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结局却是悲惨的。
“殿下,”田守信轻步走了进来,小声禀告:“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果然是曹西平。”手中捧着那面铜牌。
将经过简单讲了一遍。
朱慈烺听得好奇,又拿了铜牌看:“你还真派人盯着唐亮的住处了?”
“当然没有,奴婢不过是觉得铜牌出现的有点可疑,所以诈他一下。想不到他这么不经诈,一下就把真相都说出来了,在这之前,奴婢对唐亮的怀疑可是远超过他的。”田守信回。
朱慈烺赞赏的点头:“诈的好!”随即脸色又凝重,东厂居然在三年前就派人盯着自己了,那时还是十二岁的朱慈烺本尊呢,也就是说,东厂的监视和自己穿越而来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关系。东厂究竟想要做什么?
想到王德化那张白噗噗的、堆满笑意的圆脸,心中又是厌恶又是戒惧。
“殿下,曹西平已经同意配合,做一个双面细作了,他会把咱们审核过的消息送给东厂。”田守信道。
朱慈烺沉思点头:“其他人也不可大意,本宫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曹西平。”
“奴婢明白。”田守信点头,犹豫了一下:“殿下,东厂胆大妄为,三年前就敢监视殿下,此事是不是应该禀报陛下啊。”
朱慈烺不说话,只轻轻摇头。
虽然查出了东厂暗探,但事情的谜团却远远没有散开。东厂是自作主张还是父皇的提前安排?如果是后者,那他的告状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还会惹来崇祯帝的不快和猜疑。既然曹西平已经被控制住了,那么这个问题就不再急迫,或许可以再看一看,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脚步轻响,一个小太监跑进来禀报:“启禀殿下,李元庆李公公回来了。”
李元庆是朱慈烺派去接“抗清三公”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的青袍太监,一走两月,今日他终于是回来了。他的回来也意味着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也都到京师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三公进京
“快传!”朱慈烺霍然站起。
“是。”
一个风尘仆仆的青袍太监奔入殿中,双膝跪拜:“奴婢李元庆叩见殿下。”
“快起,阎应元他们呢?可曾跟你一起进京?”朱慈烺急不可耐的问。
“奴婢已经将他们安排到驿馆,明日上午就可以觐见。”李元庆回。
听到这个回答,朱慈烺长长松了一口气,摇手道:“不必,令他们速来信王府,本宫要立刻见到他们!”
李元庆很惊讶:“奴婢遵命。”
起身连忙去传令。
“等一下。”朱慈烺想起了什么:“阎应元的母亲可跟着一起进京了?”
李元庆转身回答:“照殿下的命令,阎母也跟着一起回京了,一路有太医院的黄太医照顾,还算平安。”
“怎么叫还算?”朱慈烺皱眉。
李元庆低头:“阎母的身体……实在不算好。”
朱慈烺明白了,点头:“让阎母一起来吧。”
李元庆惊讶的抬起头:“殿下……”
阎应元虽然不是什么官,只是一个不入品级的典吏,但毕竟算是朝廷的人,但他的老母,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草民,根本无资格觐见太子,所以李元庆非常惊讶,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太子皱起的眉头让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连忙回答:“是,奴婢明白了。”
急匆匆的去了。
太子转对田守信:“守信,去准备一下,我要款待远道而来的这三位忠臣!”
田守信心中的惊讶一点都不亚于李元庆,自从太子开府以来,只款待过郑家父子兄弟,当时田守信并不惊讶,毕竟郑芝龙是福建总兵,掌握着天下一多半的水师,太子隆重款待他们有“收心”的功效,但阎应元三人就不同了,最大的不过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典吏,田守信实在想不出太子设宴款待他们的用意,老实说,太子能召见他们三人都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但跟随太子这么久,田守信比任何人都了解太子的非同寻常,虽惊讶但心里却已经判断出,这三人一定非常重要,于是躬身:“奴婢遵令。”
因为太子府封锁消息,所以京师的人们只知道来自江南的三位小吏觐见了太子,却不知道太子在府中设宴款待了他们。即便如此,人们对三位小吏的兴趣也是无比浓厚,所有人都想知道,天下的小吏千千万,太子为什么对这三人情有独钟?
