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省理工和普林斯顿也不应该单从荣誉进行对比。
“那个……”陈舟看了眼台上，即将要开始的报告者，跟张守武说道，“张教授，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张守武看了陈舟一眼，轻叹了口气：“行吧，那你好好考虑，我还是真诚的希望你能来普林斯顿！”
“嗯。”陈舟点点头，把目光投向了讲台上。
这是一位年龄大约在40岁左右的年青数学家，他这次的报告会主要内容是关于数论领域的L－函数问题。
一般地，对于数学对象X，可以定义复数列｛λx（n）｝n=1→∞。
就像L（s，X）=n=1→∞∑λx（n）/n^s，Rs》》1。
且具有欧拉乘积的狄利克雷级数，就可以称其为关于X的L－函数。
根据朗兰兹教授在国际数学家大会上的报告，研究一个L－函数主要有三部分内容。
分别是解析延拓、零点的分布、特殊点的值。
这里面牵扯的猜想就太多了。
像阿廷猜想、黎曼猜想、BSD猜想等等。
眼前这位报告者的研究，则是在假设黎曼猜想下，去研究零点虚部的分布问题。
不是陈舟喜欢的风格，但是不妨碍他听一听。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陈舟在大一上半学期结束后，就没有去听过任何一节课了。
这次报告会，倒是给了他一些听课的感觉。
只不过，陈舟奇怪的是，这报告会都开始了，怎么才来了这么些人？
难道现在的学术会议，都这么开放的吗？
大家都不重视的感觉呀？
张守武看陈舟听得认真，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件事还是留给自己的老师，法尔廷斯教授吧。
张守武也被注意力转移到台上的报告者身上。
台上的年青教授，本以为会有不少大佬出现。
结果发现，台下的座位居然都没坐满。
他倒没有多少沮丧，反而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QA环节，就简单了。
明显的，他的语气逐渐轻松起来，语速也加快了不少。
就在陈舟他们听得认真的时候，有一个人悄悄走近了他们。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先借我看看
“咦？”张守武先发现了这人，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这人面带微笑的看着张守武。
张守武随即问道：“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
那人回道：“这不是发现了有趣的内容嘛。”
说完，他的目光就看向正看着自己的陈舟。
陈舟仔细想了想，这人确实是第一次见，自己不认识。
可对方，明显知道自己。
看到陈舟疑惑的眼神，张守武介绍到：“这位是跟你的研究领域撞车的张亿唐教授。”
陈舟恍然大悟，这位可以说是数学界的“扫地僧”。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指的大概张亿唐这样的人。
在2013年之前，这位年近六旬的数学家，在一所不太知名的大学中担任讲师。
对，就是讲师，不是教授。
而且他几乎没有发表过数学相关的专业论文。
但是2013年至今，短短两年时间，张亿唐的名字，在国际数学界“横空出世”。
接连获得米国“数学学会柯尔数论奖”和瑞典2014年度罗夫·肖克奖。
张亿唐更是受邀在2014年的国际数学家大会的闭幕式之前，作一小时的受邀报告！
国际数学大会的受邀报告通常是45分钟，但他的是一小时！
而张亿唐所研究的问题，正是素数的间隔问题。
2013年，他发表了一篇关于素数研究的标志性论文，第一次提出来有无穷对素数，之间存在着一定的间隔。
并且，他证明了这个间隔是在7000万以内。
这也是孪生素数猜想的一个弱化形式。
也因此，张亿唐成为破解这个数学领域著名猜想之一“孪生素数猜想”的关键人物。
因为他的工作，相当于1920年挪威的布朗证明了“9＋9”，“开启”了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
现在，从7000万到6000万，再到4200万、1300万、500万、40万……
运用张亿唐的方法，数学家们已经把这个常数降到了246！
越来越接近孪生素数猜想的范围。
如果这一常数改进到2，就相当于证明了孪生素数猜想！
不得不说，这是一位很厉害的数学家。
