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美国专利法刺激了美国人在海外剽窃别国的技术,英国专利法起的作用也差不多,那些英国传教士、商人在东方的几个古老国家看到什么都好奇,未尝不是在暗暗的剽窃那些被忽视的应用技术。
例如石拱桥、陶瓷、制茶技术就是这样被英国人带走的,特别是制茶技术,即使英国人不承认盗窃中国茶种移栽到印度,但盗窃过制茶技术他们却无论如何也否认不掉。
此时奇迹制镜厂里边十样技术说有九样是独有的一点都不夸张,就说从动物溲便里边制氨吧,经过浓缩、除盐、过滤之后弗里兹让工人加入磨碎的生豆浆,略加温保持在50摄氏度,一昼夜之后加入熟石灰进行蒸馏收集,就得到了氨水,18世纪有谁知道能用豆子中的脲酶催化分解尿素的?
他们只会把弗里兹进一步当成炼金术士,对接下来的银镜反应就更摸不着头脑了,只晓得乖乖按方抓药,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准弗里兹恫吓他们不听话就把他们变成蝙蝠和蟾蜍都会有人深信不疑。
这些白人工人恐怕都不会做太久,他们只要赚到一些钱,在化学药品损害他们健康之前就会跑掉,工场里边的各种药剂说起来都太渗人了,能够腐蚀衣物的绿矾油,稍不注意就会让人中毒的氮氧化物,未知会增加他们的恐惧。
这样也说不上是什么坏事,如此恐怖的环境里,那些仍然喜欢打探的人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
“萨瓦兰先生,他们到了!”格雷格又进来通报。
“请他们进来,记着顺便送一壶咖啡和三副杯勺进来,”弗里兹好整以暇的说。
格雷格干脆的答应了,很快客人们就鱼贯进入屋子,互相介绍后主人热情地请他们坐下用咖啡。
“萨瓦兰,你可把我瞒得好苦,竟然这么快就出产品了!”斯塔克斯脱下毛皮大衣就开始抱怨。
“严格来说只是用一些买来的原料完成最后的产品,工场还并未完全完工!”
弗里兹三分真三分假的回答他,改良铅室法生产线确实还未竣工,但既然开始制造棕色玻璃,弗里兹就命人把那些矿渣重新处理了一遍,骇然发现自己手里竟然已经累积有一吨多绿矾,那还等啥呢,先干起来再说吧。
“听说您制造的是一块很大的水晶镜,比起法国镜子各方面性能都优质许多,马车拖着公开在费城街道上绕城两圈之后进行公开拍卖,最后拍出了1400美元的高价!”
布兰德接过话茬说道,“那么您让约翰邀请我们来的目的是做什么呢?”
“布兰德先生真是爽快,那我也就不绕圈圈了,法国和欧洲各国爆发战争,他们的新政府即使在停战后也不为邻国喜爱,粮食危机远未解决,所以法国镜子的生产势必会受到影响。
这是大家一起致富的好机会,我已经联系好欧洲各国的商人帮助我们销售镜子,但是因为贵国的《航海法案》和对美国独立后的关税制裁,鄙厂镜子销往贵国的机会需要你们自己来把握。”
弗里兹朝瓦伦堡点点头,他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不过他相信跟斯塔克斯打交道的英国商人对怎样绕过关税壁垒都深有心得。
“萨瓦兰先生,我们都是守法的爱国商人,虽然美国造的镜子还不在惩罚性关税的名单里,但您想暗示我们做什么违法的勾当那是绝对不行。”
弗里兹看着这两个英国商人心里暗笑,知道英国对美国还在进行贸易制裁却跑这来发财,这种欲擒故纵的谈判技巧漏洞太多了,于是他也不继续顺着对方的话头。
“我知道有许多英国爱国者不喜欢出窑后干燥的英国镜子,对泡过法国近岸海水煺尽火气的英国镜子却非常偏爱,如果二位有兴趣在某个偏僻离岛上建一座能让产品沐浴海风和水汽的镜子厂,一定会生意兴隆!”
要知道把英国和法国产品调换产地后卖去它们本来去不了的国度一向是美国商人的长技,英吉利海峡的渔民对带回一些不是渔网捞上来的东西也习以为常,英国中产爱国者们对这些产地可疑的东西照用不误,既然圣厄斯塔蒂斯岛已经又被英国海军蹂躏了一遍,直接把英国商人拉进来似乎对双方都更容易一些。
两个英国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萨瓦兰先生的意思是会为我们建厂提供帮助吗?”
