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正在说话的其余三人听到老爷子醒了,赶忙过来请安。林夫人上前扶了父亲起来靠在床上,替芷兰答道:“观云去宫里念书了。观风还小,怕带来吵着您……”
“不怕不怕,下次一并带过来,我要好好瞧瞧我的小外孙们。”说罢韩祖峰抚了抚长须,似有万分感慨般又说道:“为父这辈子在战场上多次出生入死,都不及这次的病来得凶险。这回也算是两世为人了,真真是多亏了慕白的药啊!”
林慕白闻言连忙上前抱拳施礼:“这是小婿该尽的孝心,请岳父大人不必过于挂心。”
韩老夫人在旁笑着说道:“只顾着寒暄了,是不是又该打针了?”
这话提醒了林慕白,忙说道:“哦,是是——请岳母和夫人暂到外间回避一下。”
“不就是那一截老胳膊吗?还怕人看哪!”韩老夫人嗔怪道。
芷兰见老爹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心中有些好笑。前些日子林慕白为岳父注射地部位多集中于左右上臂。今天来之前芷兰告诉他要换不同地位置。最好换在臀部。故林慕白刚刚才会让她们回避。
芷兰知道老爹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便拽着林夫人地衣袖说道:“娘——兰儿想去这边地花园逛一逛——”
韩老夫人笑道:“也对。别把孩子闷坏了。走。咱娘仨出去走走罢。”说罢又吩咐侍女去地窖将今日所用地药取来。才带着林夫人和芷兰离开了病房。
她们三人刚走出小院。就碰上了一行来人。男女皆有。气势汹汹。
“见过老夫人。”来人七七八八零零落落地给韩老夫人行过礼后。领头地一个四十上下地男人上前说道:“侄儿给婶娘请安。我们有要事见叔父。”
“哼!”韩老夫人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韩世潘。你倒是说说你们能有什么‘要事’?”
那韩世潘面上红了一红,随即梗着脑袋说道:“叔父的遗嘱不公平,我们要讨个公道!”
“对!我们要讨个公道!”后边那些人也跟着附和。
韩老夫人闻言大怒:“遗嘱?我问你,老爷还没死呢,你这是存心想咒死他呢?”
韩世潘自知失言,只低了头不说话。后边一个妇人见他底气不足,忙上前帮腔说道:“婶娘莫怪,夫君不过无心说错罢了。我们只是想趁着叔父还在,为自家讨个公道罢了。咱们都知道,痨病拖不了多少时候。到时叔父若是不在了,我们找谁说理去?这事儿以后若是闹大了,大家面儿上岂不难看?婶娘您就行个方便,放我们进去吧!”说罢还大胆地扫了她们三人一眼。
韩老夫人听了这番话,不怒反笑:“行啊,几日不见,你们夫妇两个倒是转性儿了。成,婶娘我今儿个就做回好人,放你们进去。来——请。”
众人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韩老夫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行动。
“进来啊!趁老爷还有口气儿在,晚了怕就来不及了。”韩老夫人面带讥讽地说道。
林夫人也明白了母亲的用意,淡笑着说道:“咱们还是先走吧,杵在这里跟门神似的。”说罢便扶着韩老夫人离开了,芷兰紧跟其后,扭头看看湛少枫也跟了上来。
门口那些人愣愣地看着她们离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重又壮了胆气进了院门,要向韩老爷子讨回他们的公道。
一想到这些人一旦进去是个什么灰头土脸的光景,芷兰就忍不住“哧”地笑了出来。韩老夫人笑问道:“小兰儿在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芷兰忙说道:“兰儿瞧那几个人倒像是纸扎的老虎,不知一会儿见了真老虎会是个什么模样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虎头上扑苍蝇——找死!”
