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高提着藤条,装模作样的抽打,长平娇笑的点数,点一声就鼓一下掌,定王朱慈炯腼腆的笑,看朱慈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偶像。
……
塔山。
离开辽东督师范志完的大营,佟瀚邦急急返回塔山城,路上遇上一个来报信的侦骑。
“协镇,塔山前五里出现建虏骑兵!”侦骑大声的报告。
“有多少人?”
“一百左右。”
“走!”佟瀚邦脸色一沉,扬鞭策马向塔山疾驰而去。
因为建虏轻骑的出现,整个塔山城都已经紧张了起来,挖掘壕沟的工作暂时停止,军士们正在往城中撤退。佟瀚邦策马向前,过城门而不入,带着佟定方和五十名亲兵,向城外的原野卷去。
一百建虏骑兵在视野里出现,但不是真正的建虏,而是蒙古轻骑。
佟瀚邦勒马站定,佟定方和五十名亲兵在他身边一字散开,不用命令,就已经摘弓搭箭。
蒙古轻骑也停住了,不前进也不后退,而是留在原地走马。
佟瀚邦知道,他们在等后续的兵马。
“爹,干掉他们?”佟定方请战。
佟瀚邦脸色一沉:“叫协镇!”
“协镇。”佟定方赶紧改口:“给我一百骑兵,我能干掉他们!”
佟瀚邦不理他,拨马回转,向塔山奔去,佟定方虽然战意强烈,但没有佟瀚邦的命令,他不敢擅自出战。朝那一百蒙古轻骑恨恨的看了一眼,佟定方跟在老爸身后,也向塔山驰去。
轰隆隆,马蹄急促,旗帜招展,一大队的骑兵从塔山城中鱼贯而出,向城外的那处高地疾驰而去。是李辅明的山西兵。得了范志完的命令之后,他立刻就行动了。一千骑兵向高地奔驰而去,拉着辎重和火炮的骡马紧随其后。虽然是骑兵断后,但炮兵也是少不了的。
很快的,李辅明部就在高地上立起了营帐,扩充早就挖掘好的那一道壕沟,并且立起木栅栏,围起战车,修建各种防御工事。
吕品奇却是磨磨蹭蹭,直到半个时辰后,才率三百骑兵从塔山城中列队而出。从主将到士兵,感觉都是有气无力。
李辅明一千加上吕品奇的三百,一共一千三百人驻守高地。
回到塔山城门前,佟瀚邦勒住战马,大声命令城中军士和民夫一起出动,限令半个时辰之内,要将没有挖成的那道壕沟挖掘完成,然后步兵和民夫才可以撤退——虽然建虏侦骑已经出现,但佟瀚邦估计,建虏大军到来最少还需要半个时辰。
这中间,骑兵戒备,火炮预备,随时准备迎击建虏的进攻。
大约半个时辰后,就在壕沟挖掘完成之时,建虏大军出现在塔山城外的茫茫原野中。
一眼望去,建虏的龙旗之下,全是白衣白甲。
五百建虏正白旗的重甲骑兵和一千蒙古轻骑到了。
也就是同时,塔山城中的百姓开始撤退,从杏山撤来的军眷和百姓大约八千人,加上塔山城的百姓,共计两万多人,两万多人的撤退不是小事,虽然严令肃静,但依然是鸡飞狗跳。
杏山塔山撤退之事已经被建虏知晓,也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范志完率领五千标营护卫着两万百姓撤退,断后之事就交给李辅明、佟瀚邦和吕品奇三人了。
“建虏虽然在松山胜了,但是惨胜,军马损失甚多,急需修整,连虏酋黄太吉都回沈阳养伤了,因此建虏留在松山的主力并不多,加上建虏不擅攻城,只要三位将军严密防守,建虏定不敢轻易进攻,明天吴总镇的大兵就会来到,到时,三位将军就可以徐徐退兵了。”临走之前,范志完召见三人,温言鼓励。
对范志完的话,三人都是不信。
吴三桂如果尽忠职守,根本不用等明天,今天就应该赶到,今天不到就证明吴三桂在故意拖延,再说,就算吴三桂来了,在野战中能是建虏骑兵的对手?因此,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范志完讲话完毕,马绍愉一一向李辅明,佟瀚邦和吕品奇三人施礼。
到现在为止,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或者说,他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的差不多,接下来能不能安然撤退到山海关,就要看天意了。
“佟将军,令公子在哪?我怎么不见他?让我带他一起走吧。”
临走前,马绍愉把佟瀚邦叫到一边。
塔山是危地,面对建虏大军,恐怕是九死一生,马绍愉感念佟瀚邦的忠义,想要为他佟家留苗。
佟瀚邦一脸苦笑,叹息的说:“不用了,他不会走的。”
马绍愉一脸凝重的问:“他在哪?我去劝他。”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刻不停
佟瀚邦脸色凝重:“马大人的好意,末将心领了,但今日跟昨夜不同,昨夜末将还可以用家人羁绊他,但今日拙荆和家人都会撤退,末将再没有理由逼他离开。今日除非我杀了他,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撤退的。”
马绍愉明白了,不说话,只是长长叹息。
佟瀚邦道:“时间不早了,马大人快启程吧。”
马绍愉对佟瀚邦深躬到地:“佟将军保重!”