想到这，陈舟也明白了对方过来的意图，他礼貌的自我介绍道：“张教授您好，我是燕京大学的学生，陈舟。”
张亿唐则看着陈舟说道：“我知道你，你的论文我已经看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管是冰雹猜想的证明，还是克拉梅尔猜想的引申研究，都很精彩！”
陈舟谦虚的笑了笑，说道：“您关于孪生素数猜想的相关研究，也同样精彩！更是为数学家们打开了证明孪生素数猜想的大门！”
张亿唐摆摆手，坦然道：“也仅仅只是提供了一种研究方法，距离证明还差得远呢。就像哥德巴赫猜想一样，被推进到‘1＋2’后，始终无法迈出最后的一步。”
张守武在一旁看着两人的表情，顿时插话道：“行了，你们俩就别谦虚了，这又没有外人……”
听到这话，陈舟和张亿唐相视一笑。
不过，张亿唐确实是一位低调的数学家。
要不然，也不会几十年不发表数学论文，以至于数学界都遗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张亿唐教授，干了一票大的。
这时，台上的报告者也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报告会。
QA环节的时候，他几乎没怎么被刁难。
礼貌性的送上了自己的掌声，陈舟想着要是最后一天，自己的报告会也能这样，就还蛮不错的。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张守武建议道。
陈舟和张亿唐两人自然没有意见，对方都有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陈舟三人立刻礼堂后，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
侍者热情的招待着三人。
张守武也没亏待这位侍者的热情，顺手就给了小费。
陈舟看着托盘里的小费，眼皮跳了跳。
这时，张亿唐的声音，拉回了陈舟的思绪。
“陈舟，能给我讲讲你的分布解构法吗？”
或许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些唐突了，张亿唐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打开后，问道：“关于你论文中的式5－3和式9－6的推导。”
陈舟回想了一下，说道：“方便给我笔和纸吗？”
张亿唐立马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沓崭新的A4纸，再把笔递给了陈舟。
陈舟接过笔和纸，开始说道：“关于式5－3，是这样的……”
一边说，一边在草稿纸上写着推导的公式。
张亿唐和张守武两位老人家则聚精会神的听着陈舟的讲述。
先前的侍者不由得好奇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一阵头大。
这些华国人，咖啡都凉了也不喝，反而在写着一堆看不懂的符号。
真是无法理解！
“……由此，式5－3的结论便可以得出了。”陈舟停下笔，把草稿纸递给张亿唐，“你看一下。”
张亿唐接过草稿纸，一字一句的认真看了一遍。
末了他把草稿纸递给张守武，两眼放光的看着陈舟：“那式9－6呢？”
陈舟笑了笑，手中的笔重新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
“其实式9－6运用到了一个技巧，相信张教授你一定不陌生！”
随着陈舟的讲述，张亿唐的眼睛逐渐增大，这……
这和自己修正Bombieri－Friedlander－Iwaniec的工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可他能够做出这些创新，是基于数十年的研究而来。
但陈舟现在也不过是个大二的本科学生，怎么就有这么丰富的积累？
就算他不眠不休，也不能看这么多文献吧？
更何况，看文献，不仅仅只是看而已。
张亿唐看了看眼前边写边讲的陈舟，心中不由得多出了许多感慨。
可能这就是数学天赋吧？
“……这样由式9－3、式9－4和式9－5就可以推导出式9－6了。”
陈舟说完，缓缓的放下了笔，把草稿纸递给张亿唐。
陈舟笑看着对方：“是不是有一些熟悉？”
张亿唐看完之后，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感慨：“没想到你年级轻轻，对素数的理解，居然如此之高……”
张守武也说道：“陈舟，你，超乎我的想象！”
如果单从论文来看，只能看到陈舟的工作成果。
