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性。
而这就意味着:汉人家庭已经去世,且墓葬中有金器作为陪葬的先辈,已经在地府,忍受了多年‘金毒灼魂’的痛苦!
偏偏导致这些亡魂在地府‘久经苦痛’的,又正是那些自诩为孝子贤孙的后辈,极其‘愚蠢’的将金子,亲手放入了先祖的墓葬之内。
——即便这种做法,大都是先祖生前的要求,也属于整个社会风气所提倡的‘美德’,那些以金作为先祖陪葬的后辈晚生,也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三观受到颠覆的汉室百姓,迫切的需要有人给他们指出明路,以弥补自己的过失,以免将来死去之后,在阴曹地府被先祖唾骂斥责。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在后世人看来无关紧要,在汉人看来却十分严重的问题,迫切需要得到答案。
——既然地府根本不以黄金作为‘钱币’,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些被风光大葬、墓穴塞满黄金的亡魂,到了地府就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穷人?
也就是说:后人都以为已经给先祖‘寄了足够多的钱’,结果地府根本就不认这些钱不说,这笔财富反倒成为了折磨先祖亡魂的恶魔?
如果真是这样,那汉室天下,很有可能迎来一次极其严重,影响极其恶劣的社会秩序崩溃!
作为华夏两千年封建历史上,唯一一个把‘百善孝为先’作为政策,而非口号的政权,汉人对个人道德的最后底线,便是孝道!
在过去数十年当中,几乎每一个汉人也都已此要求自己;哪怕是山贼匪盗,也基本保留着‘孝顺父母’的最后良知。
准确的来说:汉室两千二百余万百姓民,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不孝’的。
可是在‘金毒灼魂’的说法出现之后,这两千二百余万自诩为‘孝子贤孙’的汉室百姓,几乎一瞬间,就变成了两千两百万个不孝子徒!
——往先祖的墓穴放金子,导致先祖的亡魂遭受灼烧之苦,甚至还‘一毛钱都没有寄给先祖的亡魂享用’···
如果这个说法得到官方的承认,那理论上,整个汉室天下的每一个汉人,几乎是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要因‘死后当以发覆面,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而羞愧自尽!
就算真的有那么几个没有‘迫害’过先祖的例外,也只会是那些穷的连一点黄金,都没能塞进先祖墓葬里的穷苦之人。
这样的‘高标准’,在汉室只有一个群体满足条件。
——因汉室‘分家别户’‘一夫五口为一户’的政治规则而分家,又因庶出或非长子的原因,没能继承家中土地、财产,为了生计只能铤而走险,在刀口舔血的游侠众!
而实际上,即便是穷的只剩胆魄的游侠,也很少有不在先祖坟墓中陪葬金器的例子。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农户厚葬先祖,或许是为了担心被戳脊梁骨;官员厚葬先辈,大都是为了爱惜羽毛。
游侠这种有活力的民间社会组织,则出于见识、学识等当面的短缺,以及对仁义道德的重视,反倒尤其看重道德素养。
游侠们普遍奉从的核心观念,可是仗义!
可曾听说过那个官员,在上任之后,说自己要做一个‘仗义’的官员?
不严谨的说:整个汉室,就属这些文化水平几近于无、又极具原则的游侠重,属于由衷的仁孝。
也就是说,一但权威人士说一句‘没错,你们确实导致了你们的先祖在地府受苦,还没有钱花’,那整个汉室,无论是从土里刨食的百姓,亦或是在刀口舔血的游侠,都会在‘社会性死亡’的范畴之内。
而这种社会性死亡现象的严重程度,随着社会阶级的上升,而会显得愈发明显。
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给先祖陪葬了金子没错,但总有个量多量少吧?
而谁陪葬的金子多、谁陪葬的金子少,答案显然不言而喻:身份地位越高的人,就越有能力,也越顾忌社会舆论,而陪葬更多的黄金制品。
如果说过去,汉室奉行‘谁给先祖陪葬的金子多,谁就更孝顺’,那么现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简单的代换成:谁陪葬的金子多,谁的罪孽就越深重!
真要说起来,要真有谁要因为‘给先祖陪葬了黄金’而羞愧自尽,那首当其冲的,就是汉天子!