很快,三人的底细就被翻了出来。
阎应元,江阴典史。本朝官制,典史无品阶,是知县下面掌管缉捕、监狱的小吏。知县还是七品,他连最低级的九品都不是,这样的官,这样的人,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也没有听闻这位阎典吏在任上做出过惊天动地的大事。至于其他两人,陈明遇甚至还不是吏,虽然有担任典吏的资格,但一直都没有被任命,冯厚敦是江阴县训导,本朝沿袭宋制,县一级主管教育的长官叫学正,训导是其副手,也就是相当于是教育局副局长。一个监狱长,一个等候任命的监狱长,一个教育局副局长,如果是在小小县城,三人或许还算是个人物,但在这京师内城,满大街的官儿,三个人加起来在浩瀚如海的官吏中也渺小得不会让人有任何瞧见的机会。
所以众人就不明白了,太子殿下是怎么看上这三人的?
事情传到小伯公李国祯的耳中,李国祯就更是愤懑了,自己堂堂京营提督,襄城伯的继承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踏过东宫信王府的府门呢,福建总兵郑芝龙也就罢了,想不到连三个不入品级的小吏,都能到东宫去走一遭,并受到隆重接见,相比之下,自己又算什么?
太子……轻我太甚!
巨大的反差让李国祯心中充满了不平,满眼看过去世界都无比扭曲。
然而对方是太子,是国本。别说轻他,就是辱他,他也无可奈何。
一腔悲愤,只能藏于心中。
等到第二天,江阴典吏阎应元参加京营招募比试之时,众人才有所明白,太子重视的人才,果然不是一般。阎应元校场之上连发十箭,箭箭中红心。技能格斗,三人都不是他一人对手,跑步跑在最前,组织鸳鸯阵的对抗,从头杀到尾,令精武营操练官,同样也是从招募比试之中脱颖而出的张家玉惊奇不已。
“阎应元,大才啊。”张家玉对太子说。
太子立授阎应元为精武营把总。
陈明遇则入京营军需司,操持军需,冯厚敦入善柳营,任思想教导官。
和外人的雾里看花不同,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都是感恩戴德,昨晚太子召见,三人都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侧门大开,东宫典玺亲自迎接,太子坐在殿中,微笑颌首,将三人一路以来的疑惑和惶恐,拔到了最高峰。不等参拜,太子就已经从案后转出,扶起了阎应元的老母,令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再为老人详查。
入座之后,又和三人详谈,从江阴的风土人情,到沿途而来的所见所闻,太子又听又问,表情平易而温和,和一路听闻的“杀人太子”(校场杀一百人)和“敛财太子”(收缴周奎商铺)的流言完全不同。
而太子也看出了三人的疑惑,直接告诉三人,此番召三人入京,乃是听闻三人之才,希望他们三人能在京营之中发挥长才,为朝廷效力。阎应元还好,陈明遇,冯厚敦却都是惶恐,两人自认没有什么本事,在县城做一个小吏或勉强凑合,到了帝国的京师,两人对当官想都不管想,何况两人没有官身,不在进士和举人之列。
但太子却对他们极端信任,授予他们九品官职,而且还解释一句,官吏任命是吏部的权力,虽然我抚军京营,但京营的文官却也不是我一人能说了算,两位先到京营,还未立功,暂时只能是九品。
陈明遇,冯厚敦感激不尽,在这之前他们只是不不流的小吏,如今授九品,等于是实实在在的朝廷命官了。
第四百二十章 忠烈在心
最让阎应元三人惶恐和不敢相信的是,太子居然为他们三人准备了晚宴。区区九品小吏,能和太子共饮,这可是皇明历史的第一遭。
席间,太子举杯,不住和他们三人对饮。
最后好像是喝多了,忽然扔了酒杯,伏在酒案上大哭:“江阴啊江阴,扬州啊扬州,嘉定啊嘉定……”
“太子殿下醉了,三位请回吧。”东宫典玺田守信小声道。
于是三人离开王府,阎应元扶着老母。
“今晚晚宴之事,咱家希望三位和老母亲能守口如瓶,不要和任何人说,一旦传出去,不但对三位不利,也会影响到太子殿下!”在府门台阶上,田守信小声叮嘱。
三人都是肃容:“谨遵公公令。宁死也不敢泄露一字!”
