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尚可喜仰天大笑:“骂的好,骂的好啊!”
忽然收住笑容,狠狠地瞪着吴三桂:“你吴三桂可知道,我父尚学礼是怎么死的?我兄尚可进又是怎么死的?还有我尚家一百三十余口,当年又是怎么死的吗?”
尚可喜一连三问,眼睛冒火,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都凸显了出来。
吴三桂沉默。
他当然知道,尚可喜之父尚学礼,其兄尚可进,都是大明将领,都为大明浴血,死在建虏刀下,至于尚家一百三十余口,则是崇祯六年,建虏攻破旅顺,尚可喜留在旅顺的妻妾及家眷侍婢数百口,为免被建虏凌辱,全部投水而死。
这样的人,和建虏有血海深仇,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讲,都不应该投降建虏。
但尚可喜偏偏就投降了。
“天下人都骂老子,说老子背叛了朝廷,叛离了东江,是汉奸走狗,可凡此种种。是老子我愿意的吗?”尚可喜忽然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我尚可喜和建虏有血海深仇,当年我立誓要杀尽所有建虏,对朝廷,我也从来是忠心耿耿,可朝廷是怎么对我的?黄龙总镇在时,尚能公正对我,等黄总镇战死,朝廷完全对我不管不顾,我平定皮岛之乱,立有功勋,但朝廷不用我,反倒用无功无能、倚老卖老的沈世魁为皮岛总兵,只因为他和文官商人亲近,是毛大帅的亲家吗?”
毛大帅,即毛文龙。
“谁都知道沈世魁与我有仇,用沈世魁,岂不是要置我于死地?”
“沈世魁一意谋害我,我上疏辩解,朝廷却不肯相信,我死也就罢了,我手下的兄弟岂非要跟着我一起死?”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老子不叛,难道还要等人头落地吗?”
“老子现在是贼,但老子并不天生就是贼,老子只所以反叛,都是被沈世魁和那些不干人事的文官逼的!”
“别人骂我也就罢了,你吴三桂有什么资格?松山之战,要不是你胆小怯弱,跟着王朴逃跑,明军又岂会大败?”
尚可喜狂喊大叫,声嘶力竭。
在场的明军众将,听的都是色变。尤其吴三桂,尚可喜最后一句话,捅到了他的痛处。
“住口!”
一人忽然站了出来,对尚可喜怒目而视。
却是参赞张家玉。
张家玉怒道:“尚可喜,你都死到临头了,却依然不知道悔改,就算沈世魁对你不公,你可以上疏辩解,辩解不成,你大可以领兵自去,为什么要投降建虏?投降建虏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杀害不愿投降的部将,又为什么还要掳掠皮岛周围,十几个大小岛屿上的百姓,断了我大明在海上的根?人面兽心,无父无君,无骨无气的无耻之徒!今日犹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可知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尚可喜,你的父兄,你尚家一百三十口,那些屈死在建虏刀下的亡灵,都正在天上看着你呢,你的所作所为,都已经成为你尚家永世洗不掉的耻辱,罪大恶极,恶贯满盈之时,你又有何脸目去见他们,还有你尚家的列祖列祖?”
张家玉两榜进士,骂人的水平可比一干武将要利害多了,尚可喜瞪着眼:“你你你……”一时却也说不出话来。
吴三桂等人微微松口气,若没有张家玉,说不定他们还真就被尚可喜的狂言压住气势了。
“押下去,严密看管,连这狗贼和他的家人,一起送往盖州!”
