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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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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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殿下,一次一百石。”
  一百石大约一万斤,三天一次,五六万灾民,一人平均不到二两粮,根本吃不饱,只勉强能喝碗粥。
  “只一顿吗?”
  “是。”
  “从明天起,我一日给你两百石粮食,配上你顺天府的赈灾粮,你要日日设厂,绝不可再有一个饥民饿死!”
  和朱慈烺预料的相反,周堪庚没有喜色,反而拱手着急道:“殿下,不可啊。”
  “嗯?为什么?”
  朱慈烺惊奇了,府库空虚,顺天府拿不出赈灾的粮食,无法开设粥厂,这一点他是理解的,所以他也没有责怪周堪庚的意思,现在他答应出粮,周堪庚为什么还是一脸为难呢?
  “殿下,灾民只能济,不能饱啊!如果当灾民就能有吃有喝,那谁还会耕田劳作,辛苦当兵呢?怕不要都来当这灾民了,此其一;其二:如果殿下每日给臣两百石,臣大设粥厂,消息一旦传开,河北山西,乃至陕西山东的灾民,都会蜂拥向京师而来,到时京师的灾民就不再是数万,而是数十万了,不说因此而引起的天下震动,就问一句话,到时,顺天府是赈还是不赈?灾民齐聚京师,一旦聚啸生变,朝廷又如何处置?其三:殿下的粮食是从米行买来的,每日两百石,耗费众多,如今外有建虏,内有流贼,处处都需要用钱,殿下抚军京营,应该将钱粮用在京营将士,以为我大明练出一支精兵,岂能将不多的钱粮浪费在灾民之中?”
  说到这里,周堪庚再次叩首:“臣肺腑之言,还望殿下三思!”
  朱慈烺脸色沉沉地不说话,周堪庚所说的三个理由,乍听之下很有道理,连田守信都好像被他说动,不由自主的点了一下头,但细细一想,周堪庚的三个理由根本经不起推敲。
  第一个问题,朱慈烺所要求的不过是不要饥民饿死,并没有想让他们吃好喝好,一天两百石的粮食,五六万的灾民,平均下来,一人不过三四两的粮,根本吃不饱,只勉强能维持生存而已。
  第二,钱粮问题,朱慈烺自有办法,不需要周堪庚多操心。
第一百三十七章 商铺分布
  第三,比起灾民在各地饿死,朱慈烺宁愿他们都来京师,灾民在各地嗷嗷待哺,犹如干柴,稍有火星就会燃起大火,变成李自成的流贼。给他们希望,把他们都聚到京师来,不但减轻了地方官府的负担,也减少了他们变成流贼的可能。
  周堪庚跪在地上,表面不动声色,但眼睛深处却不无得意,他觉得自己说的三个理由都能立住脚,太子殿下不能不听。
  “起来吧。”
  朱慈烺冷冷道。
  周堪庚和两个下属都跪的膝盖发麻了,这才被准许站了起来。
  等他们站起,朱慈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周府尹所说很有道理,不过本宫坚持本宫刚才所说的话,如果周府尹不愿意,本宫可以让东宫的人在此设厂!”
  “殿下,臣不是那意思,顺天府自当设立粥厂……”周堪庚额头立刻冒出冷汗,拱手要解释。
  朱慈烺摆摆手:“那就好,下去吧,安心开设你的粥厂就可以,其他不用你担心。”
  周堪庚一脸忧虑,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不敢说,深深一礼,带着两名下属走了。
  朱慈烺目光看向远处的粥厂,见在瘦高百户的强力维持下,粥厂秩序井然有序,饥民们已经开始在排队,朱慈烺微微放心。
  “殿下,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犹豫了很多,田守信小心翼翼的说。
  朱慈烺笑:“当然应该讲。”
