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个通告在三天后，他将带着钟子熙和郑开到蓝台参加《跑男》的录制，同时为电视剧做宣传。
在四人出发前，公司人事部发布了最新的人事任免决定，多个重要岗位发生人事变动，其中最受瞩目的，是季如风升职为A级经纪人。
而陈宇的名字，在文件里压根没出现过。
也就代表着，原地不动。
陈宇在看到这个邮件后，眼皮抬了抬，多少还是有点诧异的。
虽然他没在这件事走过太多脑筋，但架不住身边的人三天两头地拿“A级经纪人”的名头打趣他，搞得他也恍惚中产生了错觉，好像自己真的已经升职。
现在看到这个决定，他才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
说实在的，有一点失望，但大体上还算过得去。
毕竟他有自知之明，以他这个年纪，一进公司就是B级经纪人，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器重。
正式入职半年又升为A级，那就不是器重，而是捧杀了。
所以，从心底里，他也是不希望自己升上去的。
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他懂。
想明白了这一点，面对公司同事频频投来的安慰目光，他照单全收、全盘接受，还时不时地摆出一副落寞的样子，以满足同事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还挺有意思的。
当天下班，季如风春风得意地请整个艺人经纪部的同事吃饭，陈宇自然在受邀之列。
但他拒绝了，原因是这周五的节目录制，还有很多剧本上的细节要和导演组沟通。
理由是正当理由，但落在同事们耳中，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季如风不肯放过他，笑道：“小陈啊……”
小陈？
陈宇皱眉：之前还叫全名呢，这才刚升职，我就成小陈了？
季如风继续道：“工作是干不完的，你不下班，人家导演组还下班呢。这点事，明天再沟通也来得及。钟子熙马上就要是我手下的艺人了，我都不着急呢，是吧？”
这话听得刺耳。
虽说，季如风现在升任了A级经纪人，钟子熙归他管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毕竟艺人和经纪人之间的合作是需要另签合同的，代表着双方的意向，所以，在合同还没签之前，一切都还有变数。
季如风现在就迫不及待把这件事宣之于口，可见等着上位的心情有多迫切了。
陈宇笑了笑，看破不说破。
最后，他还是坚持没有参加这个饭局，季如风脸色很不好看地走了。
陈宇忙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嘉言发了好几条微信催他吃饭。
他一直没有时间回复，这时才觉得有点饿了，就打了电话过去。
“在干嘛？”
“在家里打扫卫生啊！老公吃饭了吗？”
“没呢！”
“我猜你就没吃，哼，你也不听话！”
陈宇嬉笑起来：“不是我不吃，是外卖太难吃了，吃惯了老婆做的饭，哪还受得了外面的地沟油？”
嘉言被哄得绷不住笑，忙道：“那你赶紧回来吧，我现在给你做饭，到家就可以吃了！”
陈宇答应了，挂电话离开，坐电梯正好碰到杨培也才下班，两人都是一愣。
“杨总，才下班啊！”
“你不也是！”
两人笑笑，然后就有了几秒钟沉默，电梯里的气氛微妙。
杨培先开口：“陈宇，人事任免的通知，你看到了吧？”
陈宇笑了笑：“看到了，季哥能力、业绩都是一流，升A级也是理所应当。”
杨培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走到公司楼下，司机已开着车在外面等着，杨培还没上车，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便迫不及待地跑下来，一边喊爸爸一边往公司大门里冲。
杨培好不高兴，笑得露出一脸褶子，一把把男孩抱了起来，父子俩亲昵得不行。
陈宇自觉退后了两步，脸上挂着妥帖的笑，心里却觉得奇怪。
他之前没有主动打听过杨总的私事，但隐约听到他有一个儿子，一直跟老婆在国外生活。
陈宇本以为，杨总现在44岁，儿子不读大学怎么也应该读高中了，却不想才五六岁，只怕连小学都还没上。
一时觉得有点奇怪。
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车上又下来了一个妆容精致、衣着贵气的女人，看着很年轻，叫陈宇猜不出年纪。
