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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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 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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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女子不敢相信自己会被释放,她惊讶的看一眼官军大纛之下的大明皇太子,觉得朱家太子一定是在耍阴谋诡计,自己不能配合!目光再看向对面的闯营军阵,当看到那个模模糊糊、但在心中却清晰无比的身影时,芳心一阵激动,暗想管他呢,就算死,也要死在我家公子身边,于是一咬牙,翻身上马,猛拍马背,“驾!”向闯营军阵驰去。
  “红娘子!”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岩确定了红衣女子就是自己妻子红娘子,他脑子嗡嗡作响,心情激动的难以自制,不等李自成命令,一甩马缰就冲了出去,虽不是青梅竹马,但两人是患难夫妻,感情非常深厚。李岩这一下完全是发自内心,根本没有细想。
  对面举着千里镜的朱慈烺微微而笑,李岩,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一个痴情种。
  李自成皱着眉头,独眼里满是凶狠。
  在决战的关口,朱家太子释放红娘子,明显就是要动摇我军心,李岩绝不可……
  他刚这么想,李岩就已经冲出去了。
  李自成恼怒的挥了一下马鞭,心知朱家太子必有诡计,且士气不能等,于是喝道:“吹号,令白鸣鹤立刻进攻!”
  几乎同时,江思威洪亮的声音再传来:“太子殿下仁德,但有悔过自新者,一律既往不咎,废辽饷,分田地,轻徭役,望尔等幡然悔悟,早日回头是岸~~”分田地,轻徭役,这两句话原本不在朱慈烺的计划中,是听到李自成的蛊惑之言后现加的。
  李自成脸色更冷。
  最后一句话众军都没有听到,因为闯营的号角已经响起来了。
  “呜呜~~”
  压迫人心的号角在闯营中军响起。然后两边的号角依次开始响应,呜呜之声鼓荡天地。
  立刻,左右两翼的步兵阵中那些篷布被掀开,露出了流贼使用马车临时改装的防守武器——盾车。将门板或者是木排立在马车上,固定好,就成了盾车,三到四人推行,贼兵躲在盾车之后,可有效防止被官军的鸟铳击伤。
  虽然闯营竭尽了全力,但因为时间紧,材料不足,折腾了半宿也不过拼凑出了五六十辆盾车,无法覆盖五里长的战线,只能每隔几十步放置一辆,两辆之间的空隙由高举木盾的士兵来填充。
  因为少,怕官军提前预知做准备,所以用篷布遮挡。
  “杀!”
  押阵的白鸣鹤拔出长刀,高声命令。
  “杀,杀,杀~~”
  两万名流民兵在各个头目的带领下,都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喊杀,连喊三遍,用尽最大的力气将心中的恐惧和害怕驱赶出胸腔。
  声音震动天地。
  与此同时,在两军阵中的开阔地带里,李岩和红娘子同时下马,几乎是抱头痛哭。前行的流民大军和官军都看到了一幅现代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场景——李岩和红娘子抱在一起。在森严保守的明代,男女当众相拥,即便是夫妻也是相当罕见的事情。红娘子出身草莽,李岩不拘小节,也就他们两人敢于这么做。
  短暂的激动之后,震天的喊杀声令李岩骤然清醒,心说不好,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这一番动作都让两军看见了,怪不得朱家太子会放红娘子,原来是要利用用红娘子打击我闯营的士气!
  原本,闯营的士气被李自成临阵鼓舞而激励了出来,但红娘子一出现,这升腾起的士气,一下就泄掉了不少。古人迷信,阵前出现女人本就不是什么吉利之事,一直为李自成所忌讳。再者,两军对阵,一方大将的老婆被放回,两人在军前抱头相拥,对士兵们的“决死之气”有很大的影响——你们当将军的阖家团圆,我们却要去拼命?
  幸亏闯帅当机立断,命令立刻进攻,不然士气受到的影响会更大。
  不,不止如此,李岩越想越惊,朱家太子不止是要用红娘子打击闯营的士气,更是要离间他夫妻和闯营众将之间的信任!朱家太子为什么会释放红娘子?难道是他李岩背地里做了什么事情吗?和朱家太子做了交换?又或者,红娘子被拘押这么长时间,已经被朱家太子策反了吗?
