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制好下年大致航行的计划,弗里兹上岸叫来一个水手,让他带着茫然的华人工匠们去海关办理登记,从这一刻起,他们接下来的五年内都要使用符合英美习惯的名字。
其实起名这不算难,按照英国传统来就好啦,铁匠简单都姓史密斯,做酱的姓裴斯特,锡匠就姓汀史密斯,编灯笼的无论姓凯奇还是兰登都不错,造纸匠那就是佩普,当年英国平民的姓也是这么来的。
名就用他们的中国名整个拼写出来,唯一麻烦的是他们都说粤语,怎么拼写出来让海关官员伤了点脑筋才弄好。
接下来就是安排他们的去处,铁匠都送到巴尔的摩周围的铁匠作坊去熟悉一个月本地铁匠的家什和行话,其他人则先送去小潘泰克斯,再做进一步安排。
“您要这么多中国铁匠来干什么呢?”
瓦伦堡得知这个消息后还是有几分诧异的,中国铁匠会些什么本事他并不知道。
“斯塔克斯帮我从新英格兰各州拍卖来的两千多支褐贝斯步枪需要人打理吧,这些人就是干这活的。”
“哎,您不想说的话也别随口应付我,好啦,您想做什么现在保密,我知道了。”
瓦伦堡识趣的停止打听,弗里兹倒觉得自己有点冤枉,他们的确要干这活啊!
只不过不是一直罢了,铁匠们学会打制燧发枪的弹簧片,制作螺拴之后,弗里兹就会让他们利用那些已经朽坏严重的枪支部件拼装成武器,这中间免不了要重新打制一下,因为没有零配件标准的时代,武器的零件是没有互换能力的。
等到他们熟悉这整个过程之后,从中对武器结构有一定的了解,就可以完整的制造燧发枪了吧,军火库中的淘汰库存早晚有买完的一天,供应西海岸印第安军备竞赛却不能停止,所以开展褐贝斯的本土化制造工作是势在必行。
在这之前铁匠们可以利用那些部分完好的褐贝斯枪管截短,制造一批短铳,这是海上跳帮交火中使用很频繁的武器,随着船越来越大,船员反而越来越少,增加船员的随身武器,应付平时的突发意外也很有必要,大威力的火炮有一天要是不能使用,就只能靠这些小玩意了。
如果只是造枪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会造枪的宾州铁匠学徒多的没有,挖几十个过来还是能办到的。
眼看着菲奇和鲍勃也去了英国一年,他们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只靠两个人能打造出蒸汽机吗?
当然能,可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何时能打造出大量实用化的蒸汽机呢,更别提早期蒸汽机的可靠性还非常差,随时都要有人伺候着,所以他们俩需要帮手,而最好的帮手自然是这些几乎不可能被间谍渗透的中国铁匠。
弗里兹能山寨别人,可不想再为他人做嫁衣裳,这事在瓦伦堡面前说出来总不够光明正大。
“等过几天我带那两个造纸工匠去找富勒,在宾州买块地建一个造纸作坊,现在美国的纸我真是受够了!”
“您不是尽量把工场建在马里兰吗,为什么现在要建在宾州?”
瓦伦堡这倒是把弗里兹一下子问住了,造纸会有大量水污染,自己还想多吃些切萨皮克湾海鲜呢,自然不好意思把它建在马里兰,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好在弗里兹也是忽悠惯的人,编点似是而非的理由还难不倒他。
“哦,这是为了靠近材料供应地啊,中国人造纸用树皮、麦草都可以,这两样质轻而体积大,用车、船长途运输非常不划算!
马里兰沿海沿河的树都砍光了,小麦长的也不好种的面积少,去宾州却有充足的麦秸和树木资源可用,而且造纸过程中需要很多燃料和石灰,在宾州全都很容易供应。”
反正工匠在弗里兹手里,他说什么别人都只能信,瓦伦堡点点头提出了一个请求。
“萨瓦兰先生,我想您也能和其他人合作吧,并不是非要去找富勒先生。”
“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吧!”
