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的,因为三河是小城小地,建虏反倒是有可能轻忽大意,对三河发动猛攻,一旦建虏这么做了,以三河本身的防御加上万金刚的精武营,一定会让建虏吃到苦头。
某种意义上讲,三河,潘永图和万金刚,其实都是弃子,是朱慈烺在现今情势下,不得不做出的痛苦选择,因为只有如此,才有拖延建虏脚步的可能。
正讨论间,脚步声响,白广恩急匆匆的来到了,他率部断后,从玉田行到三河,从昨晚戌时(晚8点)一直行到现在,一夜多一点的时间就行了将近两百里,人马都已经到了体力的临界点,途中掉队的士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如果是寻常督抚领军,他早就提出不满,要撂摊子了,但面对当朝皇太子,未来的皇帝,他却始终低调,脸上丝毫不敢露出不满之色——再凶猛的动物,在能决定他命运的物种面前,也会低下高昂的头。督抚可以顶撞,只要手里有兵,朝廷终究还得用自己,到时再找另一个督抚当靠山就可以,但大明皇太子却只有一位,如果得罪了,他这一辈子也休想再飞黄腾达了,反之,如果他竭力表现,在太子面前立下功绩,简在朕心,他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就注定了。
因此,白广恩打起百分百的精神,一心一意的想要在太子面前树立起自己忠臣猛将的形象。
他原本在后面督军,得到太子召见的消息,急急来见。
“臣白广恩……”来到太子面前,白广恩抱拳行礼。
不等他说完,朱慈烺就道:“辛苦了,给白总镇赐座。”
“谢殿下。”白广恩眉眼里有喜色,太子对他的器重,还是很明显的。
等白广恩坐下,朱慈烺先是温言勉励,夸赞他麾下兵马,同时令唐亮给白广恩送上早餐,在白广恩狼吞虎咽之际,他接着询问蓟州军情和后方可有追兵?白广恩一边吃一边回答,说到现在为止,后方尚没有出现敌情,蓟州方面也没有新消息传来——其实不奇怪,建虏昨晚入塞,不管是黄崖关还是遵化段,都不是平坦大道,建虏大军进入需要一定的时间。且他们一路疾行,建虏想要这么快就追上也不是容易的。
即便如此,建虏前锋此时应该已经出现在蓟州城下了,也不知道佟瀚邦回兵了没有?朱慈烺心有担忧,不过很快他就推开蓟州,将全部心思都集中到三河。
“建虏入塞后,前锋兵马一定会快速突破,我料最早今日中午,最迟下午,建虏前锋探骑就会出现在三河……”朱慈烺望着白广恩。
白广恩放下手中的肉干,站起来抱拳慨然道:“请殿下先走,臣先杀建虏一场,再到京师拱卫陛下和殿下!”
朱慈烺微微一笑,赞道:“白总镇忠勇可鉴,本宫甚是欣慰!”示意白广恩坐下,然后继续说道:“建虏何人为统帅,有多少兵马,此时还是一个未知数,这对我大明的应对极为不利,因此当务之急,并非是和建虏激战,而是要抓几个舌头,搞清楚建虏的虚实,如此,我大明才能从容应对。”
“殿下说的极是。比臣想的可周全多了。”白广恩拍马屁。
“因此,我打算在三河城打一场小伏击……”朱慈烺道。
“臣明白了。”白广恩点头:“请殿下下令,臣一定完成。”
朱慈烺温润信赖的目光望着白广恩:“白总镇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你以为三河城外,哪个地方适合做伏击?”