“当然不是,不过如果两位的镜厂需要进口一些半成品原料,我倒是乐意提供。”
都是明白人,后面的谈判就简单多了,谈判的焦点只在FOB还是CIF上面,弗里兹倾向于FOB货物离岸就手脚干净,因为往英国输入的货物只能英国船运嘛,否则自己太过于麻烦,两位英国商人却坚持要到岸收货才算结束,弗里兹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打算,海运易碎品的风险他们不愿意承担。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能向你们提供最大30×20英寸的镜子,我的船要承担太多的风险,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我就去找其他人。”
布兰德和欧文对此很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要求对方送货上门却不提供更高的价格当然会谈不拢。
“三位,我作为一个中间人能否说两句?”
斯塔克斯看不下去了,插话进来,三人都需要台阶下就不约而同的同意了。“我知道萨瓦兰也好,两位也罢都需要足够的利润,否则谁干,咳……这一行呢。我提个建议吧,都知道萨瓦兰的镜子明显比法国货好,更接近威尼斯货,而英国同质的本土货又比法国货贵,所以萨瓦兰的货到岸价只要和法国水货一样,两位把它当英国货卖一个价钱,这样你们都不会吃亏。
至于大尺寸的镜子,萨瓦兰也做出点让步来,你只要把你在费城展示的那个尺寸卖给他们,那么大家就都可以把生意做下去了。”
“那么大的镜子尺寸本来就不容易做,稍微小一些的行吧,75×30英寸的镜子,价格300英镑,我的风险最大,价格不能再少了!”
“小了些、贵了些!但只要萨瓦兰先生有做成这笔生意的诚意,两个月内在爱尔兰岛的**角交货,10块最大的尺寸,200块30×20英寸镜子,我们就愿意接受。”
“时间有些紧,但既然你们也有诚意,我就只提一个要求,银货两讫,我的船员要看到现钱,无论金银都可以!”
弗里兹做出考虑良久的样子,才做出表态。
两个英国商人签好合约后又提出参观工场,自然他们除了正在喝啤酒休息的工人之外没有看到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东西,弗里兹大大方方的让他们参观正在处理氨水原料的车间,两人脸色难看之极的走了出来。
“自从开始生产之后连我都不再进入这些厂房了,不是太热就是味道刺鼻,瓦伦堡先生也很清楚这一点。”弗里兹还是半真半假的说。
送走两个英国商人瓦伦堡急忙问道:“我有些不明白,以他们这么苛刻的条件,我们还能够按时交货吗?对别的客商我们都只是离岸交货,怎么对英国人这么特殊呢?”
“你放心吧,我们按时交货是没有问题的,我们也的确需要英国市场,现在只有这个国家有足够的财富大量吃下我们的产品,所以千万不能把他们丢开。”
海运玻璃确实有着巨大的货损风险,但是在这个装卸还以手工为主的时代弗里兹并不觉得有很大的困难。
在实现机械化自动化装卸追求几个小时卸完几万吨货物的年代,玻璃进行海运货损的风险还很大,因为它没有合适的专用装卸设备来提高装卸效率。
但在这个玻璃就是船上最值钱商品的时代,一条船装卸货物卸个十天半月也算正常,所以给这些玻璃制品提供最好的运输条件是弗里兹早就已经考虑过多次的问题,日后如果要把欧洲消化不掉的产品卖到东方去,除了自己运输还能有谁来运呢?
弗里兹的解决之道就是在船的货舱中专设一个或几个专用水槽,把用木框和鲸皮包装好的玻璃镜子沉入水中,只要在船只摇晃的时候减慢玻璃的运动速度,就可以把对玻璃镜子的冲击减到最小,其实更好的缓冲液体是粘度大得多的油或者糖,但后续处理实在太过麻烦故不采用。
“我担心跟他们这么做下去我们会不会亏损!”
不明就里的瓦伦堡还在担心,弗里兹笑了。
“我们对销往英国的镜子当然要区别对待,我前两天就交待过梅森,把给他们的镜子玻璃拉的更薄一点,不光是我们能省材料,减轻重量降低装卸难度,用户以后还会经常的来买。”
瓦伦堡没能领会到话中的扣子,让弗里兹有点遗憾,这位助手就是只精通枯燥的数字。
“萨瓦兰先生,我有个问题,您这样下去今后应该是不缺钱了,您有没有想做什么?”