——汉室的厚葬之风,从来都不是民间的自发行为,而是历代天子以身作则,王公贵族、达官显赫有样学样,百姓受迫于舆论,以及对舆论的盲信,方一步步成为整个时代,乃至于整个华夏民族源远流长的‘风俗’。
这,也是刘弘一句‘白头翁’,就能让汉室百姓如此轻易地接受‘金毒灼魂’这个说法的原因——如果一个处理不好,刘弘自己就首先要遭重!
在淳朴的汉人看来,天子必然不会说谎;而在精明的官僚、贵族看来,天子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编造出一个无利可图,反倒可能动摇其自身地位的谎言。
这样一来,等候在长安城内的鸣雌侯府前,希望能见到许负的人员组成,也就很明显了。
——除了朝中那些位居高位,能直接和当今刘弘搭上话,或是有门道打听出刘弘‘官方解释’的高官之外,长安方圆百里范围内,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现在了鸣雌侯府外!
···············
“母亲,府外车马云集,街道都有些塞堵了呢!”
侯府正堂,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妪跪坐于香炉边,手持一块铜制八卦牌,嘴上不住的低吟着晦涩难懂的咒语。
那微微眯起的双眼,则不时望向正劈啪作响的香炉之内,那块正被灼烧着的龟甲。
听闻青年快步跑进正堂,又语带喜悦的汇报府外的状况,老妪眉角微不可见的一皱。
过了好一会儿,老妪才轻颤着开口,稍出一口气,便有些无奈的望向堂下,依旧喜色无以自掩的青年。
“不过几家权贵登门,便叫贤婿忘了府中礼数?”
“如此说来,登门的几位,当真为贵客吧?”
似乎是还没从‘冥想’亦或是‘念咒语’的状态中完全脱离出来,老妪的音色,淡雅间隐隐带着一丝暗哑。
听闻老妪之言,青年面色顿然一滞,稍走上前,等看清香炉内正被灼烧的龟甲之后,青年便赶忙跪了下来。
“儿失礼,万望大人赎罪···”
须得一提的是:与后世专门称呼达官贵人,以及比自己身份更为显赫的人不同,‘大人’这个称呼,普遍出现在子女对父亲的称呼之上。
而老妪一介女身,却被女婿以‘大人’称呼,无疑将一个极具汉室特色的事实,展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户人家的户主,正是这位老妪。
也只有成为户主的女性,才能在家中享有‘主君’地位,以及子女恭敬的‘大人’之称。
见女婿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目光中却明显带着一丝不服气,老妪几欲脱口而出的斥责,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唉,家门不幸啊···”
游侠这个群体,在秦汉之时,还并没有演化为‘有活力的社会组织’——此时的游侠,普遍自诩为‘侠客’。
既然是侠客,那推崇的价值观,自然也就是见怪不怪的那几条了:什么劫富济贫啊~快意恩仇啊~
什么持枪凌弱啊~违法乱纪啊···
这样一个矛盾的群体,在汉室得到的社会待遇也同样十分矛盾。
在战时,游侠群体普遍都会自发的参军入伍,报效国家。
历史上的景帝一朝,吴楚之乱爆发,景帝刘启拜中尉周亚夫为太尉,领军出函谷,镇压吴楚叛乱。
在大军走出关中,开往睢阳战场的路上,周亚夫在经过洛阳的时候,得到了一个人的效忠。
此人名为剧孟,在太史公的《史记》中,被列入了《游侠列传》。
只此一点,就能说明剧孟的人设:一个游侠。
一个出名到足以载入史册的游侠。
而剧孟之所以这么出名,除了整个洛阳城的地下势力,都曾被剧孟统一之外,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正式周亚夫对剧孟的评价。
周亚夫率军经过洛阳,剧孟作为游侠,自然是打算参军入伍,博取武勋。
而对于剧孟的投靠,堂堂太尉周亚夫,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得剧孟,胜得十万雄兵!
