你洗洗手不就行了。”
  徐建梅心动了,又不好意思走过去,刘立杆推着她,一边推一边叫道:
  “为了大家,为了回家,为了帮帮你哥,只要回到永城,吃香喝辣你开口。”
  他把驾驶室的门打开,连哄带推地把徐建梅塞进了驾驶室。
  这边门刚刚关上,那边门又打开了,驾驶员跳了下来,他朝刘立杆挥挥手,刘立杆连忙跑了过去。
  “不是说好是白素贞吗?怎么是小青?”驾驶员不满道。
  “去你妈的,白素贞已经摸了,再给你小青,还不划算?”刘立杆骂道。
  驾驶员急了:“我刚伸手,就被她打掉了,半下也没摸到。”
  “那还不是,她的手碰到你的手了?”
  驾驶员一愣,然后叫道:“不算,这个不算。”
  “来来来。”刘立杆搂着驾驶员的肩膀,走远了一点,刘立杆说:“白素贞今天不方便,坐驾驶室,你他妈的也不嫌晦气?还有,你看这小青漂不漂亮?”
  驾驶员嗫嚅:“漂亮倒是也漂亮的。”
  “手白不白?你不是说一辈子没摸到这么细皮嫩肉的手吗,又没说是白素贞的手。”
  “可我们说好……”
  刘立杆趴到驾驶员耳边,低声道:“这小青不光漂亮,还比白素贞年轻,你他妈的今天赚大了。”
  驾驶员有些心动了,他迟疑着。
  刘立杆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去叫她下来,给你加钱就是,正好,有一个肺结核的,这两天咳嗽得厉害,我让他去坐驾驶室。”
  驾驶员一听,赶紧往回跑:“算了算了,小青就小青,就这样吧。”
  刘立杆赶紧招呼还站在车下的众人:“上车上车,马上开车了,不想走的就别走了。”
  众人哄地一声,赶紧爬上了卡车车厢。
  两辆车摇摇晃晃,从祠堂门口昏黄的路灯下,一头钻进了黑夜。
  ……
  永城婺剧团在青牛山脚下,是挖山砌矗炱鹄吹模右惶醢朐残蔚亩钙律先ィ鲈鹤永镏挥卸笠恍∪狈孔樱际瞧呤甏睦辖ㄖ湟蛔徊愕姆孔樱嗨朴诘笔绷餍械拇蠡崽茫ゲ闳俣嗥矫祝笸ḿ洌蔷缤诺牧饭Ψ俊⑴帕贩考涌夥俊�
  布景和一箱箱的服装道具摞起来,占据了房子的一头,另外一头的松木地板上,用红漆画出了一个舞台的形状,就算是排练房了,房子的间,铺了一大块不知什么年月的,连颜色也分不清的地毯,就算是练功房了。
  一头在排演的时候,间就有武生和小学员,在练功毯上砰砰砰砰翻筋斗,没轮到上场的演员在这里练习走台步和背台词,一片的嘈杂和热闹,但大家都习惯了,可以做到互不受影响。
  另外一幢是五层楼的楼房,楼房的结构很简单,大门进去正对着的就是楼梯,楼梯的两边是走廊,走廊的两边,是一间间的房间,每间大小一致,都是十二平方,每层二十几间,除了一楼有三间是办公室外,其余都是宿舍,全团的人都住在这幢楼里。
  学员班的小学员上下铺,一间人,一般的演职员也是上下铺,一间四人,或者两人,像张晨、刘立杆、谭淑珍和徐建梅这些剧团的主要人员,一人一间,双职工没有小孩的,也是一间,双职工有小孩,不管小孩多少,都是两间。
  整幢楼里,没有厕所,没有厨房,家家户户,都是在门口摆张桌子,放一具煤油炉,在走廊里做饭,本来就不宽的走廊,因为这些桌子,再加上整年的烟熏火燎,变得又黑又窄,有人经过的时候,正在炒菜的人,要停止手上的动作,双手肃立,让人先走过去。
  剩下那幢小的房子,坐落在宿舍和练功房间,七十平米,一半是公共厕所,分男女厕,还有一半,就是食堂,那些不配拥有煤油炉的小学员,或懒得做饭的单身狗,就在这里就餐。
  刘立杆有句名言,他说这幢房子的两边,气味都是一样的,有时候右边,还比左边好闻一点。
  右边是公共厕所。
  紧挨着这幢房子,有一排水磨石的水池,七个水龙头,全团所有演职员和家属,洗菜、洗碗、洗衣服、洗脸刷牙和洗马桶、痰盂,都在这里。
  楼房的前面,是一百来平米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樟树,还有一棵桕子树,桕子树春夏妩媚,秋冬悲凉。