语毕惹得二人都笑了起来,韩老夫人正色说道:“平日里见他们还算规矩老实,想不到一听说老爷不中用了,就如此放肆张狂起来。真是令人寒心哪!虽说老爷病情已有好转,不过看样子他们是不大相信,那就放他们进去见识见识也好。”
行至东花厅,韩老夫人便有些累了。林夫人陪着母亲坐了下来,母女二人一起说话拉家常。一旁的芷兰听着这些话题只觉有些乏味,于是央着娘亲准许自己去花园里溜达溜达。林夫人便命湛少枫跟着她去了。
第036章 将门虎女
韩府虽为将军府,但府内结构却设计得大气而不失秀丽,亭台水榭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情趣。
芷兰一路顺着长亭走过去,便到了韩府的后花园。正值盛夏时节,花开得倒也不多,只那绿油油的草儿长得茂密十分。芷兰忽见一种不起眼的紫色小花儿在草丛中若隐若现,她不由得欣喜若狂。
这花名为紫芸,在医书上曾有记载,可入药,有镇痛作用。与另一种名为五柳的药材配在一起,便可使人瞬间短暂昏迷,实在是攻击防身之上佳用品,居家旅行之必备良药也。只是此草素来长于南疆深山老林之中,并不常见于中原之地。想必是外祖父哪年去南疆征战无意中带回来的种子吧。
芷兰见了这样上好的药草焉有不摘之理?只见她提了裙角,直接便从亭内的栏杆上翻了过去,跳进了草丛中。刚摘了三两朵,便听见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直喝道:大胆!哪里来的小毛贼!
芷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斥吓了一跳,抬头想看看来者何人时,却眼看一个漏风巴掌就要打过来了------一只大手突然出现紧紧钳住了那少女的手腕,那只白嫩纤手立时僵在半空中。
少女娇声喝斥道:你----你放开我!说罢连连挣了几下却挣不脱,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湛少枫却像没听到似的,反而将她的手臂攥得更紧了。
芷兰见这少女又气又急,眼见就要哭出来了,便说道:放开她吧。得了这句话,湛少枫这才放开了手。
后面一个绿衣丫鬟紧赶慢赶追了上来,小心抚着少女手腕上浮出的红印子说道:小姐,没事吧?说完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芷兰两个横眉立目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随便闯到人家园子里,还胆敢对我们家小姐动手动脚的!
芷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摘人家的花儿没事先打招呼,让人给当贼了,于是赶紧陪笑道:两位姐姐,我们是到将军府做客的。在此见到这花儿生得可爱,便无心摘了两朵,望姐姐莫要见怪。
那少女见芷兰伏低了一头,顿时觉得自家的面子又挣回来了,于是重又傲了几分,抬起下巴问道:是哪家的客人如此没有教养不知礼数?
芷兰被她这话问得倒噎了一下,还没等她回答,湛少枫替她开口了:不知这位小姐见人便是一巴掌,算是哪门子礼数?芷兰从未觉得湛少枫的声音像今天这般悦耳动听过,而且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她一些事。
“见面便是一巴掌”。你道这少女是谁?正是韩祖峰地孙女﹑芷兰地表姐韩沁儿是也。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莫非她们两个之间是孽缘?
芷兰已然是认出了韩沁儿。深知这主儿地暴脾气犯起来那可是天雷勾动地火。自己实在犯不着跟这样地人死磕。况且这还是在人家府里。闹大了大家一起丢脸。实在划不来。于是规规矩矩有模有样施了个礼说道:原是我地不是。我在这里给姐姐道个错儿。我们这就离开。说罢便使劲儿拽着湛少枫地衣袖速速拔脚离去。
哎----你们给我站住!韩沁儿被这一通莫名其妙地话和这两个来历不明地人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跺着脚气急败坏地叫嚷着。哪里还留得住那两人?只见那一大一小走得虎虎生风。脚都不沾地。
湛少枫被芷兰拉着稀里糊涂走了老远才停了下来。看着芷兰走得红扑扑地小脸儿和熠熠生辉地眸子。一点儿不见怯色。湛少枫不由得心中有些纳闷。以他这两年来对芷兰地了解。这位二小姐虽然年小。却一直秉行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地原则。今天这事虽说他们也有点儿错。不过那家小姐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也太过分了。若不是他拦得快。他们家这位二小姐地脸这会儿早就成了肿馒头了。可芷兰不但一反常态向人认了错。还一路溜了这么远。全然不像当初整治夫子那般伶牙俐齿咄咄逼人。难不成真地是一物降一物?
在湛少枫地带领下。芷兰又回到了东花厅。还没进门便听见厅内一阵鬼哭狼嚎。煞是难听。便在门外止住了脚步。
婶娘----我们知错了呀!求婶娘开恩哪!声音听起来像是那韩世潘。
只听得韩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是你叔父下的决定,婶娘我是无权干涉的。你们----好自为之吧!