但是经陈舟这么一讲，其中的思想，更是令他们感慨。
陈舟有些不好意思的表示：“两位张教授，你们过奖了。”
“那个，陈舟，这两张纸？”张亿唐注意到张守武明显的攥紧了手中的草稿纸。
“噢，就送给您了。”陈舟也注意到了张守武的小动作，只觉得这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家，挺有趣的。
张守武听到陈舟的话，顿时看向张亿唐：“老张，先借我看看！”
说着，他还把手攥的更紧了。
张亿唐也有些哭笑不得，摆了摆手：“记得看完还我。”
张守武立即表示没问题。
随后，陈舟又和张亿唐讨论了一些素数间隔问题的研究思路。
第二百九十章 有这么一瞬间
就目前来说，张亿唐可以说是这方面最顶级的数学家。
他的成果是国际数学家公认的一项伟大成就。
从英国《自然》杂志把他的工作称为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就可见一斑。
张亿唐的那篇论文，陈舟自然仔细的研究过。
他从来都不忌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件事。
在他看来，科学的传承就应该是这样。
“张教授，我有两个小问题想和您讨论一下。”陈舟想到了张亿唐论文中的内容。
“不用客气，你说吧。”张亿唐面带微笑的说道。
陈舟闻言，便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一行算式：“是关于这里的结果。”
张亿唐接过草稿纸看了一眼，眉毛不由得抖了一下，这是他的得意之作中，第14部分的开头。
【｜k～K∑N（d1，k）｜^2≤P1P2】
看着草稿纸上的算式，张亿唐轻声问道：“这里的推导，你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一步？”
陈舟轻轻点了点头：“没错，主要还是关键的点。怎么说呢，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张亿唐笑了笑，拿过笔，把论文前面的几个公式补上了。
【h￣（n2＋hkr）≡￣l＋kr（mod d1）……】
【（h，d1）=（n2＋hkr，d1）=1，l≡￣hn2（mod d1）……】
【N（d1，k）=l（mod d1）（l＋kr，d1）=1∑v（l；d1）n3≈N3′（n3，d1）=1∑ed1（b￣（l＋kr）n3）……】
【v（l；d1）=￣hn2≡l（d1）∑′f（h/d1）……】
写完之后，张亿唐把草稿纸放在桌子上，用笔指着上面的公式，开始整体给陈舟讲解。
陈舟听得极其认真，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没有白来。
单是和张亿唐的沟通，就让他受益良多。
“到这里的话……”张亿唐再次用笔在草稿纸上补充着公式内容。
“这个∑′的限制条件是1≤h＜H，（h，d1）=1，以及n2≈N2′……”
“再联系论文里的式13－16，你应该明白了吧？”
陈舟点点头：“所以，这是推导后续结论的开始，但实际上，到这里，也就豁然开朗了。”
张亿唐眼中带着赞赏的神色：“没错。”
陈舟看着面前的草稿纸，心中升起了一些想法。
公式果然都是有灵性的。
顿了顿，他又问道：“张教授，我还有一个小问题。”
张亿唐略一思忖，大概猜到陈舟想要问什么了。
他便直接说道：“在孪生素数猜想的研究中，你必须想象这完全是从无到有。因为我们确实也不知道。这就像我们以为宇宙无限大，没有界限，却发现它在某个地方存在终点。”
这个说法，有点意思……
陈舟轻轻点头，静候张亿唐后面的话。
张亿唐看了陈舟一眼，继续说道：“想象有一把度量绿色和红色数字的尺子，我们可以拿这把尺子沿数轴移动，无数次地将两个素数圈起来。”
“但圈住无穷多个数不一定就是圈住了所有的数，因为有一些情况，比如有无穷多个数是偶数，但还有无穷多个数是奇数。”
“同样道理，这把尺子也能沿着数轴移动无数次，但圈不到两个素数。”
张亿唐说完，看着陷入思考的陈舟，默默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先前咖啡馆的那名侍者，看到自己的咖啡终于被端起品尝，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张守武自然也听到了张亿唐刚才的一番话。
只不过，对于已经和张亿唐讨论过多次的他来说，这番话他也听过至少三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