  因为剧团在山脚的高矗希杂莱窍爻且话氲娜耍鹜肪涂梢钥吹芥木缤牛庖话氲娜耍刻烨宄浚箍梢钥吹教肥缯渌牵R5卣驹谡潦骱丸曜邮飨拢捱扪窖降氐跎ぷ印�
  听不到咿咿呀呀声音的日子,永城县的居民们,就知道剧团又出去巡演了。
  这一次附近的居民感到有些奇怪,昨天傍晚,他们明明看到两辆卡车摇摇晃晃开上了婺剧团的高矗嬃顺岛螅搅境涤忠∫』位蔚卮影朐驳钠碌郎舷吕矗谑谴蠹抑溃缤呕乩戳恕�
  但第二天清晨,早起的人在煤饼炉上坐上泡饭,挤好牙膏,正准备伴着谭淑珍他们咿咿呀呀的声音,摇头晃脑地刷牙。
  他们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声音,于是有人就忍不住,走到了朝向婺剧团的窗户,有人走到了走廊里,楼梯口,他们不仅没有听到声音,连樟树和桕子树底下,也没有看到人影。
  不仅没有看到人影,他们看到,昨天傍晚卸了车,小山一样堆在院子里的那些道具箱,居然还堆在那里。
  这是怎么了?
  于是不久,整个永城都知道,婺剧团出事情了,他们的团长逃走了。
  有人说是被温州老板,用五辆小轿车接走的,有人说是跟剧团里的一个女演员私奔了……
  不是不是,有人很权威地说,剧团的演员我数了,都回来了。
  那团长去哪里了?边上人好奇地问。
  他嘛,嘿嘿,被一个温州的寡妇包养了!


第4章 谁赶跑了工作组?
  张晨睡到肚子有点饿了,迷迷糊糊地醒来,从枕上抬起头看看,桌子上的一个塑料篮子里,放着大饼和油条,这是女朋友给他留的早饭,女朋友已经上班走了。
  张晨的女朋友金莉莉,不是他们剧团的,而是他的初同学,永城轴承厂的出纳。
  张晨虽然饿,但又懒得起来,就倒下头继续睡,再醒来的时候是被走廊里刀切砧板,勺刮铁锅的声音吵醒的,门缝和门上气窗里钻进来的油烟味熏醒的。
  张晨正犹豫是起床还是再睡一会,就听到有人在楼上楼下不停地大叫:
  “马上去练功房开大会,化局来人了!”
  走廊里一阵忙乱之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张晨嘟囔了一句:“开你妈逼。”
  他倒头准备趁这安静的时光再睡一会,门却被砰砰砰砰砸响,刘立杆在门外大叫:
  “张晨,开会了,开会了!”
  张晨没好气地叫道:“开你妈逼,不去!”
  刘立杆继续砸门:“都在等你,李老师让我来叫你的。”
  张晨无奈,只好起床,他拿了一条毛巾搭在肩膀上,然后在牙刷上挤了一截牙膏,和刘立杆下楼。
  他们到了楼下,看到几个小学员正在抬道具箱,刘立杆问干嘛,小学员说,李老师让我们抬进去。
  张晨走到水池前面,打开水龙头,头弯到龙头下面,灌了一口腔的水,咕叽咕叽两下,吐掉,开始刷起了牙。
  李老师从练功房出来,看到了他们两个,李老师叫道:
  “哎呀,还刷什么牙,领导们都在等着,快点进去。”
  他转身又朝小学员们叫道:“你们也快点,进去的时候轻一点。”
  张晨满口白沫,口齿不清地问道:
  “这个时间,开什么会?他们管饭?”
  李老师朝左右看看,凑近了一点,压低嗓门和他们说:
  “不是开会,是工作组来了,和大家见个面,你快点吧。”
  “无聊!”张晨含混不清地骂道。
  刘立杆脚穿一双人字拖,趁着张晨刷牙的时间,他把裤管挽起,抬起一只脚放进水池里,打开水龙头冲着,一只冲完,接着冲第二只,李老师见状,赶紧去拉他:
  “别冲了,领导们真的在等。”
  刘立杆满不在乎地说:“洗干净就为了好见领导啊,没看到我风尘仆仆的脚?李老师,我和你说,刚刚从我脚上冲走的泥巴,可还是温州苍南的泥巴,唉,不知道它们到了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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