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守成今年刚十九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加上性格鲁莽,听到这番议论哪里能忍得住?转身就冲过去,揪住说他闲话的那两个行人,喝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再给我说一遍?”
虽然其父是状元,但魏守成却没有遗传到他父亲的读书基因,到现在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平常没少被魏藻德责骂,而更让魏守成郁闷的是,他结婚都两年了,但老婆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以至于老爸每次骂他“废物”之时,他都认为老爸是在一语双关。
心情不好,生活不顺,所以魏守成特别喜欢喝酒。
两个行人吓坏了,一个撒腿就跑,另一个却被魏守死死揪住。
但不管魏守成怎么问,那行人就是不说,魏守成怒极,连续的拳打脚踢,将行人揍得满脸是血,但不管他怎么打,行人就是不肯重复刚才的话,只是不听的求饶。魏守成却更加的怀疑了,因为他清楚的听到了“绿帽子”,也听到了魏工部。
此事在魏守成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今天中午,魏守成跟两个新认识的朋友在酒楼吃酒,两个新朋友也都是二十岁左右还没有中秀才的年轻学子,几天前跟魏守成偶然认识,相互一聊,颇有共同言语,于是今日约好了一起吃酒。席间,三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不少。
酒罢,两人送魏守成回府,不想路过某一条偏街时,又听到有人在身后窃窃私语,魏守成虽喝不少酒,但耳朵依然灵敏,他又听到了“绿帽子”三字,转头一看,原来是两个中年妇人在嚼舌根。
虽说男不跟女斗,但魏守成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怒不可遏的就冲了过去。
“说,什么绿帽子?!”魏守成拦住两个妇人的去路,眼睛瞪圆了,就像是要吃人。
两妇人吓坏了,扔了手里的篮子,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魏兄,这是怎么了?莫跟女人一般见识……”
两个朋友连忙劝解。
“你们不要管!”魏守成不听,等着眼珠子继续喝问:“说,什么魏工部,什么绿帽子?”
两个朋友听了,相互一看,脸上忽然闪现尴尬的表情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冲冠一怒
刚开始魏守成没注意,但很快他就察觉不对了,两个朋友表情怪异,目光不敢和他对视,就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登时疑心大起,放开说闲话的两个妇人,转瞪向两个朋友,问:“你们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
“没有没有!”两个朋友连连摇手。
但惊慌的表情却已经表明了某一种的答案。
“说!你们到底听到了什么?”
魏守成快要气疯了,一把揪住其中一人的胸口。
那人吓的脸色发白,语无伦次的哀求:“魏兄,你就不要问了,不管怎样他终究是你父亲……”
听到此,魏守成脑中嗡嗡作响,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
他一把将那朋友推倒地上,狂奔回家。
一边跑一边惨笑。
瞒的我好惨啊,全京师的人都知道了,只有我一人蒙在鼓里!
这头上的绿估计能比过长城外的蒙古草原了。
回到家中,直奔后宅。
他没有见到妻子,只看到卧室床上被褥凌乱,就好像刚刚有人在这里睡过。心中惊疑不已,扑到床前查看,发现枕头边留有一只精美的玉佩。他颤抖的将玉佩抓到手里,仔细查看之后,魏守成全身热血滚烫,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因为那正是他父亲随身携带,一直非常喜爱的一只玉佩,玉佩怎么会在这里?啊,想到流言,想到两个朋友的表情,魏守成再无怀疑,他嗷的一声怪叫,将玉佩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也就在同时,他的妻走进了卧室,见魏守成发狂的样子,一脸惊慌的问:“官人,你这是怎么了?”
“贱人!”
魏守成却已经丧失了理智,抓了桌上的长剑,猛的拔出来,一剑就捅进了妻子的心窝!
一直到死,其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魏守成也没有想过,桌上怎么会有一把长剑?
魏守成连续的猛刺,将妻子刺成了一个血葫芦,但他的愤怒依然难以消解。
跟在他妻身后的两个丫鬟嘶声尖叫。
而她们的尖叫正提醒了魏守成。
出了这样的丑事,不但妻子该死,妻子身边的丫鬟仆人更该死!于是他提着血剑,又向两个丫鬟冲去。
砍死两个丫鬟之后,魏守成又将怒火烧向了府中的仆人。
你们都知道,但却没人阻止,也没有人告诉我,你们都是同谋,你们都该死!
于是又去杀仆人。
正在午休的魏藻德被府中的大乱惊醒,冲出房门一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顺天府的兵丁和衙役赶到时,魏守成还在发疯,挥舞着血剑,一边哭一边在空中乱砍。
他妻子的枕头边为什么会有他老爸的玉佩?桌上为什么会有长剑?