“这……”白广恩哑了一下,他久经沙场是不错,但论到用兵智谋,他却并没有多少,不管在孙传庭还是洪承畴的帐下,他都是听令的份,孙洪或许会问他一两句,但绝不会将他的意见当成是重点,不止白广恩,大明大部分的总兵都是如此。大明朝廷两大怪,一个是将宗室当猪养,第二个,以文制武,文官集团将武将们当成家丁使用,文官从内心里不鼓励总兵们学习军法谋略,只希望他们能做坚决执行任务的工具人就可以。
白广恩流贼出身,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军略实非他所长,不过他人却极其聪明,立刻抱拳道:“臣愚钝,但听殿下命令。”
朱慈烺微微一笑:“那你看城北的那一处小山岗如何?建虏侦骑若想探知三河动向,一定会经过那里。”
白广恩想一想,点头:“行,不过那里林子不大,怕藏不了许多兵马啊。”
“所以必须是一击必中的精锐!”朱慈烺道:“而建虏前锋侦应该也不会太多,只要谋划得当,时机得宜,将他们拦下并不是问题,不过你要记着,千万不可全部抓获,一定要放一两个活口回去……”
白广恩不解。
朱慈烺不解释,只看了一眼正迎风飘扬的那一面“代天巡狩”的大旗,挥手:“去忙吧。”
白广恩起身,摩拳擦掌:“是,臣这就去准备。”
等白广恩离去,朱慈烺实在是太困了,对唐亮道:“潘永图到后,立刻叫醒我。”斜卧在毯子里,小憩了一会……梦里,金戈铁马,刀光剑影,建虏铁骑滚滚而来,他率兵抵挡,嗓子都喊哑了,但却怎么也抵挡不住,眼见大明军兵败如山倒,连阎应元都阵亡了,建虏铁骑冲到了他的面前,长刀向他砍来,有人喊:明朝气数已尽,明亡清兴,乃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岂是你所能更改的?
“殿下,殿下……”
就在此时,耳边听见有人轻声呼唤,他一个激灵,猛的惊醒过来,发现顺天巡抚潘永图正站在面前,满头大汗,而在潘永图身后不远处,一个全身披甲,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年轻小将正在仰脖子喝水,朱慈烺心中顿时一喜,是佟定方,他回来了。
“镇远~~”
朱慈烺坐直身子。
佟定方字镇远。
听到太子殿下叫,佟定方放下水壶,急急奔过来,抱拳:“殿下,臣回来了。”
“蓟州如何?你父亲呢?”朱慈烺急切的问。
“家父已经带兵返回蓟州了……”佟定方简单说了一些经过,朱慈烺微微松一口气,潘永图和其他人听了,也都是欣慰,蓟州总兵佟瀚邦虽然在增援和撤退过程中,有所损失,但损失不大,只要他们能赶在蓟州失陷之前赶回蓟州,蓟州成功守卫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蓟州安稳,朱慈烺没有刚才那么担心,目光望向潘永图:“潘抚台,令你准备的事情可齐备了?”
“臣的标营一共两百多骑兵,加上副将参将的骑兵,一共三百骑,都已经在营中了。”潘永图道。
朱慈烺点头,起身道:“好,令他们和武襄左卫互换盔甲旗帜吧。”
“是。”
……
京师。
坤宁宫。
太子到秦皇岛巡视,但建虏却忽然大举入塞,有可能会截断太子回京道路的消息一传来,周后几欲晕厥,太子就是她的天,她绝不允许太子出现任何意外,激动之下,她恨不得直闯乾清宫,一定要丈夫把儿子找回来!
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大明祖宗律法森严,最严厉的一条就是后宫不得干政,她如果在这个时候去搅扰丈夫,在丈夫焦头烂额的情绪上再添一把火,就算丈夫不责罚,朝里朝外的非议也是她承受不了的。
因此,虽然急,虽然乱,但周后并没有乱了分寸,她硬生生地压住了前去乾清宫的冲动,改以不停的派人到乾清宫、内阁兵部去打探消息。
“有太子消息没?”周后再一次问。
徐高摇头。
“怎么还没有?”周后都快要急哭了,太子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生是好?
“娘娘勿忧,三千营已经出了京师,去迎接太子了,听说太子身边还带了玉田总兵白广恩的人马,沿途又有蓟州兵和顺天兵的接应,相信太子一定会无事,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徐高劝慰。
“鞑子那么凶恶,我又怎能放心。他若是出了事,我可怎么活……”说着说着,周后就流出泪来。
作为一国之母,她心中充满了惶恐。开封之战时,儿子领军虽然也有一定危险,但那毕竟是在千军万马的保护之中,但今日,儿子身边却只有五百武襄左卫,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五百人怕是瞬间就会被敌人击的粉碎。
“母后不用担心,太子哥哥英明神武,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说不定还能打一个大胜仗回来呢!”朱慈烺最大的“粉丝”,坤兴公主却是信心十足,已经十四岁的她,个子差不多已经要超过周后了,阳光照她的粉脸,清秀而绝美,表情却是极其严肃和认真,明亮的双眼里,满满地都是对太子哥哥的信任和崇拜。
旁边的定王却是默然……
三河。
从上午到中午,朱慈烺再没有小憩合眼,他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白广恩的断后骑兵已经在巳时(上午十点)全部到达三河,吃了三河为他们准备好的饭食,随即倒在营中,酣然一片。
众军入睡,朱慈烺却始终盯着三河的东面,等着最新消息的传来。
而同时的,朝廷令他立刻回京和百姓们撤退的消息,也不断的送到他面前。
建虏昨夜入塞,夜晚的时候,消息还没有传开,百姓们还不知道此消息,等天亮之后,衙门兵丁挨家挨户的通知,众人这才知道,天杀的建虏又入塞了!
