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中并不像墨西哥湾暖流那样安全,台湾以东到琉球、日本这一线是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不但多珊瑚礁石还多火山岛,走在不熟悉的航线上千万不能大意,在黑夜中迎面撞上一座突兀地冒出来的火山小岛,那没有人救得了,这绝不是开玩笑,19世纪在这片海域失事的西方船只都是这种冒失的牺牲品。
只是拉波特很快苦着脸走回来,这里已经是大陆架末端的大洋哎,水深几百米,没准现在船队正在冲绳海沟上方,这怎么下锚啊!没办法,两条船收好帆,顺着洋流漂流吧,只是苦了瞭望的水手,在这黑漆漆的夜晚他们怎么看得清有没有礁石呢,弗里兹一下子怀念起了探照灯和雷达、声纳来。
遥望着西方可能存在的大陆,弗里兹又想起自己本来的打算来,最初自己是希望从中国大陆上招募大量的水手,进行几年的远洋贸易之后他们就会把关门之外的知识传播到沿海的水手中间,那些本来最多跑去东南亚的商船或许会走的更远,可惜大清国的一口通商与幕府的锁国令效果不相伯仲,牢牢地把人口钳制在了土地上。
现在去琉球是退而求其次,自己总不能像海盗一样直接上沿海掳掠人口吧,虽然还真不是没这么想过,只是这样硬拉来的人口对自己只有恨意,即使他们日后过上了好日子也得不到他们的理解。
不过呢只要有了琉球的人口支持,还有一样生意倒是可以考虑开始做了,那就是西太平洋无人岛的羽绒采集。
可笑后世的人只知道怨毒日本人捕鲸,捕鲸哪个工业国都没少干,可是收集羽绒这事上头日本人才是造了大孽。
18世纪末在西方工业革命的推动下,羽绒被这种奢侈品,在实现批量生产后开始在欧美广泛流行起来。但是羽绒这东西鸡鸭鹅身上都只有胸。口那么一点,在还没有石油农业把粮食多的做饲料的年代,上哪去找那么多的羽绒呢?
自然界的野鸟们就倒了大霉!切萨皮克湾畔的湿地鸟类被大量捕杀,远在东亚的日本人很快也效仿起来。
明治维新之后,急需外汇的日本人把目光投向了信天翁。
日本周边的太平洋信天翁广泛分布在小笠原群岛北部岛屿、聟岛、嫁岛、西之岛、冲绳以东大东群岛的北大东岛、海面上的大东岛、钓鱼岛、台湾附近的澎湖列岛等岛屿上,据推测,整个太平洋海域的信天翁数量在1千万只以上。
用信天翁的羽绒制作的羽绒被的吸湿性和保暖性良好、重量轻,深受欧美市场欢迎,每磅羽绒的交易价格非常之高。
因此在太平洋各岛屿上集体筑巢的信天翁的羽毛(羽绒),成为日本重要的外汇来源。
在日本最早注意到信天翁羽绒价值的是实业家玉置半右卫门(1839~1911年)。
1887年,他来到鸟岛(伊豆群岛南端的一个小岛)上成立了玉置商会,直至1922年撤离鸟岛,采集了大量信天翁羽绒并出口欧洲。荒凉的鸟岛摇身一变,成为一座“宝岛”。明治政府推行“殖产兴业”政策,甚至还发放奖金为玉置提供支持,鼓励其寻找信天翁的栖息地。
一床羽毛被至少要填充1。1~1。3公斤羽绒,从1只鸟身上仅能采集到10~20克羽绒,因此制作一床羽绒被就要杀死约100只信天翁。
这可谓是对信天翁的“种族大屠杀”!1890年前后,每年约有40万只信天翁在鸟岛被捕杀,平均每人每天打死100~200只。到1900年前后,有300人居住在这座小岛上,干劲十足地采集信天翁的羽绒,这里甚至还开办了小学,铺设了轻便铁路,用来运送被杀死的信天翁。
据推测,截至1902年,至少有500万只信天翁被杀死,日本及台湾周边列岛的信天翁被日本人的滥捕滥杀逼到了濒临灭绝的境地!
