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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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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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虽然被围在中间,但陈新甲兵部尚书的气势并不弱,他冷冷的扫着身边的这些人。
  杏山塔山撤军之事,他是奉密旨而行,因此他一点都不担心被问责,而对清流言官们的攻击,他已经忍了很久了,借着这一次的机会,他想要反击一次。
  “谢阁老亲口说的!”另一个声音吼。
  谢阁老就是谢升,这家伙的口风一向不严,历史上,陈新甲得了崇祯的默许,跟满清秘密议和的时候,刚开始事情很机密,朝中无人知道,但不想有一次言官们拜会谢升之时,谢升居然把这事捅了出来,还说,议和是陛下的意思,你们不要胡闹阻止。
  此言激怒了朝中清流,也让明清议和之事浮出了水面,言官们疯狂弹劾谢升,令谢升丢官去职。而后,因为陈新甲书童的失误,不慎将明清交往的书信当成了塘报,抄发了出去,如此证据确凿,明清议和之事想要隐瞒也是瞒不住了。
  言官们愤怒攻击陈新甲,连带着还含沙射影到了崇祯帝,而陈新甲也不知进退,在朝堂上被言官们攻击之时,居然把崇祯拉来当挡箭牌,令崇祯下不了台,崇祯一怒之下就将他投入大狱。
  原本,崇祯并不想杀陈新甲,最多也就是罢职,但不想陈新甲在狱中上书,不知悔改的又把事情推到了崇祯头上,这一来,崇祯是真不能容他了。最后,陈新甲以一个私通敌虏的罪名被斩首示众。
  这一次杏山塔山撤退之事虽然跟明清议和不同,但同样遭到朝中清流的强烈反对。而看陈新甲有恃无恐的样子,完全没有体会到崇祯战战兢兢,羞于面对朝臣的恐惧心理,虽然有密旨,是奉旨行事,但如果朝臣的愤怒太多,崇祯为了平息众怒,说不定会把陈新甲免职罢官。
  而这是朱慈烺不愿意看到的,陈新甲虽然没什么大才,但胜在听话,有他在兵部,朱慈烺谋划的一些事情才可以顺利推行,如果换一个兵部尚书,一切就需要重来。
  陈新甲冷哼一声,昂然道:“对不起,此事关系朝廷机密,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各位请回吧,本官还要进宫面圣呢。”
  “陈新甲,你有何脸目去见皇上?”一名官员捶胸顿足的喊。
  朱慈烺微微惊奇,因为那人居然是吴伟业!
  前晚谈话之后,吴伟业现在每天都到信王府上班,虽然朱慈烺不怎么见他,但王府的文书处理还有其他的一些琐事,都是交给吴伟业和王铎处理,从这一点上说,朱慈烺完全遵照了祖制。
  东宫官员主要的任务就是教导辅佐太子,虽然也可以参与朝政,但一般来说,都不会太出风头,像吴伟业这样跑到兵部门口,围着兵部尚书不放的事情,还真是少见。
  除了吴伟业,朱慈烺还看到了詹事府左中允林增志。
  和吴伟业一样,林增志也是东宫官员,此时站在吴伟业的身边,比吴伟业还要气愤填膺。
  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都是朝中的清流,虽然六部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都被派遣出京了,但朝中清流依然很强大。翰林院编修宋之绳、中书舍人陈翔、光禄寺监事林兰友,都是清流中有名的人物,虽然他们都不是言官,但言官参与的战役中,他们也经常会插上一脚。
  陈新甲要走,但清流们不让,围着他要他把事情讲清楚,一片吵嚷中,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朱慈烺。
  “太子殿下驾到!”田守信长声喊。
  听到喊声,回头看到皇太子朱慈烺,那些清流这才慌乱的放开陈新甲,列成两队,躬身行礼,迎接朱慈烺。
  朱慈烺在马上冷冷扫着他们。
  翰林院编修等人还好,吴伟业和林增志这两名东宫属官低下头,根本不敢和朱慈烺对视。
  朱慈烺没有让他们平身,下了马,冷冷看着他们,道:“诸位大人都是朝廷的栋梁,有什么话到朝堂上说不好吗?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围攻兵部尚书,成何体统?”