  田守信跪在地上,小声道:“请殿下恕奴婢的不敬之罪,奴婢直言了。周府尹所说的三个理由,尤其是第二项,在奴婢看来,颇有道理,还请殿下三思。再者,皇上的旨意只是让您抚军京营,其他事情并没有安排,大明祖制森然,殿下并没有干涉顺天府尹的权力,言官御史们虽然出京了,但朝中那些喜欢多管闲事的清流依然有很多,他们都盯着你呢……”
  他没有说完,但朱慈烺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太子京营抚军,京营的事情他可以管理,但顺天府的事,他却没有权力干涉,那是崇祯和内阁的权力。一个太子,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提前抢班夺权,一旦被父皇怀疑,那绝对会是悲惨的下场。大明朝虽然没有废立太子的前例,但前朝的历史却比比皆是。身为东宫典玺,朱慈烺的心腹,朱慈烺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遵从,但这件事田守信却不得不提醒。
  顺天府尹周堪庚是一个胆小官,如果是一个棱子官,如给事中光时亨,又如海瑞那样的倔脾气,听了朱慈烺的话,心中不满,只一句赈灾是我顺天府的事情,殿下虽是太子,但却无权干涉,请殿下立刻回转东宫!就足以呛的朱慈烺说不出话——照大明祖制,确是如此,除非是太子监国,又或者是有皇上的圣命,否则太子对各级官员,是不能指指点点的。
  但太子毕竟是太子,别说一个顺天府尹,就是首辅周延儒在场,对朱慈烺的话,也不敢轻易驳回。虽然内心里都知道,太子没有干政的权力,但这江山是朱家的,朱家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帝说话,除非是活腻了,否则没人敢跟朱慈烺做对。
  但这并不表示朱慈烺没有敌人,他必须小心谨慎,以免被人抓到把柄。
  朱慈烺亲自把田守信扶起,感激道:“公公的心思我明白,不过不用担心,我自有处理。”
  朱慈烺并不担心粥厂之事会被朝中的清流们弹劾,一来设立粥厂是好事,清流们虽然冲动,但对这种明显的“好事”绝不会反对,第二,朝中百官包括所有清流的注意力,都被祖大寿投降的事情所吸引,一时顾不上管他。至于京城赈灾,灾民有可能会向京师聚集,在朱慈烺看来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崇祯和朝臣们的担忧,他会想办法说服。
  朱慈烺现在要担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要如何源源不断的弄到大批粮食,以供给这数万、未来甚至有可能会达到数十万的饥民?想到这一点,朱慈烺的头有点疼。
  粮食,银子,大明朝最缺少的两样东西,始终是两道迈不过去的槛。
  “去把那名百户叫回来。”朱慈烺说。
  “是。”
  很快的,那一名瘦高百户急急跑了过来,他一直在忙碌,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远处大道边的朱慈烺,朱慈烺是便服,他对朱慈烺的身份无法猜测,直到一个便衣锦衣卫走到他面前,亮出镇抚司的腰牌,他才知道,远处的那个少年公子居然是当朝的皇太子。
  “臣孟文龙参见殿下。”瘦高百户跪在地上,又是激动又是惶恐,声音微微颤抖。
  朱慈烺笑:“快起来吧,我看你刚才甚是熟练,开设粥厂的事情,是不是经常由你负责?”
  孟文龙站起来回答,微躬着身子,目光不敢看朱慈烺的脸,只敢看他的腰部:“回殿下,架设粥厂之事,一向都是由西便门百户负责的,臣是广安门百户,粥厂原不规臣管,不过今日西便门出了一点事故,事情紧急,府尹大人才调臣来援助。”
  朱慈烺点头:“五城兵马司负责城内治安,你对城内情况,一定很熟悉,对不对?”
  “别的地方不敢说,广安门大街附近,臣了如指掌。”孟文龙回道。
  “好,那我问你,开泰米行的幕后老板是谁,你知道吗?”开泰米行就在西便门和广安门大街之间,应该也是孟文龙了解的范围内。
  孟文龙犹豫了一下:“臣……不敢说。”
  朱慈烺肃容道:“照实说无罪,如果隐瞒,却是有罪!”
  “是嘉定伯。”孟文龙放低了声音。
  朱慈烺向前一步,到孟文龙身边,低声问:“那我问你,开泰米行是不是经常宰客?”