  乍看起来朱家太子的计谋很拙劣,稍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这一定是朱家太子的离间之计,但问题是,这离间之计太简单,太直接了,反倒是令人产生了怀疑。
  何况他李岩本就不是闯营的嫡系。
  大巧似拙,大智若愚。
  好高明的手段。
  李岩心中一阵发凉,不用回头,他已经能感受到闯营众将不满和怀疑的目光了,于是他愤怒的向江思威嘶吼:“你告诉朱慈烺,省省心吧,我李岩绝不会投降的~~”
第五百三十九章 壕沟决战(4)
  江思威面色一寒,恶贼居然敢直接呼喊太子殿下的名字,实在大胆!若不是太子有令,他一定纵马上前,割下李岩的人头。望一眼缓缓攻来的流民大军,他冷笑一声:“李公子好自为之吧。”拨马返回己方军阵。
  “告诉朱慈烺,我绝不会降……”李岩继续嘶吼,但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闯军的喊杀声中,没有人能听见他究竟喊了什么。
  “公子……”红娘子虽然是女中豪杰,不过心思却简单了一些,远没有李岩想的那么深、望得那么远,见李岩忽然从狂喜变成嘶吼,她感到有点害怕。
  李岩却是呆呆地,他极目望向官军阵中那一面代天巡狩的大纛,咬着牙,想知道朱家太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要给他出这样的难题?
  此时,流民军自我壮胆的吼声已经停止。
  白鸣鹤长刀一指,高声而呼:“杀官军啦,杀一个官军赏银十两,杀!”
  他手下的亲兵轰然响应,原本位在流民后方的盾车迅速被推到了前方。
  在白鸣鹤的督阵中,两万流民兵缓缓向官军压去。
  李岩和红娘子却是逆势返回,从军阵中穿过之时,李岩明显感觉到了各个大小头目对他夫妻投来的怀疑目光。
  李岩坦然接受。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回到闯营中军,怀疑的目光就更是明显。唯一的一些惊喜都是他李岩和红娘子的老部下。
  闯字旗下,李自成独眼冷峻,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李岩刚才的表现让他失望。
  男子汉大丈夫,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在阵前失态。
  这也就罢了,若是影响了我闯营的胜机,你李岩就算有一百个人头也不够砍的!
  见闯帅表情不善,李岩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原以为以闯帅的睿智和阅历,应该能看穿朱家小儿肤浅的离间之计,但从闯帅的表情看,事情显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乐观。
  “红娘子,你回来了,额还以为额再也见不到你了呢……”闯营众将都是默然怀疑,唯有病椅中的刘宗敏向李岩夫妻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总哨……”见原本铁塔般的壮汉变成了苍白的病夫,红娘子扑到刘宗敏椅前,潸然泪下。
  刘宗敏哈哈笑,一边安慰她一边说道:“没事,别担心,额死不了的。朱家狗太子太可恶了,抓了你要挟李岩兄弟,见要挟不了,又使用离间之计,哈哈,他以为额闯营都是傻子吗?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哈哈,可笑,太可笑了……”
  刘宗敏说可笑,但闯营众将却没有一个人笑,众将都在望着缓缓上攻的流民大军,没有一个人看李岩。李自成更是脸色沉沉。
  “闯帅,属下愿为先锋陷阵,不胜不归!”
  现在这个时刻,任何言语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行动才是证明自己清白的唯一办法。李岩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废话,立刻挺身抱拳,用一种发誓一般的声音请令。李岩是文人,虽有武艺,但却从来没有担当过冲锋陷阵的重任,今日是他第一次请命。
  李自成沉思不语,目光看向牛金星。
  牛金星不说话,只眨眨眼。
  李自成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道:“红娘子刚回来,身体虚弱,李公子还是要先照顾她,冲锋陷阵之事,交给他人吧。”
  “闯帅!”
  李岩急了,单膝跪在李自成马前,抱拳道:“李岩虽然不不才,但自认还是有些勇武的,请闯帅允许,给我一支人马,不斩下朱家太子的头颅,李岩绝不返回!”
  刚才是不胜不归,现在又加码了。
  李自成皱眉。
  牛金星皮笑肉不笑的解围:“李公子这又何必呢?我们都知道李公子您长于谋略,冲锋陷阵却不如刘体纯刘芳亮等人,所谓知人善任,用人以长,闯帅岂能用你的短处压过刘体纯他们的长处,一旦有所差池,岂不是坏了闯营的士气吗?”