吴三桂下令。
尚可喜是建虏封赐的三顺王之一,在辽东名气极大,民愤也极大,当然不能这么直接就杀了,而是要现俘阙下,交给朝廷处置,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尚可喜连同他的家人子弟,都被千刀万剐,以儆效尤,并震慑辽东的那些叛贼。
“吴三桂,你不要听文人的话,不然你迟早……”尚可喜仍然在咆哮,不过很快他就喊不出了,因为明兵用脏布团狠狠堵上了他的嘴。
和尚可喜的刚硬相比,其子尚之信和亲信许尔显就懦弱多了,他们两人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但吴三桂看都不看他们两人,一摆手,示意同尚可喜一同押下,至于跟随尚可喜的五六个亲兵,在吴三桂审理尚可喜的中间,就已经被押到旁边,成排跪下,行刑的小队长一挥手,长刀落下,将他们全部斩为两截。
不止尚可喜身边的亲信,所有跟随尚可喜,在城战中负隅顽抗的天佑兵,连同他们的家属,都被关宁军全部屠戮,海州城一共有五六万的居民,其中大部分都是天佑兵即其家眷,在明军的怒火之下,十不存一,进入夜晚之后,海州城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嚎哭惨叫之声,彻夜不断,等到凌晨时分,明军从海州撤退时,海州城已经是变成了一座废墟……
当日黄昏,从沈阳而来的镶蓝旗前锋两千骑兵连同广宁孔有德的少量兵马,一起抵达海州城外,当远远看见海州城门大开,城头上空有黑鸟在盘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烧焦气味时,所有人就都已经明白海州发生了什么——虽然今年镶蓝旗并没有跟随黄太吉入塞,但己巳之变,以及后来的几次入塞,镶蓝旗都是参与的了,烧杀抢掠的事情没少做,对于满城焦土,到处都是尸骸的情况,他们见的太多了,不过那都是在明国境内,想不到今日在辽东,在他们的统治之下,居然也出现了这种场景。
带队的镶蓝旗副都统察喇赖暴跳如雷,孔有德却脸色发白,一句话也不说,海州的废墟令他脊背发凉,有兔死狐悲的感觉,隐隐地,他似乎是看到了广宁和他天助兵的未来……
“快,快去禀告郑亲王。”
察喇赖命令:“其他人,随我追!”
孔有德猛然惊醒,急忙拉住察喇赖的马缰:“副都统,不可啊。”
“为什么不可?”察喇赖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珠子:“难道看着明人肆虐?”
“吴三桂兵马多寡,我军尚不清楚,再者,吴三桂撤退,又岂不知我军会追击,副都统只有两千人,一旦明军在半路设伏,那该如何是好?”贵为黄太吉亲封的王爷,孔有德对察喇赖苦口婆心。
察喇赖咬牙想了想,知道孔有德说的有理,他将马鞭狠狠扔下,不甘的叫一声:“啊!”
……
第二天清晨,济尔哈朗率领的一万大军抵达海州。
当刚看到海州的惨况后,他气的脸色铁青,其实不到海州城,只看海州方圆三十里之内的田庄和屯子都被明军焚烧破坏,原本的汉人包衣一个不见时,济尔哈朗就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当到了海州,发现这原本的辽南重镇,繁华城池,变成了瓦砾和尸骸共同堆积的一座废墟,尚可喜也不知去向之后,济尔哈朗心中的愤怒,再也无法抑制——这原本是大清的专有啊,冒烟哭泣,也原本应该是明国的城池和明国的百姓,但今日,竟然是变成了大清,身为沈阳留守,这样的失败对济尔哈朗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杀!往盖州杀,将上岸的明军一个不留,全部斩杀!”
济尔哈朗下令。
于是,一万四千名的兵马往盖州杀去,他们的目标,就是全歼吴三桂率领的明军,以雪盖州和海州之耻。
……
通州。
攻城的建虏兵马全部退到四百步之外,修整备战,三门重炮开始对通州西南城墙连续猛轰,北运河之上,忽然出现大批明军船只,战况激烈的时候,通州南城吊桥忽然放下,接着,城门隆隆开启,一队明军忽然从城中冲了出来!
建虏见状,都是吃惊,谁都知道,建虏大军拿不下通州,就是因为通州城墙的阻隔,如果没有通州城墙,通州城内的兵马再增加一倍,也早已经被建虏兵马吃干抹净了,但现在,明军竟然主动出城了,这到底是为何?难道是见通州守不住了,想要突围决战?
中军战旗之下,刚刚从炸城无功的沮丧中挣脱出来的多尔衮,看着忽然从城中冲出的明军,眼中的惊讶不亚于身边的众将,不过他的判断和智谋,却是远胜众将,当发现冲出城来的明军不过两三百人,大盾为墙,形成一个圆弧阵,急急向前推进,而在他们身后,通州城门重新关闭,吊桥也重新吊起之时,多尔衮立刻明白,明军并非是要大举出击,而是有所目的,就现在来说,值得明军冒险出城的,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己方的三门重炮,于是他马鞭一指,急忙吼道:“拦住他们,保护炮阵!”
左右各奔出五百骑兵,呼哬着,向明军扑去!