瓦伦堡问了个好问题,弗里兹赞许的点头。
“你们瑞典有位了不起的人物,名叫舍勒,可惜已经蒙主恩召,他发现了空气的几种不同成分,我有钱和时间之后想要继续他的研究。”
“这倒是挺符合您对炼金术的兴趣,研究炼金术的确需要很多的金钱啊!”
“你错了,瑞奇,研究炼金术的人只想发财,他们追寻的是把廉价的东西变成金银,而我和舍勒先生的追求是一样的,‘我们追求的只有真理’。”
第十三章 向南
18世纪化学史上一个重大的里程碑就是推翻了前人的燃素学说,舍勒就是这个里程碑重要的奠基人之一,他和普利斯特列分别发现了氧气,以及利用汞的氧化来分离空气中氧气的办法,拉瓦锡在他们的基础上完善了燃烧理论,发现了化学反应的质量守恒定律。
不仅如此他的发现还包括氯气、氟化氢、硫化氢、苯甲酸等几十种物质的制备方法,甚至包括银盐的感光性,可惜由于研究中长期接触有害物质,他年仅44岁就去世了,但此时提起这位瑞典科学院院士对骄傲的瓦伦堡来说感到与有荣焉,他马上接上了舍勒名言的下半句,“而且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追求到真理时更为高兴的了,我的心因欢乐而激动不已!”
“可惜拉瓦锡已经在5月份上了断头台,否则他还会继续发现更多的真理!”
弗里兹叹气说,和同时代的其他研究者不一样,拉瓦锡不会把对自然奥秘的发现硬和神学扯上关系是很好的交流对象,现在宾州的萨斯奎纳河畔就有一个刚从英国逃来的普利斯特列,可惜他和牛顿一样最后变成了神棍,这让弗里兹避之唯恐不及。
拉瓦锡的一生就是一个有钱人怎样把钱花的有意义的典范,比如为了研究水和土是否为两种互相转换的元素,他把一些水封闭在一个玻璃蒸馏器里边,一连加热了整整100天,最后证明水没有减少,这个看起来很无聊的实验当然要有助手和充足的金钱才能完成。
所幸他两样都不缺,拉瓦锡是个包税人,诺大的法国有40万贵族却只有40个总包税人,这些总包税人再通过联姻结成更牢固的联盟,成为法国社会当时隐形的超级寡头势力,他们能够在背后左右王国法律的制订,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可惜革命之后王冠落地,28个总包税人挨到今年还是一起被送上了断头台,弗里兹穿越过来太晚,也太穷,根本没机会与拉瓦锡碰面。
这个时代里能够在化学研究上搞出名堂的除了舍勒是个穷光蛋药剂师,其他人个个都是从来就不差钱的富豪找点爱好打发时间,假如镜子销售顺利的话弗里兹很快就可以加入他们的行列了。
正说着斯塔克斯一脸悻悻的推门进来,“你今天该不是因为我要来才弄这么一出的吧,真让人作呕!”
“朋友,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只是一种必要的原料,古罗马人用它来染布,制革作坊用它来制革,要不是因为收集尿液的人不肯晚上行船送来,我也想把它们放到夜里来运输啊!”
如果另设一厂提炼出氨水来再单独运输也同样会惹麻烦,氨水那个味道并不比溲便小,现在弗里兹手里日常能用到的几样包装材料哪一个都把这些东西密封不住。
“好吧,当初费城那些皮革作坊确实也是这么臭气熏天,不过古罗马人这么做你是怎么知道的?”
弗里兹差点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好在斯塔克斯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打算听到答案,接着就说起他的问题。
“你能把镜子以折扣价卖一些给我吗?现在去非洲的商船除了朗姆、盐和枪就没什么有竞争力的商品,有望远镜更好,我们总要有些和英国商人不一样的。”
“你要是不担心破损的话现在我这里有多少你就拉走多少好了,那些大镜子我担心你运不到目的地就会碎掉!”
斯塔克斯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在那些野蛮的人手里哪怕是碎镜子也是好东西啊,他们会把碎镜子镶嵌在首饰上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