“我参加了一段时间教友会的布道,对他们了解更多一些,认识了许多成员,他们也想要加入一些有前途的投资……”
瓦伦堡说的有些吞吞吐吐,和他平时的表现大不一样,弗里兹心头却是明亮,他终于被拉羊进去了,教友会对看起来前途无量的人还是很下力气的,瓦伦堡不用说无论是出身、个人修养、见识都是很好的,去年又成为了银行董事正符合青年才俊的标准。
对这弗里兹倒是无所谓,教友会要是火坑也是自己让他去跳的,只要他以后不劝自己去听布道,就不至于友尽。
“那样啊,也可以,不知道他们是许多人分别来投资呢,还是让比如说伊顿先生一个人出面。
坦白讲如果没有必要我确实不想两地跑,这次费城的贵格们应该能找得出人来管理吧,我出一半资金和工匠就不参与管理了,但我占股要达到百分之五十一以上,你可以去问问他们的意见。”
“对了,雪松溪那边这一年还好吧,我这出去的一年里有没有发生过事故?”
“事故是难免的,压缩车间发生过一次意外,还好没有伤到人,不过因为您资金充裕,只用了一个礼拜就恢复了生产,马塞尔很难过,我尽力安慰他您不会怪罪他的,还好您工场那些贵重设备全都安然无恙。
您火药工场过去的一年里本来盈利应该有一万五千多,但因为事故损失了一千六百美元。”
“人没事就好,这一行我现在兴趣是越来越淡了!钱挣的不多,操的心却不少!”
“现在费城的法国难民很多,您这个新造纸厂设在宾州招人管理和做工都会很容易。”
弗里兹内里跟法国人没关系,对这些名义上的同胞没有什么感情,但听说有很多难民还是多问了两句。
“是啊,估计有两万多人,有被督政府赦免的,有从加勒比群岛逃来的。”
这样子啊,那让弗里兹心里蠢蠢欲动很久的蒂凡尼彩色玻璃灯罩又开始活动了。
第三十九章 来信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弗里兹担心过自己会不会在生活习惯上露馅,但很快他发现新独立的美国这样的人种博物馆里暂时并没有一定的行为和思想模式,至少在宾州是没有形成,只要不是犯下特别愚蠢的错误,都不会引人注目。
就算有什么习惯让人奇怪,也可以用自己是新移民和法国地方民俗来搪塞过去,毕竟在宾州有机会遇到任何欧洲国家的移民,那些认为自己和新教徒处不习惯的移民都选择了费城作为新大陆的第一站。
过去可以凡事都不讲究,现在随着自己的产业数字不断增加,为了避免背上暴发户的恶名,弗里兹不得不考虑学习一些艺术鉴赏和礼仪知识,那么从这些新移民中寻找个把礼仪教师来进行教学就很有必要了。
随着与英国媾和的杰伊条约签订,英国商品可以直接进入南方港口销售,不再需要偷偷摸摸的走私,返航时顺便拉走南方的农产品,比如棉花,几年内将有一批新的富豪得利于这一变化成长起来,那个时候伪贵族们的派头会开始大行其道,自己若不改变形象不可避免会被人视作落伍。就算这是个笑话,也是个不得不认真对待的笑话。
布兰德和欧文那边本可以大大方方的从巴尔的摩装上镜子运往英国,到现在还坚持要让自己送货,可奇观号面临的危险已经比只面对巴巴里海盗还要大了,督政府对美国单方面与英国媾和还声称中立的行为气不打一处来,几个月里边法国私掠船就抓了三百多艘美国商船,比英国佬还狠,他们的海军要是有这么高的效率,这世界早没英国佬什么事了。
法国这种单方面私下宣战的行为在美国国内也引发了不满,最终演变成对法国侨民的敌意。
而总统也在这个月发表了著名的告别演说——《致美国人民》,最早提出了孤立主义的思想原则,“……与外国发展广泛的商业与贸易……避免与世界上任何国家结成永久的同盟……”
说到底美国的利益是第一位的,管他旧大陆上什么地方打生打死,处于新大陆的美国都不会被波及,而美洲的其他殖民地全是战斗力不到五的渣渣,把它们逐渐都抓在手里,以一个大洲的资源供给一国,真不要太爽哦!