“保重!”
佟瀚邦也是抱拳躬身。
没有多言,但彼此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热血和忠义。
南城城门外。
佟定方正向一个中年妇人磕头告别,妇人低头试泪,丫鬟和家人们也都在落泪。
佟瀚邦远远遥望,没有纵马过去,但不知不觉中,他眼眶已泛红……
百姓和范志完的五千标营之后,塔山城的一千五百步兵和李辅明麾下的一千步兵也徐徐撤退。
步兵撤退之后,佟瀚邦、李辅明和吕品奇三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三人之中,李辅明官职最高,所以以他为主。
李辅明简单的说了一下防守策略。
塔山和高地互为倚角,塔山被攻时,高地出兵袭扰,高地被攻击时,塔山也要从侧翼攻击建虏。以军旗为号,任何人都不得按兵不动。
李辅明道:“建虏松山大营的主将是鄂硕,营中有真建虏一千余人,蒙古人一千余,汉军旗两千余,如果鄂硕真要攻击塔山,这五千人必然会倾巢出动,我军只有两千人,防守任务艰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佟协镇为我们提前构建好了防御工事。”
“如果……建虏的锦州大营也派兵呢?我们该怎么办?”吕品奇问。
作为杏山主将,他对建虏前线的布置是比较清楚的,建虏松山大营的兵马并不多,关键是锦州大营,锦州大营有六万建虏,在祖大寿投降之后,这六万人已经可以自由活动,如果建虏对塔山没有兴趣还好,如果建虏想要拿下塔山,三万建虏骑兵轻骑来袭,一天时间就可以到塔山城下。
李辅明撇嘴:“能怎么办?自认倒霉呗。”
“……”吕品奇脸色大变。
佟瀚邦劝慰道:“吕协镇不必太担心,锦州新降,人心未定,建虏大军必不敢轻出。”
吕品奇惴惴不安的摇头:“那可不一定,建虏一向狡猾,锦州距离塔山只八十里,建虏骑兵一天就可到塔山城下……三天时间太长了,我以为,我们坚守两天就好。”
“督师给我们的命令是三天,当着督师的面你屁都不放,现在却来提意见,你是不是以为本将的将令不如督师令呢?”李辅明脸色一冷。
吕品奇吓的一缩头,不敢说话了。
李辅明哼一声不理他了,目光看向佟瀚邦:“鄂硕是一员猛将,又兵力占优,最迟明天早上,他就会开始猛攻,佟协镇有什么看法吗?”
佟瀚邦沉思道:“末将有一个想法。”
“说。”
佟瀚邦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
佟瀚邦三人在商议军情之时,对面建虏军阵,鄂硕正望着塔山城和城外高地的明军军营,脸色阴沉的想着心事。昨夜他被佟瀚邦的断后之军阻隔在马蹄坡,损失了一队汉军旗是小事,关键是大大没了他的面子,他已经能想象到,这件事传到锦州和盛京之后,同僚们嘲笑的语气和鄙夷的眼神。
他必须用一场大胜来挽回颜面。
因此,虽然没有接到上峰攻打塔山城的命令,他却依然带兵来到了塔山城下。
通过侦骑的回报和自身的观察,鄂硕已经知道,城中百姓和明军步兵已经撤退,眼前在塔山城和城外高地驻守的是明军的小股断后骑兵,高地上大约有千余人,塔山城中的兵力虽然难以估计,不过应该也不会太多。而他身边现在有一千五百名的骑兵,如果是野战,他有信心在短时间之内就将高地上的一千明军击的粉碎。
但明军已经在高地之上扎好了营寨,并且构建了工事,挖掘了壕沟,架起了火炮,速攻已经不可能了,塔山城更是壕沟纵横,防守严密,没有任何攻城的机会,所以他只能忍着怒气,在离塔山五里之处扎下营寨,等待后续步兵的到来。同时将塔山情况汇报上去,请求正白旗旗主睿亲王多尔衮支持他攻打塔山的提议。
“主子,步兵两个时辰,大炮需三个时辰才能赶到。”副将沙尔达禀告。
鄂硕轻骑追击,火炮和攻城器械都落在后面,此时正急急向塔山赶来。
“不行!炮兵两个时辰之内必须赶到,不然本将斩他们的脑袋!”