第一百五十六章 面授机宜
  祖大寿投降满清,杏山塔山又不战而撤,将三百里的辽东国土让给了建虏,这两个消息让文官们,尤其是让这一群低阶的年轻愤青们悲号痛哭,因此才会把一腔怒气都撒到陈新甲的头上,也才会这么不顾礼仪的把陈新甲围在兵部衙门的门口。
  现在听到太子的斥责,众人脸色都是尴尬,不经意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左庶子吴伟业。
  吴伟业不但是他们这群人中官职比较高的一位,而且还是太子的老师,面对太子的斥责,他这个当老师的,好像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才对。
  吴伟业脸色涨红,别人不知道,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自从太子爷病好之后,他这个左庶子就已经是空有其名了,在太子面前根本说不上什么话,不过同僚们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如果一句话也不说,肯定会被鄙视,于是吴伟业只能硬起头皮,拱手道:“殿下,陈新甲胆大妄为,竟然命令杏山塔山两地守军不战而逃,一箭未发,就将三百多里的土地让给了建虏,我大明三百年来从未有这样的兵部尚书,今日面对我等质问,居然也毫无愧色,臣等实在不忿,这才跟他理论起来。”
  因为是密旨,所以除非是相关人等,又或者是事情结束,否则陈新甲不能把密旨明示。
  如果知道杏山塔山撤退是崇祯的意思,这些清流恐怕又要哗然了。
  朱慈烺不理会吴伟业对陈新甲的控诉,只盯着他的脸,冷峻的问:“今日吴先生休沐了么?”
  吴伟业脸色更红,从喉间发出一个“哦”的长音。
  所谓“休沐”,指的就是下班。
  虽然大明朝并没有严格的上班下班时间,但现在刚上午十一点,距离下午的下班时间还早的很,这个时间官员们不在衙门里办公,却跑到兵部来围攻陈新甲,虽然有心忧国事、气愤填膺的借口,但严格算起来,却也是失德失勤,若是让哪个较真的御史知道,一番弹劾是绝对少不了的。
  “既然不是休沐,先生就快些回王府吧。本宫新近开府,府中事务繁多,先生要专心府事才对。”朱慈烺淡淡道。
  吴伟业涨红着脸,竭力想要辩驳两句,比如府事不如国事之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朱慈烺强大的气场面前,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好像喉咙中被人塞了一枚核桃一样。
  朱慈烺转对其他人,面色冷峻:“你们呢?是不是也休沐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无人能回答。
  朱慈烺冷冷道:“既然都没有休沐,那就请回吧。杏山塔山之事,皇上自有圣断,诸位大人有什么意见可以写奏折,或者明日早朝直接提出,到时,陈部堂自会给大家一个解释。”
  众人本来就心中忐忑,听到太子让他们散,立刻行礼如仪,急急慌慌的退走了,根本顾不上分辨,更不用说跟朱慈烺顶嘴了
  兵部门口清静下来。
  “谢殿下。殿下里面请。”
  朱慈烺帮着解围,陈新甲很是感激,他领着朱慈烺进了兵部,在正堂坐下。所有人都退出去,只剩朱慈烺和他两人。
  “今日前来,我只有一件事想要问你。”朱慈烺压低声音。
  “殿下请问。”陈新甲躬身。
  “杏山塔山撤退之事,朝臣们已经知道了,舆论汹汹,非议颇多,明日早朝对你的攻讦,绝对不会少,你想好要怎么应对了吗?”朱慈烺淡淡问。
  陈新甲愕然了一下,眼睛里有茫然,像是在问:我需要应对吗?有皇上的密旨,我只不过是奉旨行事啊。
  朱慈烺暗暗叹气,陈新甲这家伙还真是榆木脑袋,根本没有意识到危机的临近,当然了,也不能怪陈新甲,只能怪自己的老爸缺少一副担当的肩膀,如果是雄才大略的皇帝,自己政策出了问题,绝对不会闪闪躲躲,更不会让大臣担罪。自己身为人子,改不了父皇的性子,只能想办法避免那种结局的产生。
  陈新甲没有悟性,朱慈烺只能挑明:“记着,明日早朝如果有人攻讦你,你不能反驳,更不能抬出密旨和我父皇,你只能说一句话。那就是:臣做事不周,请皇上责罚。”
  陈新甲惊讶的睁大了眼。
  “记住了没有?”朱慈烺皱起眉头。
  “……记住了。”
  虽然满是不解,也很犹豫,但陈新甲终究还是点头。
  “你放心,你是奉旨行事,不管那些人怎么攻击你,父皇都不会怪罪你,到时我也会为你讲话,保你无事。但如果你强力辩解,坏了我父皇制定的平辽之策,那他倒真有可能在一怒之下将你罢官下狱。”朱慈烺再警告一句。
  “臣……明白了。”陈新甲咽了一口唾沫,他并不是太愚笨的人,经朱慈烺提醒,隐隐也有所明白。
  朱慈烺点点头,换一个话题:“范志完的事怎样了?”