玉置半右卫门从1885年前后开始向欧美出口羽绒,获得了暴利,他的成功被日本各家报刊大肆报道,掀起了南洋(日本以南,太平洋赤道附近洋面及岛屿)开拓的热潮。无数日本贫民怀揣着一本万利、一夜暴富的梦想,纷纷投身于这股杀戮的潮流。
美国管辖下的中途岛和西北夏威夷群岛也有日本羽绒采集者蜂拥而至,在这些岛屿上,大量被拔光羽毛的信天翁尸体堆积在海岸上,令人不忍直视。
美国海军调查船发现这一情况后向公众进行了报道,引起美国国内舆论对日本人残忍行为的一片谴责声,附带加剧了当时美国国内排斥日本移民的活动。
大琉球群岛周边的火山岛上每到冬季也会有成千上万的信天翁来此筑巢繁殖后代,当信天翁幼鸟刚孵化出来时它们的身上披着一层灰黑色的绒毛帮助它们抵御寒风,等到它们长出飞羽,这一层灰黑色的绒毛就会脱落下来被白色、黑色的羽毛所取代。
弗里兹不会像日本人那么简单粗暴,这些将会脱落的灰黑色羽绒才是他的目标,采用梳毛的办法就能进行采集,而不需要杀死任何一只信天翁。
本来弗里兹打算的是从中国沿海引入贫民进行冬季羽绒采集,现在看来只能便宜琉球人了。
缺少特殊土特产的大琉球人每年二三月份采集一次周围无人岛上的羽绒,制作成羽绒制品之后就可以和中国商人以及西方商人交易了。
想法很好,可是第一步要先把这片岛屿解放出来,才能再谈其他。
第五十五章 解放者萨瓦兰
这一夜幸喜无事,等到曙光初露时水手们看着视野内慢慢远去的几座岛礁心里都有一种被冥冥中的神秘力量庇佑的感觉。
弗里兹把拉波特叫进了船舱,干脆地摊牌。
“我们可能会干上一仗,咦~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事吗,怎么苦着脸的样子?”
“我觉得自己上当了,你提拔我不是看中我的才能,连你都觉得必须要打的仗一定是避无可避!”
弗里兹瞧着老头子嘟嘟囔囔的只觉得好笑。
“你在担心什么呢,难道这些人会比普罗米什莱尼基人更难对付?
你也是去过广州的人了,那些中国水师战船是什么战斗力你还没点数吗。
作为指挥官你不用冲在前面,你挑选些靠得住的黑人和白人打头阵,我们船上火器又不缺,两条船上头有差不多二十人的印第安武士,他们全是经历过多次战斗的老手,留下三十人守船,你手里有六十人可用,有什么可怕的,皮萨罗征服一个大帝国也只用了一百六十八人。
实话说吧,如果不是因为容易对付,我不会选择用武力解决问题,见到英国船我决不会选择战斗,你倒是干的起劲。”
“萨瓦兰先生,您一直没有告诉我,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我们要挑战的敌人装备和战斗力不会强过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他们火力最强的武器也只是些鹰炮(小口径长身管打得较准的轻型火炮,萨摩蕃手里的实际上是小型佛郎机炮),另外就是些老式的火绳枪。
他们的战术学习了葡萄牙人,但和印第安人很像也喜欢使用计谋,在肉搏近战中也由武艺比较高强的精锐武士带队冲杀,这些精锐你们一看就能识别出来,只是不清楚他们的数量。
别老那副脸色了,我会带着一门榴弹炮一起登陆,给你们提供火力支援。”
“是吗,你也一起去我就放心了,”拉波特默默地把这话咽回肚子里。
弗里兹也不再隐瞒,拿过海图大致介绍起琉球岛上的人文和岛津氏的征服与控制来。
拉波特歪了一下嘴,眉头皱了起来,手指在海图上一直滑向琉球更北方的位置。
“您说的这个岛津领主恐怕有些难对付啊,大琉球岛上他可能是没多少人,但北面的岛屿(北面的奄美大岛等五岛被萨摩蕃占领)上他的部下只要经常领兵往南这么一来,岛上的王国就还不得不继续听令于他,只清扫这个岛上的领主私兵并没有用处!”
