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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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 第6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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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回京,一是将通州情况禀报陛下和朝廷,另一个就是筹备弹药和火器,运往通州,以备太子抗战。但想不到弹药火器好不容易装船,正要起行,通州却传来消息,说建虏不但包围了通州,而且还在通惠河上搭建浮桥,截断了河水,两边还有重兵把守,想要通过水路向通州运送物资,已经是不可能了。
  但袁继咸却不能放弃。他亲自到兵部请援,但兵部却没有办法给他援助,建虏封锁运河,重兵把守,不要说京师没有战船水师,就算是有,想要突破建虏的封锁,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通州距离京师不过四十里,建虏大军在围了通州之后,其搜集粮草的游骑部队,已经在京师十里之外出现,也就是说,京师已经处在战火的前沿,停泊在东便门外的船只,已经是不安全了,因此,兵部侍郎张凤翔婉转的建议袁继咸,应该将装船的火药火器先卸下来,以免被建虏得到消息,突袭东便门外的码头。
  袁继咸当然知道船只不安全,但他却不能同意卸下,因为一旦卸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装上了。
  身为内监,褚宪章倒没有多说什么,不过隐隐也是不同意。
  张凤翔劝不了他们,只能叹。
  离开兵部,袁继咸和褚宪章返回东便门码头,刚下了轿子,就看见一个青衫长须的中年人正负手站在码头上,黄昏落日下,河水白帆的掩映之中,显得颇为孤寂。
  褚宪章眼睛一亮,对袁继咸说一声:“副宪,事情怕是有解了……”也不多解释,急急向码头上的那人走去,留下了一脸狐疑的袁继咸。
  褚宪章虽然不是内廷三公那样的大太监,但掌着兵杖局,身份也颇为不一般,寻常官员见了他,都得低头,因此,码头上的青衫人不等褚宪章临近,就已经快步迎了上来,深深一辑:“褚公公。”
  褚宪章急忙还礼,焦急道:“是有殿下的钧令吗?”
  青衫人微笑点头。
  此时,袁继咸终于是跟了上来,青衫人又向袁继咸深深一礼:“卑职萧汉俊见过副宪。”
  袁继咸不认识萧汉俊,褚宪章在他身边小声说一句:“东宫幕僚。”他这才明白。
  萧汉俊取出一个小纸卷,捧在手中,非常郑重的交给二人。
  看完之后,褚宪章默默不语,袁继咸却是怀疑,他盯着萧汉俊:“殿下身在通州,这命令从何而来?”
  “通州有信鸽,此乃殿下亲笔所写。”萧汉俊回。
  袁继咸这才明白,随即问:“老夫离开通州时,殿下叮嘱我,说通州火药和火器都不足,要我立刻往京师调集起运,以备大战。现在怎么忽然又改变了心意,令我等暂时不动呢?”
  萧汉俊拱手,恭敬回答:“此乃殿下的命令,卑职也不知。但卑职想,应该是和眼下的时局有关,现在建虏封锁了运河,冒然起运,不但不易成功,反而有可能会落入建虏之手。”
  “没有火药和火器,通州如何守?”袁继咸攥着纸卷,红着眼。
  “副宪勿忧,建虏刚围通州,城中火药和火器,暂时还不缺。”萧汉俊道。
  袁继咸呆了一下,忽然参透了其中的关键,明白太子令他速速回京,并非是着急需要火器和火药,而是给他一个不能不回京的理由,同时也是保护他,以免他无故回京,到了御前被崇祯帝责怪……
  明白这一点,袁继咸心中感动,随即轻轻一叹:“通州战事如何?殿下为何没有提?”