  “臣向陛下进言了一次,陛下神色有所动摇,不过今日祖大寿投降,杏山塔山撤军,宁远已经成了前线,辽东动荡,范志完身为辽东督师,有统筹军马,安定前线之责,短时间之内恐不宜撤换。”
  陈新甲小心翼翼的回答。
  临阵换将是大忌,自古如此。
  朱慈烺沉思道:“那就让他在辽东督师的位置上多待两天吧。马绍愉呢?有他的新消息吗?”
  陈新甲道:“没,不过殿下不用太担心,杏山塔山两地共有军士六千人,加上范志完的五千标营,一共一万一千人,有他们的卫护,杏山塔山两地的军民,定能安然的撤退到宁远。加上山海关吴三桂的人马已经出关,李辅明和马科两位总镇也各率人马,向辽东移动了,有他们的接应,撤退计划必万无一失。”
  陈新甲说的肯定,但朱慈烺却没有他这么的安心。
  吴三桂怕是指望不上了,只能依靠塔山杏山两地自有的六千兵马,但这六千人大部分都是步兵,守城勉强可以,但掩护百姓撤退,恐怕力不从心啊。
  从杏山塔山撤军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应对建虏可能的追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试探进攻
  建虏骑兵精锐,一日骑行一百里小菜一碟,如果发了疯,一天一百五十里也是有可能,而杏山塔山两地军民拖家带口,一日最多只能走四五十里,一旦被建虏骑兵追上了,没有城墙的护卫,明军野战能力难以保证,双方一旦交战,在辽东的冰天雪地里,不但护卫之军会全军覆没,两地百姓恐怕也是必死无疑啊。
  朱慈烺起身离开,走出内堂后,目光一扫,正看见两名青衣书童站在旁边,心中一动:“陈部堂,这是你的书童吗?”
  见朱慈烺提到自己,两名书童连忙跪倒。
  “是。”陈新甲回答。
  历史上,陈新甲只所以被罢黜,明清议和的事情只所以泄露,就是因为陈新甲马虎大意,将来往书信随意的放在了桌子上,以至于被书童当做塘报抄发出了出去,搞的天下皆知。
  陈新甲是马虎,书童却是笨蛋,又或者是故意的。
  议和的来往书信和军事塘报,能一样吗?
  朱慈烺不说话,继续向前。
  等到了兵部门口,他小声道:“那两个书童不能用,换新的吧。”
  “哦,是。”陈新甲先是惊讶,然后迅速点头。
  “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换,你是兵部尚书,掌握军机,你用的书童必须小心谨慎。马虎大意,或者是心思太过灵活之人,都不适合当你的书童,你听明白了没有?”朱慈烺再叮嘱。
  “是,臣明白了。臣马上就换。”虽然不明白,但陈新甲还是遵从。
  ……
  塔山。
  高地之上。
  李辅明正在吃晚餐,即使外面已经战鼓震天了,他却依然吃的不紧不慢。
  戎马生涯十几年,李辅明经历了太多,比起松山和几次大会战,眼前只是小场面。
  “李总镇,建虏攻过来了!”
  帐帘一挑,吕品奇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
  李辅明冷冷白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喝光了碗里的肉汤,心满意足的擦擦嘴,活动一下脖子和手腕,这才戴上头盔,拎着大刀走出大帐。
  明军已经严阵以待了,拒马,盾阵,弓箭,佛郎机炮都已经预备好,松山之败后,李辅明麾下只剩两千人,尤其是这一千骑兵,都是跟随他从松山的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老兵,面对建虏,即使没有李辅明的指挥,也能井井有条的布防。
  见李辅明部如此镇定,吕品奇的三百兵马也渐渐安定下来。
  站在高处,仔细观察了建虏的军容和军阵之后,李辅明下了高台,面无表情的盯着吕品奇:“吕品奇,你想活吗?”
  “总镇……你什么意思?”吕品奇结结巴巴。
  “想活就听我的命令。”李辅明指着吕品奇的三百部下:“我让你冲你就冲,让你守你就守!明白吗?”
  吕品奇咽了一口唾沫,点头。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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