他抬起头来盯着弗里兹,“除非我们干得更大一点!逼迫他不得不找我们谈判。”
“我们的底子就这九十多号人,两条船,长短枪倒是不少,到底怎么做,你想出个作战计划来,每个参加登陆的船员我奖励五个银元。
而且有一点你说错了,岛津不是来找我们谈判,让他知道现在海上来了他对付不了的人就够啦,我们只压阵,主要让琉球人动手。
我们只需要琉球答应把那霸建成自由港这一个条件,拿多少报酬干多少活儿,我们支持他们获得自由,但只是支持,他们应该学到自由不是免费的。”
拉波特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良久他起身出去用旗语把作战的计划传递给鸬鹚号上的费曼,预先挑选好人手。
眼看着太阳西斜,一座大岛出现在船队的右侧,岛上山峦起伏人烟辐辏,弗里兹心情放松下来,没有迷航就好,等到测出准确的经纬度,公布出去后西方商船就会络绎不绝地到这里来停泊或者贸易了。
琉球人有一点比较幸运,他们的土地上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产,距离中日两国相对还有段距离,那些疯狂抢夺资源的殖民者现在看不上他们,只要国王不是个傻子,还是容易在列强中间保持独立。
现在天色将晚,贸然登陆在岸上过一夜反而会增加被袭击的风险,拉波特问过弗里兹意见后驶进那霸的水面,把船队在离岸三公里的地方下锚,也离停在岸边的几条小船远远的,留给岛上势力反应时间,通知他们“客人来了”。
岸上的当地人好奇地涌出家门,一些人站上屋顶,或是爬上树冠,打量着两艘奇怪的帆船,飞剪船那几乎有船体长度三分之一的船首柱像极旗鱼的长嘴,一些想法独特的人因此争论起船上的海客是否用两条巨大的旗鱼做材料才造出这样的船来。
一夜相安无事,不过总有一些人夜不能寐。
翌日清晨,随着一声钟响,船上所有人都匆忙地行动起来,参加登陆的人扎好衣裤,别上自己偏爱的短刀或是战斧,饱饱地吃了一顿“罐头”肉配炸面饼,三副开启弹药库向登陆人员登记发放长短枪各一支,每个人背上装有二十发纸包弹药的皮弹盒,挂上引火药瓶,气氛一时竟显得有些紧张。
拉波特在甲板上跺了两脚,吼道:“你们在担心什么,这个岛上有喷着火舌的炮台还是有列队在岸边布下阵形的军队,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又指着码头说道:“告诉你们吧,我还没有吃早饭,我会在那个地方享用我的美餐,要是他们有谁不识趣的来打扰我!”他的两眼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我会就着泡菜,让他知道什么是加勒比人!”
(谐音冷笑话,加勒比人的谐音跟食人族只差一个音节)
几个白人船员扑哧地笑了出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登陆的人分批乘坐划艇登上了码头,拉波特把他们排列成空心方阵,自己真的悠哉地坐在那吃起了冷火腿和炸面饼,自然的像在自己家的餐厅里一样。
当地居民远远的看着,与其说害怕,不如说对这个专门上岸来吃饭的怪老头充满了兴趣。
等到第二第三批水手登陆之后,弗里兹让人把船尾的一门榴弹炮拆了下来,连着炮架、炮轮和二十次发射的弹药一起运上划艇,看着划桨起落,小艇左右微晃,坐在艇尾的弗里兹只觉得这一切非常不真实,自己竟然胆大到敢于带着一帮水手去干涉一个国家的历史进程。
弗里兹还在艇上,山道上却远远地走过来一队人,领头的是两个身着黑色绸衫骑在马上的人,落后一步还有人给他们撑着伞,后边的二十多人个个肩扛铁炮腰挎钢刀,涂漆斗笠遮去大半个面孔倒是有几分精锐的感觉。
他们一直走到距方阵六十步外方才停下来,两个骑士踩着人下了马,那些铁炮手一阵小跑也排成了一线阵型,中间有几个把叉棍往地上一戳,把铁炮也朝天架了起来。
只见一个领头的人上前几步,把手中的扇子一晃,横着指向了正用亚麻手帕擦着嘴的拉波特,哇啦哇啦地说了起来。
拉波特把手帕往面前小桌上一丢,瞅瞅对面坐着的科恩,“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
科恩把脑袋一摆,“他如果说法语、尼德兰语、葡萄牙语,我能听懂一些,现在嘛,”他用小拇指掏了下耳朵,耸耸肩。“他说的我不懂,但他的态度我看得懂!”
“这么说我讲什么他也听不懂咯,不过不要紧,我知道一样东西的语言他一定听得懂!”
拉波特把桌子一推,站起来敲着桌子大吼:“举枪~扳开机头~平举~瞄准~放~!”
拉波特这一出实在太快了,水手们手忙脚乱的举枪击发,许多子弹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不过这声势确实够大,围观的琉球人一眨眼间就都散去了。
烟雾中对面传来哀嚎声和哇哇怪叫声,“短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