小男孩回过头喊妈妈，陈宇就知道这是老板娘，赶紧毕恭毕敬喊了一声：“夫人好！”
杨培哈哈大笑：“叫什么夫人，叫嫂子！”
陈宇连忙改口。
那女人本来没把陈宇放在眼里，一听杨培的话，就知道他对这个年轻人很器重，连忙投来一个妥帖的微笑。
杨培介绍道：“他们母子俩一直在国外，过两天是我生日，特地回来陪我过生日的！”
陈宇点点头。
杨培又向女人简单介绍了一下陈宇，着重说了一下他让郑开翻红的手段，叫女人脸上浮现几分惊讶，显然是不敢相信，那个三下两下把郑开从煤灰里拉出来洗白了的人，竟然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女人的笑容更多了几分欣赏和真挚。
短暂寒暄，陈宇和这一家三口告别。
第二天，陈宇没去公司，在家里和电视台的编导沟通。本想图个清静，可没想到下午，丁明一个电话把他叫了过去，说是杨总要见他。
陈宇不敢耽搁，只得赶紧开车到公司。
半个小时后，他敲门进杨培的办公室，发现佘莉、季如风、钟子熙坐在里面，四人相谈甚欢。
一见他来，沙发上坐着的三人脸色便显得有些怪怪的。
杨培倒是笑容如常，招呼道：“陈宇，过来！”
“杨总，着急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后天，钟子熙、郑开不是要参加蓝台的《跑男》吗？这事之前说是让你全权负责，但现在，既然如风升任A级了，那、也是时候让他接手子熙的工作。”
杨培说着，脸色变得有些严肃，继续道：“刚刚和佘总、如风、子熙聊了一下，他们都对这个决定表示赞同，合同已经签了。我是觉得，如风是头一次和子熙合作，两人之间的了解还不太够，这次的《跑男》录制是个挺好的机会！”
话说到这儿，陈宇就知道了杨培的意思，心顿时凉了半截。
“本来呢，《想见你》的后期宣传工作是交给你负责，但现在如风上岗了，你也正好歇歇。郑开之前跟了如风好几年，他带着，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同一份工作，也的确没必要两个经纪人都跟着，你觉得呢？”
杨培这话是笑着说的，但语气里的不容置疑，让陈宇完全没有辩驳的余地。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杨培的说法肯定是站不住脚的，季如风和钟子熙要熟悉，以后有的是机会，完全不急于一时。
而《想见你》的后期宣传工作，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这个时候换人，谁都看得出来不是个英明之举，杨培肯定也能。
但他还是一意孤行地换了，陈宇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
这个解释就在办公室里坐着的三个人身上，佘莉、季如风、钟子熙，已经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要不是佘莉给杨培劝诫甚至施压，杨培绝对不会凭空想出这么一出。
这个解释很难让人信服，毕竟在此之前，陈宇都认为佘莉是欣赏并有意栽培自己的，怎么现在……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完全无力抵挡，只能快速收拾心情，微笑点头：“没问题！”
第363章 卧底
打发走了陈宇，会议室里的气氛立即沉寂了下来。
几人起身告辞，杨培开口：“佘莉，你留一下！”
季如风和钟子熙对视一眼，没说话，出去了。
佘莉换了个位置坐下，恰好和杨培面对面，明明只隔了一米的距离，却仿佛有一道冰冷的鸿沟横亘于两人之间。
气氛有点微妙。
“咳咳……”杨培主动缓解尴尬，开口道，“最近挺好的？”
“挺好。”
“哦，那就好。”
“你叫我留下来，有什么事吗？”
“哦，有事，有事！就是……你升副总也半年多了，现在子熙的工作也交出去了，下一步，几个副总的分管工作也要有调整。我提前问问你，对哪一块工作比较感兴趣，我可以提……”
“我对哪块感兴趣，你就能给我哪块吗？”
“这……可以商量嘛！”
佘莉轻轻地冷哼了一声，眉眼间浮现几分厌恶：“得了吧，昨天开会，向诚那么不给我面子，你不什么也没说！”
“我不是打断他了！”
“打断而已，你有帮我说话吗？”
“……”
“杨培，你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好人，我还不了解你？没必要在我面前演这套，浪费时间！”