  这个问题,萧汉俊没有办法回答他。
  袁继咸转对褚宪章:“卸船吧。”说完,转身离去。
  “副宪去哪?”褚宪章问。
  “入宫,向陛下请罪……”袁继咸头也不回,只远远抛下一句。
  ……
  通州。
  建虏大军围着通州旧城西南角的城墙,已经是连续猛轰了三天,这三天里,每天都是三拨进攻,多尔衮和代善两人交替指挥,轮番上阵,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晚上又是一次,城墙上覆盖的木板,是补了又碎,碎了又补,轰隆隆地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了,而在箭矢弹雨来去之中,双方的伤亡逐渐在增多,原本的战线,也从西南角,扩散到了整个南城墙。
  不过建虏始终没有展开大规模的攻城战,只是用大炮猛轰西南角,同时派出大批的弓箭手,向城头抛射火箭,一点一点的消磨城头的木板和防守兵力。
  下午,建虏又一轮的攻击结束之后,朱慈烺登上了城楼。
  在建虏的连续猛攻之下,保护城墙的厚木板已经出现了短缺,很多处的城砖不得不直接面对建虏的炮火。那些中型火炮也就罢了,但建虏三门重炮的威胁,实在是巨大,每一次砸中城墙,即便是站在内墙亭子里的朱慈烺,都能清楚感觉到整个城墙的颤抖和簌簌飞溅的碎石。
  幸亏只有三门,幸亏不是威力更大的红夷巨炮,不然此时的西南角城墙,说不定已经轰塌了。
  即便如此,继续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城墙会支撑不住。
  为了对付这三门重炮,朱慈烺给李顺下了死命令,奈何第一次攻城被李顺击中之后,建虏学乖了不少,不但将三门重炮后撤了五十步,而且还在重炮周围,用泥土袋筑起了数道防护墙,如此一来,李顺手中唯一的那一门重炮,已经很难威胁到他们,勉强轰出去的炮弹,最多只能砸中防护墙。
  这一来,城头明军就完全被动,建虏的三门重炮却可以肆意挥洒,轰隆隆连续猛炸,守城将士除了拼命的填补木板,再没有其他办法,而他们在填补木板之中,却又会遭到建虏中型火炮的猛轰和火箭的集射,枪林弹雨之中,不知道倒下了多少……
  “殿下,建虏正在消磨我们的守城力量,臣以为,他们怕是很快就要发动总攻了!”参谋司李纪泽说。
  朱慈烺站在一处,被建虏火炮削去了半个角的墙垛边,望着正在退去的建虏兵马,脸色无比凝重,李纪泽所说,他也已经想到了,而渐渐短缺的木板和变的残破的城墙,应该就是建虏连续猛攻,但却始终没有总攻的用意,一旦黄太吉判断,城墙轰塌就在眼前之时,那么,建虏大军就会发起总攻。
第八百五十章 七日之期
  除了通州战局,朱慈烺另一个忧虑的就是朝局,虽然在他的强力建议之下,崇祯帝没有急火攻心,派兵直接来救通州,但却调了孙传庭的秦兵和凤阳总督马士英的人马,千里勤王。
  前者在他预料中,但后者却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不明白,老本兵为什么不劝止?其中的利害,三辅蒋德璟也应该是明白的啊,歼灭李自成和张献忠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非迫不得已,一兵一卒都不可轻动;再者,建虏入塞并非是要一朝灭亡大明,而是要救援流贼,疲惫大明,调两人入京勤王,正和黄太吉的心意啊;最后,这两军都在千里之外,尤其是黄得功和刘良佐的人马,更是将近两千里,等他们带兵到京师,最少是三个月后的事情,到时黄花菜都凉了,调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但圣命以下,没有人能挽回。
  不管能不能用最小的代价,击退建虏的入塞,但有一点已经是肯定的了,李自成和张献忠怕是又要脱笼而出了,李自成还好,在刘宗敏李岩牛金星宋献策等骨干都湮没于开封,孙传庭新军渐成的情况下,他怕是难以再在陕西掀起什么大风浪了,但张献忠却不同,他的整体团队,包括几个义子,正处在向上的蓬勃期,现在马士英率领黄得功刘良佐离开,留下左良玉一支人马,能压的住他吗?