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汉室对于游侠这个群体,在某种特定情况下,还是十分看重的。
比如上阵杀敌,去送人头的时候···
咳咳。
而民间对于游侠的感官,则呈现明显的两极分化:著名如季布这样的‘豪杰’,会得到百姓的拥戴;但街头巷尾的流氓地痞,百姓则大都唯恐避之不及。
而老妪之所以对眼前这位仪表堂堂,眉宇间更是隐隐带有肃杀之气的女婿不满,也正是因为这个女婿至今为止,也依旧是‘任侠’的身份···
“罢了罢了···”
“能护一时,便护一时吧···”
苦涩的叹一口气,老妪便缓缓从香炉边起身,走到了上手的位置端坐下来。
“登门之客,皆按规矩办:若欲相面,老身一岁只相十人;今岁已相者八。”
“其余二卦,一相千金!”
面不改色的为自己今年最后的两卦贴上价签,老妇便低下头,将方才从香炉中取出的龟甲放在案几上,眉头隐隐皱了起来。
“近龙则凶,近水则吉···”
面色阴沉的摇了摇头,老妪便稍正了正身,暗自呢喃起来。
“待小儿诞,便送去洛阳吧···”
“唉···”
“罢了罢了···”
“能护一时,便护一时吧···”
苦涩的叹一口气,老妪便缓缓从香炉边起身,走到了上手的位置端坐下来。
“登门之客,皆按规矩办:若欲相面,老身一岁只相十人;今岁已相者八。”
“其余二卦,一相千金!”
面不改色的为自己今年最后的两卦贴上价签,老妇便低下头,将方才从香炉中取出的龟甲放在案几上,眉头隐隐皱了起来。
“近龙则凶,近水则吉···”
第0327章 新的难题
在‘金毒灼魂’的说法,得到汉室官方神棍许负的简单解释时,刘弘正端坐于未央宫宣室殿,处理着关中各地送来的总结报告。
总的来说,今年关中补种冬小麦的成果,还算是比较喜人。
关中去年春、秋之间的粟米耕种,由于无数寻常百姓家的壮年劳动力,被中央征召去参加战争,而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荒废。
想想也正常:汉室的‘一家五口’,普遍都是父母双亲,带着几个小孩子所组成。
壮年劳动力,普遍就是家中的男主人。
至于家中的孩子,则大都会在成长到足以被称为‘壮劳力’的年纪时,也差不多要娶妻生子,分家别户了。
而战争爆发时,中央征召的民夫、青壮,乃至于参战兵卒,也大都是选择这些年富力强的壮劳力。
这就意味着,当家中唯一的顶梁柱,被中央召去参加战争之时,家里的田亩,就只能交给家里几个年幼的孩子,以及女主人看顾。
除此之外,顶多也就是年老体弱的爷爷辈,给年幼的孙子们稍微帮个忙。
这就使得去年,关中大半的田亩,都只能由老幼看顾;收成,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但凡事,都具有它的两面性——关中去年的春耕不顺利,机缘巧合的导致了关中田亩去年的‘肥力损耗’,较之过往小了一些。
在这种情况下,刘弘领头提倡关中百姓在冬天补种冬小麦,得到的效果自然也就比较显著了。
根据关中各地送来的报告,刘弘能大致推断出,今年关中冬小麦的收成,大概达到了平均每亩四石。
当然,冬小麦的四石收成,与粟米的四石收成是两码事。
——如果是四石粟米,那在经过去壳、淘洗过后,最起码也能剩下三石半以上。
但四石冬小麦,最后能食用的部分,很可能勉强超过两石,甚至连两石都达不到!
听上去或许很离谱:四石麦子,最后只得到不足两石的面粉?
原因很简单:冬小麦收成所得的麦粒,除了要和粟米一样,经历去壳、舂挑、淘洗的步骤外,还有一项最关键的工序——研磨成粉。
如果没有这道工序,那冬小麦的最终成品,就是汉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食用的麦饭。
而研磨成粉,又会让收获的冬小麦,在一定程度上‘缩水’。
但这也同样不足以解释:研磨成粉而已,又怎么会让冬小麦的总量减少,莫名蒸发呢?
——盖因为汉室所通用的度量单位:石,从来都不是重量单位,而是体积单位。
准确的说,是容量单位。
了解一下‘石’这个单位的计量方式,就能很容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