“喳!奴才这就去传令。”
一个多时辰后,建虏后续两千多汉军旗的步兵赶到了,一个个累的都快要站不住了,松山距离杏山20里,杏山距离塔山30里,等于他们半天时间赶了五十里的路。这几乎已经是步兵的极限了。
又一个多时辰后,建虏的大炮和盾车也赶到了,盾车有几十辆,但火炮却只有七八门,且都是轻型火炮,建虏的攻城利器红夷大炮远远落在后面呢。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但鄂硕“闪电战”的计划不变
他交给汉军旗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填平高地前的壕沟,不需要多,只要填出三到五个通道,蒙古骑兵和正白旗的精锐就可以纵马而上,冲入明军营寨,将营中的明军杀个落花流水,然后占领高地。
鄂硕有这种自信。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虽然是吹牛,但一千建虏骑兵大破明军一万之事,却是经常出现,尤其是松锦之战后,明军精锐尽失,剩下的明军在鄂硕看来,完全都不堪一击。
只要拿下高地,塔山就变成孤城,接下来不管是围困塔山,或者是越过塔山,直接追击撤退的两地百姓,主动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半个时辰后,建虏营中战鼓擂响,营门大开,疲惫不堪的汉军旗步兵列队而出,向塔山对面的高地压了过来。
同时的,一名建虏骑兵从建虏营中疾驰而出,向塔山城而来,他手里打着一面白旗,原来是一名劝降使者。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兵部闹剧
在距塔山城墙百步左右,估摸着快进入明军鸟铳和弓箭射程时,使者勒马站定,扯着嗓子向城头高喊道:“守城明军听着!我家主子有好生之德,不欲过多杀伤,只要尔等开城投降,保尔等不死,如若顽抗到底,城破之后,必鸡犬不……”
“留”字没有说完。
就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城头如流星一般的射出,准确无比的射入使者咽喉,那使者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砰的一声摔落马下,挣扎了几下,动也不动了。
城头轰然叫好。
小将佟定方放下弓箭。
建虏后阵,眼见使者被杀,鄂硕眼睛里的怒火越来越盛,声音却依然冷静:“擂鼓!告诉孙定辽,夜幕降临之前,必须填平壕沟!”
“喳!”
建虏众将轰然答应。
……
京师,朱慈烺离开皇宫,匆匆去往兵部衙门,他的麻烦解决了,但兵部尚书陈新甲的麻烦却刚刚开始。杏山塔山撤退之事一旦被朝中的清流知道了,必然会有一场轩然大波,他必须提醒陈新甲,以免陈新甲做出不当的事情。
跟过去不同,抚军京营之后,朱慈烺可以用京营军务的名义,光明正大的跟陈新甲见面,不必再闪闪躲躲了。
兵部。
还没走到兵部,远远的就看见兵部衙门口围着一群人。从官袍的颜色看都是五品六品的小官,只有被围在中间的那人身穿绯袍,系着玉带,是朝廷的二品大员。
朱慈烺乘马而来,一眼就看出,被围那人正是兵部尚书陈新甲。
呵呵,大明朝真是怪事频出啊,有人当面攻讦太子,现在还有人把兵部尚书堵在了兵部的门口。
“陈部堂!我大明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弃地不守的兵部尚书,你难道不惭愧吗?”
那一群五品六品的小官里,有人发出愤怒的吼。
朱慈烺微微吃惊,想不到这么快,杏山塔山撤军之事,朝臣们就已经知道了。
“这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虽然被围在中间,但陈新甲兵部尚书的气势并不弱,他冷冷的扫着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