婶娘!一个刺耳尖厉的女声聒噪得芷兰连连退后两步。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怎么就成了见死不救了?刚刚不还闹得挺欢的嘛。芷兰禁不住嘟囔了两句。
东城那个别院原说了是给我们的,现在叔父给收回了,又卸了世潘的差使。我们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婶娘!说罢又是一番捶胸顿足声声哀嚎。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自己回去好好思量吧!我乏了,带他们出去吧!韩老夫人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不耐烦。
随即那起子人便被从厅里轰了出来。瞧着这些人灰头土脸的模样,芷兰不禁感慨道:老虎的**摸不得呀摸不得。
过了不多时,林慕白也从病房那边过来了,携了妻女向岳母告了别,便离开了韩府。
在回去的路上芷兰就下了决心,再也不来这韩府了。龙潭虎**一般,生的娇小姐都练了降龙十八掌,动不动就是一个耳光抡过来,实在不是一般人待的地儿。难怪自家娘亲这么强大,自小练出来的呀!
第037章 家贼难防
又过了几日,林慕白像往常一样去韩府探望岳父。待到打针时,前去地窖取药的侍女突然慌里慌张回来了。
“禀……禀告老爷,药……药没了!”
“什么!”林慕白和韩祖峰都吃了一惊。韩祖峰迅速从床上坐起来,说道:“地窖的锁呢?是锁着的还是撬开了?”
“奴婢去的时候,门上还锁得好好的,可一进去才发现,药都没了!”
韩祖峰眼中锋芒闪过,直逼视着那侍女问道:“莫非是你昨日未把门锁上?”
那侍女顿时瘫软在地,哭道:“奴婢冤枉啊老爷!奴婢每日都将门锁检查好几遍才敢离开的……”
林慕白见那侍女不像是说谎,于是在旁问道:“府中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持有地窖的钥匙?”
那侍女好不容易才停住了抽抽噎噎,偏着脑袋想了想,答道:“除了奴婢,还有负责看守地窖的贾奎仁有钥匙。”说完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大叫道:“对了对了!奴婢刚才去的时候就没看到他!”
林慕白和韩祖峰迅速对视了一下,便传令下去找那贾奎仁。
将军府的效率就是高,没过多时,人便被带了过来。那贾奎仁蓬头垢面、睡眼惺忪,刚一进屋,一股浓重的酒臭味就扑鼻过来。
韩祖峰面带厌恶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回……回老爷地话。小人昨晚和朋友吃了点儿酒。今儿个就睡过头了。请……请老爷恕罪……”那贾奎仁口齿不清。一副还没酒醒地模样。显然不止是吃了“一点儿”酒。
“朋友?什么人?”
“就是……就是老爷您地侄儿韩世潘呀!”
“韩世潘?他人呢?”
“唔……小人不知。小人素来酒量浅。从昨晚就在席间一直睡到刚才。并不知道他何时离去地。”
“地窖地钥匙呢?”
“钥匙……小人都随身带着的……”贾奎仁迷迷糊糊在身上摸索着,摸了半天也不见钥匙。
此时韩祖峰心中已经有数了,想必是那韩世潘对他怀恨在心,遂偷了药去,以为这样就能报复韩府。
林慕白也早就明白过来了,笑道:“岳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抓了他惩戒一番便是了。至于药嘛,只要方子在,还是能再做出来的。”
韩祖峰眯缝了那双锐利的眼睛,捋着胡须沉吟许久,说道:“此人心术不正,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啊!”
对于韩府的家事,林慕白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说道:“岳父您的病正在关键时候,眼下补上药出来才是最关紧的。”
韩祖峰点了点头道:“也罢。但愿是我多想了。”说罢,又速速派人去搜寻那韩世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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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芷兰从父亲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心中却有些惊惶不安。据她那日在韩府所见,那韩世潘与其妻都是贪心不足之人。如若他们只是偷了药报复韩府也就罢了,但如果他们是想要用此药获利,那就麻烦了,势必会带来无穷祸患。
虽然心中不安,但芷兰还是得为外祖父把剩下的药水做出来。林慕白很快就将原料带来给她,并加派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