这话说得直白，叫杨培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面子，一阵红一阵白。
好一会儿，他才道：“那什么，你和陈宇之间，是不是闹了什么误会啊？”
佘莉皱起了眉头，似乎很是不解。
“我？和陈宇？”
“对，你不觉得你对陈宇的态度很奇怪吗？”
“有吗？”
“没有吗？昨天的会，你支持老向，把季如风扶上了A级经纪人的位置，今天又赶着过来找我，要让季如风接手钟子熙的工作，还要把《想见你》后期宣传的工作抢过来，这不是摆明了针对陈宇？”
佘莉眼皮跳了跳：“你想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针对谁的意思！”
杨培眸光一闪，笑了起来：“莉莉……”
“别这么叫我，杨总！”佘莉突然打断，语气严厉，脸上写满了厌恶。
“……咳咳！”杨培很是尴尬，连忙把话题继续下去，“佘副总，我们俩认识也有20多年了，你的性格我自认还是了解的。你一向不善于藏心事，有点什么喜好厌恶，全写在脸上了。”
佘莉冷笑了一声。
杨培继续道：“我觉得奇怪得很。陈宇一进公司，我就把他安排在你手底下工作，你对他应该也挺满意，要不然不会轻易把他派到钟子熙身边。对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想问问，你对陈宇的态度，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他是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还是……”
“杨总，你说你了解我，那你难道不知道，我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吗？”
这话，叫杨培愣了愣。
佘莉冷笑起来：“我要是真想藏私，仅凭你对我的愧疚，我早坐上副总的位置了，还至于等到现在40好几，才靠实打实的业绩出头？”
“多年以前我就跟你提过，你说你看不上什么副总不副总的……”
“所以，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为了一己私利，针对一个23岁的小年轻？更何况，这个天晟，又有什么值得我看中，能被称为私利的？”
杨培哑口无言，脸色又一阵红一阵白。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在和佘莉单独相处时坦然相处，明明她没有特意恶言相向，但每一次，他还是心虚到冷汗涔涔。
“所以，你真的不是故意针对他。”
“不是！”
“那你为什么支持季如风，不支持陈宇？”
“季如风人脉、经验、能力，都比陈宇要强。”
“可是，钟子熙明显不愿意！”
“她愿意。”
“她不愿意，我能看出来。她只是比较听你的话，毕竟是你一手捧红的，这孩子是个念恩的人！”
“我是为她好。陈宇是个好编剧，好的作词人，但不见得是个好经纪人！”
“你这话，明显有失偏颇。不管是编剧、作词人还是经纪人，陈宇都是非常优秀的，即便他不是个好经纪人，有这么多才华在身上，想捧红一个艺人还是非常容易的。”
佘莉冷笑起来：“但钟子熙已经红了，她需要的不是捧红，而是保持住现在的热度，甚至更进一步。这就不需要陈宇这么个有才华的年轻人，而是像季如风这样，有经验有人脉的老经纪人！”
杨培一时无话。
好一会儿，他才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这次，你为什么同意季如风接手《想见你》后宣工作？你明明知道，这个项目一直都是陈宇跟的，甚至，还是他一手操持起来的。”
佘莉的脸色依旧冷峻：“我只是从工作的角度来考虑，没想别的。如果有得罪杨总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一句话，把杨培噎得死死的。
好半天，他才像败阵一般点点头，沉下声音：“行吧，我知道了！”
佘莉二话不说起身往外走，刚要出门的时候却又站住了，突然转过身来，眼里的凌厉一瞬间化成了柔光。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杨培也愣了愣：“你还记得！”
佘莉晃了晃神，似是想起了什么，几分怀念一闪而逝。
她点了点头，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