  孟文龙鼻尖冒出丝丝细汗,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嘉定伯是国丈,也就是皇太子的亲外公,现在皇太子问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照实回答会有离间皇亲的嫌疑,如果答假话,同样也是巨大的罪责。一时,孟文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坚守到底
  朱慈烺不问了,孟文龙的表情已经是答案,心中的愤怒更多,怪不得周奎能积攒下两百万两的身家,原来是为商不仁。
  “除了开泰米行,嘉定伯还有其他商铺吗?”朱慈烺问。
  “有的……”孟文龙犹豫了一下。
  “把嘉定伯在北京城里的商铺都写出来,一个也不要漏。”刚才朱慈烺还发愁从何处筹集赈灾的钱粮,现在却已经有了主意。
  “臣不敢说。”孟文龙扑通跪在地上。
  朱慈烺温言道:“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我那个外公究竟有多少的财富?只要你据实而说,我保你无罪,不但无罪,我还会到五城兵马司为你请功,但如果你隐瞒不报,或者欺骗于我,我可要降罪于你。”
  ……
  辽东。
  杏山马蹄坡。
  夜色漆黑。
  佟瀚邦脸色凝重的看着对面的建虏大军。
  汉军旗一连三声,波浪形的呼喊,他听的清清楚楚,虽然不知道建虏使用了什么办法,但汉军旗士气高涨却是不争的事实。一般来说,汉军旗的士气都很低,和他们对战之时,只要辽东边军稍微鼓勇,就能将同等数量的汉军旗杀的溃败,刚才的情况就是如此,虽然汉军旗人数稍多,但佟瀚邦身先士卒,杀入敌阵,鼓舞了辽东边军的士气,短时间就将对方击溃。
  但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对面汉军旗的士气,已经被鼓动了起来。
  离的远远,就能感受到对面汉军旗争先恐后的杀气。
  “赵尚刚,你守左翼,王升,你守右翼,拒马战车就是你们的生死线,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允许后退一步!”佟瀚邦大声令。
  “是!”赵尚刚和王升各自听令。
  “兄弟们,已经是生死关头了,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拼一口气,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为了大明,为了我们的家人,坚守到底!”佟瀚邦大声呼喊,再一次鼓舞士气。
  “坚守到底!”
  明军震天呐喊。
  “咚咚咚……”
  建虏的战鼓比刚才擂的更响更急。
  “冲!”
  孙定辽脸色狰狞,举刀大喊。
  汉军旗齐声呼应,向马蹄坡攻来。
  同样是盾阵在前,弓箭在后,但和刚才不同的是,离的远远,汉军旗就熄灭了火把,整个兵阵漆黑一片,不给明军射击的目标,只能听见纷乱的脚步声。到了八十步的距离,嗖嗖嗖,火光亮起,是火箭的火焰,然后火光漫天,建虏的火箭遮天蔽日一般的向马蹄坡射来。
  火箭的射程比较短,只是为了照明,火箭之后,建虏立刻换成了羽箭,向马蹄坡射来。
  马蹄坡上的明军严阵以待,盾牌在前,弓箭在后,三门释放完毕的虎蹲炮正在紧张的装填——虎蹲炮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打完一次之后,需要点起火把,仔细清洗炮膛,因此第二次装填点发的耗时非常长,短时间之内无法再发射。
  而火把之光就成了建虏攻击的重点。
  惨叫声响起,虽然盾牌严密防御,但建虏这一拨箭雨实在是太密集,还是有十几个明军被射中倒下。
  “扔!放!”
  佟瀚邦连续的下了两道命令。
  扔是扔铁蒺藜,放是放箭。
  于是弓箭手放箭,长矛手和盾牌手将手里的铁蒺藜奋力的扔出去——铁蒺藜不但防马,在这漆黑的夜色里,防人也有不错的效果。一旦踩上了,肯定会在脚底板上刺出一个血窟窿。
  啊啊。
  鲜血飞溅,惨叫响起。
  箭雨中不断有人倒下。
  “砰!”
  很快,汉军旗已经和明军撞在了一起。双方都是盾墙在前,长矛弓箭在后。因为夜色漆黑,双方都没有点火把,所以根本看不清敌我,只能凭着感觉向撞过来的敌人猛杀。
  黑漆之中,听见佟瀚邦大喊:“听我命令,盾牌手屹立不动,长矛手,刺!”明军盾阵原本有点慌乱,但听到他的命令,立刻就冷静了许多,盾牌手高举盾牌,严防敌人的刀枪和弓箭,身后的长矛手双手持矛,将长矛从盾牌间的缝隙中伸出去,奋力向前猛刺。
  啊。
  一片惨叫。
  因为是攻方,所以汉军旗的盾阵远没有明军齐整,暗夜之中虽然听到了佟瀚邦的呼喊,知道事情不妙,但却也无法闪躲,纷纷被明军的长矛刺中,后续的汉军旗想要冲上来,却不慎踩到了明军撒下的铁蒺藜,短时间就倒成了一片。
  “刺!”
  随着佟瀚邦的号令,明军一次次的向外猛刺。
  盾阵前的建虏军士被刺的七零八落。
  也就在同时,马蹄坡的左侧和右侧,也响了惨叫之声。
  原来除了正面攻击,汉军旗还派了两队人马分别包抄马蹄坡的左右两翼,因为是暗袭,所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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