从崇祯二年建虏第一次入塞,到今年已经是第六次了,每次逢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杀光抢光之后便是一把火烧光,百里无人烟,尸骨遗路边,世人谁不害怕?
第七百七十七章 侦骑,杀
建虏入塞的消息一传来,百姓们无不拖家带口加入逃难大军,但他们的第一目标并非是躲进附近的城池,而是涌向京师、保定等大城,因为只有大城才有保证他们的安全,虽然三河通州等地今年都增修,加固了城墙,但百姓们依然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这一些的小城,只有一些老弱病残,实在是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才会躲到附近城池中。
于是,通往京师的官道上,骡车、驴车一辆连着一辆,尘土飞扬中,孩子哭大人叫,有钱的,没钱的,都是一脸惊恐,如同是世界末日一般。官道边的田地里,今年种下的玉米已经熟透了,原本正在收割的时节,但现在却没有人管了,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命。
逃难的人海中,却有一支人马在逆行向北,那就是从京师出来的三千营,他们一共两千骑,清晨从京师出发,中午就过了通州,但通州通往三河的官道上,挤满了逃难的百姓,三千营的速度提不起来,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要花费一倍的时间才能完成。
“快,快!”三千营主将贺珍急的都快要疯了,不住的策马。
同一时间,顺着运河往下的很多地方都燃起了滚滚浓烟,那是各地官军按照朝廷的命令,开始燃烧运河上的木桥和浮桥,很多没有来得及过河的百姓哭喊跪求,只求官军慢烧一刻,让他们过河,但官军怎能同意他们的哀求?毫不留情的立刻点火,没有渡过运河的百姓,要不绕道前往那四座大石桥,要不就是远道向京师避难,哭喊咒骂之中,有人不甘放弃,竟然直接跳入运河之中,试图游过运河,但几个沉浮,随即不见……
而天津的关闸已经落下,运河水位正在缓慢提高中……
未时中(下午两点),三河。
驸马都尉巩永固回来了,他将黄道周等人送出十里之后,就急急返回,而朱慈烺也不隐瞒他,直接将诱敌之策告知,听闻太子要用“太子仪仗”吸引建虏,巩永固暗暗松口气,不管怎样,总比太子本人留在三河要好的多。
脚步声响起,焦急等待的朱慈烺终于是等来了想要的消息。
“报~~”
白广恩军中的一名骑兵急急来报:“殿下,建虏的小股侦骑已经出现。距三河城已经不过十里了!”
朱慈烺微微点头,建虏前锋,终于是来了。
前锋出现在十里之外,常理推断,其后续的大军最远也进入三十里之内了。
站在地图前上的李纪泽立刻将表示建虏的黑色箭头向前推进了一些。
只是不知道现在蓟州战况如何?入塞的建虏是留在一部分围攻蓟州呢,还是见蓟州城池坚固,所有的兵马都绕过了蓟州,正向三河杀来?
朱慈烺站起,戴上银色头盔,喝一声:“走!”
一个时辰后,一股大约五十人的建虏骑兵在视野里出现。
准确的是,不是建虏骑兵,而是蒙古科尔沁游骑兵。
蒙古骑兵多是轻骑,由他们担任前锋探哨,一直是建虏入塞的惯例。
科尔沁蒙古是和建虏关系最近的一支蒙古部族,其族中的王公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沈阳,参与建虏的一些国政大策,他们的女儿大部分都嫁给了建虏亲贵,本身也娶建虏亲贵的女子,因为血亲和联姻的原因,科尔沁蒙古和建虏的关系极为紧密,而在建虏历次入塞和其中入关占据天下的过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