第八百八十章 小炮显威
多尔衮的命令,不可谓不及时,但还是有点晚,因为重炮轰城,所有的建虏兵马都退到了四百步之外,所以三百明军毫无阻挡的冲出了城外,冲在最前面的盾牌手和长枪手阻挡了视线,令他们不能发现,在盾牌长枪之后,还有四门青铜小炮跟随,这四门青铜小门,都是李顺千辛万苦从运河边撤回来的,此时,四人在前面清理道路,两人拉,四人在后面推,因为青铜小炮本身就比较轻便,加上使用了野战车轮,因此行进速度一点都不慢,几乎是跟在盾牌的后面,毫无凝滞的随着三百将士前进。
就当多尔衮发出警惕命令的时候,三百将士已经出城一百五十步,等到一千建虏骑兵扑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到了两百五十步,随即大盾砸地,长枪向前,盾墙建起,提前就已经装弹完毕的鸟铳将他们的枪管对向了前方正直冲而来的建虏兵马。
三百明军阵型严密,盾墙长枪如林,还有鸟铳引弹待发,所以冲上来的一千建虏骑兵不敢硬冲,而是绕行两侧,照过往的战术,张弓搭箭,向明军阵中倾射箭雨,叮叮叮叮,羽箭射中明军甲胄,反弹而开的声音密集如雨,而一些不幸被射中面门的明军将士猝然倒地,但他的位置随即就又有人顶上,整个阵型依然不乱。
“砰砰!”
城头的火炮响了。三百明军所在的位置,正是两百五十步的距离,正在一部分明军火炮的攻击范围之内,当建虏兵马绕行,试图攻击三百明军之时,城头火炮立刻予以回应,将一枚枚铁弹从城头砸将下来,把一些闪躲不及的建虏士兵扫的血肉横飞。
而经过短暂的交锋,明军的獠牙也终于露了出来,原本密集站立的盾牌手和长枪鸟铳手忽然向两边一闪,露出了就在他们身后的四门青铜小炮,出城之前,这四门小炮就已经提前装填,而就在刚才的箭雨沐浴之中,李顺和他手下的优良炮手,已经快速实施了瞄准和校正,现在就是开炮了。
见明军阵中忽然露出火炮,多尔衮脸色登时就变了,三门重炮威力大,但也存在移动不便的弱点,现在建虏的四门小门小炮冲到两百五十步,直轰过来,正在全力轰击城墙的三门重炮怕是难以抵挡……这个念头更在脑中闪过,就听到“砰砰砰砰”连续四声炮响,三百明军阵前蹿起滚滚白烟,大地微微震动,随即就听到不远处的炮兵阵地掀起一阵惨叫,转头看过去,只见炮兵阵地烟尘滚滚,原本正有条不紊,向西南城墙发生炮弹的三门重炮,在这一瞬间就已经陷入了混乱,虽然看不到多少人受伤,三门重炮有没有受损?但重炮阵地的受创,已经清楚可见了。
“再上,不惜一切,给本王干掉他们!”
多尔衮高声命令,这一刻,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三门重炮是他攻陷通州的最后希望,如果三门重炮报销,那就没有任何说的,他满清大军就只能撤退了,因此,三门重炮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其实不用多尔衮命令,当三百明军阵中忽然出现四门青铜小炮之后,所有建虏蒙古和汉军就都已经明白了明军的用意,但明白归明白,想要阻止却也是难,眼见四门青铜小炮第一轮发射已经完毕,睿亲王又有严令,于是,距离三百明军最近的一千建虏骑兵和一千步兵,呼喊一声,一起冲了上来,加上刚刚的一千骑,一共有三千虏骑对三百明军展开围剿,同时更多的建虏兵马持枪挽弓,准备进行下一轮的攻击。
“隆隆隆隆……”马蹄踏地之声,如同轰雷一般。
但明军却岿然不动,盾墙如山,长枪如林,一张张紧张但却绝没有慌乱的脸,正准备迎接建虏的硬冲。中军战旗之下,主将杨轩用支架支起了一支重型斑鸠铳,准备对那些冲锋在前,比较骁勇的建虏骑兵进行狙杀。
而神机营副将李顺正满头大汗,举起千里镜,对着建虏重炮阵地进行观察——一炮发毕,效果如何?他必须先进行确定,然后才能第二发的校正,以最大可能,最短时间之内摧毁建虏的三门重炮。
硝烟弥漫,黄土滚滚,借着千里镜,李顺清楚的看到,建虏的重炮阵地已经是一片混乱,建虏炮兵顾不上再轰击城墙,而是在将官的指挥下,正手忙脚乱的推动两门重炮的车轮,想要将两门重炮后撤,以远离四门青铜小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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