  ……
  黄昏落日之下,残破墙垛之后,朱慈烺望着敌营,思谋着战局,忧虑不知不觉的就涌上了心头,最后化成轻声一叹,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于是问道:“新城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通州分为新城和旧城,整体形状,如同是一个侧倒的、中间少一横的“吕”字,中间有一门相通。新城小,旧城大,运河从旧城穿城而过,新城却结结实实的都是陆地,通州九成以上的官署和粮仓,都修建在新城。
  “没。”李纪泽回。
  新城是嘉靖年间所修建,根基从一开始就打得非常稳固,今年又加高加固了不少,同时,新城护城河的宽度,也是旧城的两倍。论起来,确实比旧城更坚固,更能抵挡炮火,建虏选择旧城作为主攻的方向,而非新城,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朱慈烺却丝毫不敢大意,新城旧城,不论哪一处失守,对通州都是灭顶之灾。
  “殿下,建虏又要攻城了!”站在朱慈烺身后的佟定方忽然指向城外。
  “呜呜~~~”
  震天的号角声又鼓荡,无数火把从建虏营中而出,建虏的夜攻又开始了。
  从戌时(8点)一直攻到子时(12点),在向通州城头倾泻了无数的炮弹和火箭之后,建虏的夜攻才算是结束,呜呜地号角声中,大小火炮都被推回营中,兵马退去,城上城下的火光浓烟却在暗夜里继续升腾,悲泣哀鸣之声,隐约可闻……
  等建虏回营,朱慈烺登上城楼,勉励军士,安抚伤员,所到处,将士们都会发出小声的欢呼,太子年轻、温和,没有架子,每次遇见伤兵,都会蹲下来和伤兵说话,有时甚至会拉伤兵的手,询问伤情。
  这在君臣尊卑,礼仪大于天的大明,几乎是不可想象的。精武营将士还好,他们平常就对太子殿下的风格就有所了解,所以并不是太惊讶,但其他军士,保定兵和通州兵却都是惶恐,有人吓的跪地磕头,以为自己犯了什么死罪,所以太子要如此对自己?
  渐渐才知道,原来太子殿下的风格就是如此。
  惶恐,惊讶之后,代之的就是感动,这样爱民如子、爱兵如亲的的太子,他们愿意以生命卫之。
  朱慈烺如果不是一个穿越者,而是那一个从小被礼仪束缚的朱慈烺的本尊,哪怕是建虏杀进城中,刀架在脖子上,他怕是都不会对一个普通士兵放下身份的,正是因为他是一个穿越者,受现代教育,又熟读史书,深知在战争里,礼仪和面子是最没有用的两样东西,而他身为大明皇太子,他最能发挥作用的,不是他手中的刀剑,而是他的身份,只要能鼓励城中的一万多将士,人人奋勇,争相杀敌,坚守通州就没有任何问题。
  另外,朱慈烺能轻易的记住很多将士的名字,在城墙上遇见了,会很自然的喊出来,那些被喊出名字的将士都会激动的脸色发红——我一个无名小卒,殿下居然也能记得我的名字,荣宠如此,死又何憾?
  这也是精武营战力强劲的原因之一。
  巡城完毕,一天只睡了两个时辰、疲惫无比的朱慈烺下城准备返回住处,李纪泽忽然从马道上追了下来,神色紧张:“殿下,事情不好,城墙出现裂缝了!”
  朱慈烺脸色一变,对于城墙出现裂缝,他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有多宽?”朱慈烺急问。
  李纪泽比了三分之一的小手指,脸色凝重。
  “带我去看!”
  朱慈烺又急急返回城楼,明亮火把之下,只见西南角的城墙,墙垛下七八尺的地方,城墙的中段,出现了一道歪歪斜斜的裂缝,目测可以伸进半根手指了,
  杨轩正召集工匠,严令他们立刻抢修,其实所谓的抢修,也不过就是在缝隙里灌一些糯米石灰的粘合物,效果有限,且需要一定时间凝固,但明日清晨建虏就会再次发动炮击,严格说来,其实无甚用处,不过就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这一刻,朱慈烺恨自己不会造水泥,不然说不定能有一些效果。
  幸运的是,缝隙虽然出现了,但不过几尺长,尚在可控范围之內,堵胤锡赶到之后,也认为问题不大,不过众人眼中的忧虑却都是藏不住——城墙缝隙的出现,充分说明了建虏炮弹对城墙的伤害,即便有防护木板,但在建虏连续不停的轰击之下,城墙怕是终究会支持不住啊。
  “殿下,不若今夜派人悄悄缒下城去,潜入建虏营中,毁了建虏的大炮!”
  军士们用绳子缒下两个工匠,令他们在空中修补之时,杨轩忽然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建议。
  唐通等人都微微侧目,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杨轩,仿佛在看着一个疯子。
  虽然是勋贵后代,但杨轩胆气极壮,不惧众人目光,继续说道:“殿下,臣已经观察三天了,建虏的三门重炮每日都从左营门出入,因重炮不易推行,臣料它们所停之处,必就在左营门的附近,建虏攻城一天,已然疲惫,我们忽然夜袭,他们一定想不到。臣愿带两百勇士悄悄出成,不毁了那三门重炮决不回来见你!”
  杨轩说的坚定,众人也都受了感染,看向杨轩的眼神,都透出了钦佩。
  杨轩的胆气,令朱慈烺欣慰,谁说勋贵无人?杨轩的身上,还流有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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