这年头的美国还没能力谈什么霸权,英国和法国、西班牙哪一个它都惹不起,《美法同盟条约》在独立之初保证了美国的国家安全,可是自从法国革命之后法国大哥好像罩不住它了,但跟英国签一个那么屈辱的条约,回过头又把大哥惹恼了,招呼都不打一个巴掌就呼过来,这可让美国更难做了啊,难道跑去跟英国说之前我俩那个条约作废,那是还没被打够。
在此时的美国,英国裔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六十多,而法裔只占到三个左右百分点,不管他们之前有多憎恨英国的统治,现在只需一点点煽动就会去憎恨法国佬,穿到此时的法国移民身上只比醒来发现自己是个黑人好上一点点,独立战争里法国人八年的忙都白帮了。
弗里兹不能肯定所有的历史还会维持原来的走向,分毫都不差,那样的话自己最多受场虚惊,可要是敌视排挤法裔的历史出现一些偏差,自己这几年的努力就可能毁于一旦。
既然已经遭遇过醉酒水手被煽动组织起来要收拾印第安人,这次矛头直接指向自己也不会出人意料,只看发动的人找什么借口罢了,事前也多少会有一些征兆。
眼下法国私掠船的事情还在慢慢地发酵,毕竟吃亏的主要是北方搞航运的州,对南方人法国又没做过什么坏事,想竖立起邪恶法国的形象尚缺少一些条件。
弗里兹之前把财产分散到别人名下,默许瓦伦堡以他的名义开办银行和贸易公司,目的就是为了让社会地位暂时无法匹配如此巨大数额财富的自己,不要成为过于显眼的目标,绵羊还是不要肥大的好。让别人认为自己四年挣下十几万美元的资产就已经是传奇了,几十上百万的过于惊世骇俗!
这一年多来奇迹制镜厂里边也发现了许多窥探生产机密的人,几乎每个月都有人企图闯入玻璃板拉制车间一探究竟,直拉冷却法的秘密暂时还没有被传出去,越是看起来简单的工艺,它背后的设计就越不简单。
银镜法同样会吸引外国工业间谍注意,了解一些锡汞齐法制镜的人都知道它需要漫长的周期,充满有毒气体的生产环境,小小的一片封闭厂房却能源源不断制造出镜子来,这颠覆了许多‘内行’的常识,只能用神秘的炼金术来解释。
对这些窥探者无法采取太过激烈的手段,通常是通知县治安官登记后赶走了事,这也让弗里兹本来打算安排白人员工学会每一个工序的想法泡汤,还是乘着一切都还是秘密的时候多挣些容易的钱吧,事情闹大了大不了停工!
奇观号一直在超量发货,到岸后多出来没碎的就租库房存在当地货栈里,到时候就靠卖库存维持市场,掌握核心技术的几十个人随便安排他们干点啥,就算啥也不干一年半载的自己也养得起。等过了这几十年法国人安稳下来,玻璃和镜子早晚要变成白菜价。
在人脉上,麦迪逊议员是参议院中支持法裔一方的力量,关于杰伊条约他在国会就发表过不同的意见:‘西印度群岛的英国人不能没有美国提供的粮食,而美国可以不需要英国商品’,民主共和党的党魁既然是这么个看法,日后搞出对欧洲两大强国禁运也就不奇怪了。当然咯,有北方那帮子走私成性的货在,搞什么禁运啊,最后都是老实人吃亏。
弗里兹坐在桌前处理着这一年来积压的信件,首先翻出来打开的是事关萨瓦兰成像公式的信函,对方很客气的表示会请这方面的专家进行审稿,一旦得到验证就将会予以发表,这都多久了,还没个下文,弗里兹把它丢在一边。
左右自己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年头论文寄出去不给马上发表耽搁上几年的事情十分平常,舍勒发现氧气的论文就是这样被耽搁到普利斯特列关于氧气的论文刊载之后才发表,所以英国和瑞典那边弗里兹也都各寄了一份论文,只要瑞典那里的论文发表出来,不管在学术上影响有多么小,这个冠名自己总之是落不下了。
然后他翻出来菲奇辗转寄来的几封信,打开一读都是差不多的文字,抱怨在英国做钟表也难维持生计,自己的发明迟迟看不到曙光,面包和房租又涨价了等等,像个落魄唠叨的老头。
自己要是不资助他,这会儿他该跑到肯塔基州去生活,到那里发现几年前买下的土地竟然被人占去了,最后落个郁郁而终,跟这信里抱怨的情绪差不多。
弗里兹手一翻,把信纸放到鲸油灯上微微一烤,背面浮现出来字迹,都是鲍勃的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