  “……”李岩无语。牛金星说的滴水不漏,他不能反驳,只能叹息,心里知道,闯帅甚至是整个闯营上下都不再信任他了,从今以后,他提出的任何建议和计策,都会被怀疑的眼光看待。
  在这一瞬间,李岩遍体发冷,明明站在闯营中军大旗之下,周围都是己方的将士,但他却有一种身在官军大阵,被官军团团包围,长枪都指向他,枪尖森寒的错觉……
  李岩只能拉着红娘子,到旁边小声询问她这半年的经历。
  见李岩走远,牛金星在李自成耳边小声说道:“闯帅,属下有一点想不明白,红娘子被官军拘押了半年多,为何一点憔悴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容光焕发,皮肤好像更白净了,身上的红衣虽然有点破旧,头发也凌乱,但脖颈却是白皙干净的,明显没有受到过虐待和拷打,但刚刚被推出来之时却是五花大绑,一副受苦的样,官军还故意推搡她……莫非,这是一场戏?”
  李自成本就怀疑,听了牛金星之言,独眼仔细扫了红娘子两眼,心中怀疑就更多了。
  这中间,两万流民兵推着盾车,在白鸣鹤的督阵下,距离官军大阵已经不到五百步了。
  对面的官军方阵却是不动如山,不论流贼惊天动地的喊杀,还是那一辆辆奇形怪状的盾车,都没有在官军阵中掀起任何的涟漪。
  ……
  代天巡狩的大纛之下。
  当流贼掀开篷布,露出盾车之后,朱慈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据军情司的情报,闯营军中有不少的火炮,昨日贾鲁河之战虽然被李顺一阵猛轰,闯营的炮队几乎是一战全灭,但当时他们携带的都是轻型火炮,其后在田见秀的阵中又发现了几门重炮,但闯营的火炮并不只有这些,高一功的老营里最少应该还有十门左右的火炮,虽然都是老样式,威力不大射程也不远,但朱慈烺依然不敢小视。双方隔着两里相望,就是防止对方的火炮。现在篷布撩开,不是火炮只是盾车,朱慈烺算是放了心,不过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是:决战关头,李自成没有把火炮摆在前线,那又是放在哪里了呢?
  朱慈烺脸色凝重。
  另外,离间李岩之策已经使出,效果如何,只能留待以后观察,如今要面对的是流贼最惯常使用的人海战术。胜败之间,不能有任何的怜悯和迟疑。“告诉李顺,现在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所有大炮全力开火,将流贼的盾车全部摧毁!”
  “咚咚咚~~”
  官军战鼓擂响。
  阵中竖立的四个吊斗车上,信号兵拼命的摇旗。
  所有将士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目光死死盯着即将攻上来的流贼。“稳住阵型。流贼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胜利必定属于大明~~”
  军阵之中,有人在呼喊。
  但不是将官,而是军中的一名思想教导官宋天显。
  军中的思想教导官都是原詹事府的人员,大部分都是进士出身,细皮嫩肉,根本经不起长途行军的跋涉,此次出京他们虽然跟来了,但连日的行军,特别是从归德到朱仙镇的晓伏夜行,一日百里,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坚持不住的掉队了,即便是宋天显这样身强体健的积极分子也被落在了二十里之后,因此宋天显并没有赶上昨日的贾鲁河之战,他到贾鲁河时,正是胜局已定,官军追杀田见秀之时。一番扼腕叹息之后,宋天显对今日的胜利就抱持了更大的希望。
  虽然文人出身,在这之前,对军阵之事知之甚少,但半年多的思想教导官,每日跟京营将士混在一起,不知不觉的,宋天显的自我认知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他不再认为自己是一个纯粹的文人了,文人之外,他或许还有另一个身份,半个武人。
  文人用笔治国,武人以武报国,殊途同归,宋天显已经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职务之中。
  今日之战,他是唯一一名赶到战场的思想教导官,此时站身在军中,青色官袍之外套了一件背心铁甲,腰悬长剑,挥舞着拳头,大声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朱慈烺听到了宋天显的声音,微微点头。京营十几个教导官,到现在为止,宋天显的表现是最称职的。
  “呜呜~~”
  号角声中,在白鸣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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