……
夜微微有点凉。快到月中了,上弦月若有若无地浮在南边的院墙上,墙面上爬着的青藤已经泛绿了,隐隐听见有虫鸣的声音。
从王府离开后,阎应元和其母就被送到了位在城北的这间幽静小院,这是太子殿下赐给他的宅子,虽不大,但非常干净且足够容身,最重要的是,这里离着太医院很近,照太子的命令,太医院的黄太医每天都会来为阎母诊察,若阎母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就可以施治。
赐宅已经是莫大的荣宠,居然还有太医专门伺候,阎应元七尺的硬汉子,几乎差点就在太子面前落泪。
太子的恩赐他原本是不敢受的,但太子钧令坚决,他不能不从。
一切安排妥当,青袍太监李元庆微笑告辞,阎应元送他到院门口,深深长揖。
一路多蒙李元庆照顾,对这个看着有点冰冷,但内心其实却火热的太监,阎应元有无尽的感激,若不是李元庆和太医院的黄太医一路照顾,他母亲根本无法长途跋涉的回到北京来。也正是因为他母亲才耽搁了行程,以至于二十天的行程足足走了四十多天。
“阎典吏回去吧。明日你还要参加招募比试,可要早点休息。”
李元庆拱手微笑,上轿子走了。
一直等李元庆的轿子消失了,阎应元才提着灯笼回到院中,关上院门,环视眼前的小院,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他不知道太子为什么如此器重自己,但他这条命,自从进入太子府,见到太子的那一刹那,就已经交给太子了。
推门进到堂屋,发现母亲正在灯下哭泣。
阎应元吃了一惊,连忙问:“母亲,这是为何?”
阎母擦一把眼角的泪,抬头笑:“没事没事,为娘只是触景生情,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回到京师……”
阎应元是京师通州人,四世祖为锦衣校尉,其父早亡,阎应元最初是一个椽史,官京仓大使,也就是一个看仓库的小吏,有功,崇祯十四年,迁江阴县典史,阎应元带着母亲赴任,但不知是因为旅途劳顿还是水土不服,阎母到了江阴之后就开始生病,恰逢江阴境内有盗贼出没,本县县令到别的县里去代理政事,县丞、主簿既胆怯又无决断,束手无策,居民四处奔逃,阎应元带着刀箭赶出来,在街上策马飞驰,大声呼喊:“是好汉的,跟我一起去杀强盗,保卫亲人!”率众到江边,飞马射击,发一箭,便射死一个强盗,一连射死三人,盗贼吓的扯帆逃走。
击退盗贼,阎应元名声大噪,被县民视为英雄,但母亲的病却让他郁郁寡欢,他隐隐也察觉到母亲的病情可能是跟水土有关,想要辞职,但上司坚决不许,正苦恼时,太子的钧令到了,而且传令的使者还带了太医院的医生。
阎应元一路惊疑,不明白太子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这种惊疑直到现在都没有散去。
“也不知道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的,为娘刚才忽然想到了一个典故……”阎母擦擦泪,轻笑。
“什么?”阎应元在母亲身边坐下。
“吴起吮疽。”
阎应元笑了:“母亲又胡思乱想,怎么会想到吴起呢?”心中却是微微一动。他父早亡,是母亲将他抚养大的,和一般女子不同,阎母出身大家,不但习读诗文,对兵书也有所涉猎,阎应元以区区一个典吏能领导江阴百姓抵抗满清大军八十一天,期间的斗智斗勇,兵法韬略,令敌无计可施,某种程度上,跟母亲小时候的教导有很大关系。
“但愿为娘是想多了……”阎母轻叹:“我阎家世代忠良,就算没有太子的器重,如果国家有难,为娘也不会阻拦你报效国家。为娘忧心的是,你是阎家的独苗,若是你有什么意外,阎家可就断后了啊……”
阎应元妻子亡故之后,一直都没有续弦,膝下没有儿女,阎母一直在为此事忧心。
阎应元轻松笑:“儿还年轻,母亲莫多想,早点休息吧。”
出门提了长刀,在院中挥舞了起来,这是他每晚睡前的必备,霍霍刀风中,他豪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