这一切当然都是萧汉俊的安排。
魏守成的妻子久不怀孕,她自己比谁都着急,经常到庙中祈福祷告,三天前,有人为她推荐了城外白云观的一位道人,说道人是有名的“送子”真人,很多多年不孕的夫妻在经过他的指点后都成功怀孕,魏守成的妻听了大喜,亲自到白云观去请。
测过她和魏守成的八字之后,真人说她命中有两子两女,现在没有怀孕,应是府中风水有问题。
魏守成妻哀求真人到府中查看,刚开始,送子真人并不愿意,但在她苦苦哀求,又送了一笔银子之后,真人才勉强答应,
今日上午,真人来到魏府,前后转了一圈后告诉魏守成妻:你卧室风水有问题,需要改运。魏守成妻求真人帮忙改运,真人道,看你如此虔诚,贫道就帮你一把,不过你得听我安排。
真人令魏守成妻到佛堂祷告,并且告诉她,除非是你丈夫回来,否则你不能迈出佛堂一步,不然改运就会失败,另外贫道在你卧室布置了一个运场,等你丈夫回来,进到卧室撞开运场,就可为你夫妻改运。除了你丈夫,任何人不能靠近卧室。
魏守成妻不疑有他,对真人言听计从。
一切布置完毕,真人悄然而去。
魏守成妻一直在佛堂祷告,丫鬟守在府门口,见少爷回来了,连忙禀告于她,于是魏守成妻喜滋滋的来见丈夫,想要把“改运”的喜事告诉丈夫,不想迎接她的却是一把锋利的长剑。
当初,萧汉俊把这个计划告诉朱慈烺之时,朱慈烺就认为这是一条毒计。
魏守成和其妻都是无辜的。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们生在魏家呢?
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人死在甲申之变,为了让魏藻德这奸贼得到应有的报应,魏府的人必须牺牲。
魏守成被提到顺天府衙之后,面对顺天府尹周堪庚的问询只是嚎哭,什么话也不说。
而此时关于魏藻德“扒灰”,导致其子凶性大发,杀妻又连杀府中数人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
周堪庚当然也听说了,于是不再多问,将魏守成收监,再将魏府之事汇报朝廷。
魏藻德是工部尚书,二品大员,他府上出了如此大事,顺天府尹必须向朝廷奏禀。
顺天府尹的折子和弹劾魏藻德的折子,几乎是同时送到了通政使司。“扒灰”违背伦常,是人神共愤的大罪,尤其魏藻德还是工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简直是把朝廷的脸面都丢尽了,朝中百官听到此事,纷纷在家书写弹劾魏藻德的奏疏,明日早朝,魏藻德一定会被射的体无完肤,他的工部尚书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
听完李若链的汇报,朱慈烺表情严肃,他并没有因为魏藻德的倒霉而兴奋,反倒是生出一股凉意。
什么叫杀人不见血?什么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魏藻德就是最好的例子。
以后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不但不能重蹈魏藻德覆辙,而且要严加辨识,不能被愤怒和表面现象所蒙蔽,以至于错怪了臣子。
此时天色已透黑,街道两边的商铺都挂起了灯笼。街上的行人依然是熙熙攘攘,虽然大明的北方已经是破烂不堪,但毕竟是帝京所在,一眼望过去,依然还有繁华气象。朱慈烺缓马慢行,用心感受市井百姓们的生活,心中微有感慨——但愿天下早太平,大明早日度过眼前的危局。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军情成立
夜晚,朱慈烺秘密召见萧汉俊。
通过红娘子和魏藻德之事,萧汉俊证明了他的能力。
这让朱慈烺下定了决心。
“白云观的老道今日中午就已经离开京师,往南方去了,除非是天崩地裂,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北方。至于几个流言的传播者臣也各有处置,不管是锦衣卫还是顺天府的推官,都绝查不出任何疑点。”
参拜之后,不等朱慈烺问,萧汉俊就将事情的善后详细禀报。
朱慈烺静静听,他隐隐觉得假老道根本没有去南方,而是被萧汉俊杀人灭口了。
“整件事情都是臣一人所为,费鸿泰罗铮等人前期帮臣勒索要挟了城东的两个黑帮,近期又在查建虏流贼在京师的情报网,因此他们五人对整个事件也毫无所知。”萧汉俊又禀报。
很多脏事坏事包括流言的传播都是城东的两个黑帮做的,这也是萧汉俊要五个锦衣卫帮手的原因。
整件事情萧汉俊做来滴水不漏,即便是那个假老道恐怕也不能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至于城东的黑帮也只是知道计划中他们执行的那一部分,就算出了漏子,也不会影响到大局。
“很好。”朱慈烺点头,目视萧汉俊:“萧汉俊,本宫意授你一个锦衣卫都指挥使,专职负责情报,你看如何?”
萧汉俊面色不变,伏地一拜,淡淡道:“臣怕是不能从命。”
“为什么?”朱慈烺一点都不意外,好像他早已经预料到萧汉俊会拒绝。
锦衣卫是皇帝亲卫,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要往里钻,但萧汉俊却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且态度如此淡定。
“第一,锦衣卫乌烟瘴气,邪弊横生,除非殿下能任臣为指挥使,并给臣生杀大权,由臣大力整顿,否则臣到锦衣卫,不过是清流投于浊水,明月照于沟渠,于事无补,徒自浪费时间。”
“第二,据臣所知,锦衣卫都指挥使不是轻易能任命的,即便是太子殿下您也做不到。何况臣一介布衣,无功无绩,有何资格担任都指挥使?”
萧汉俊从容回答。
不错,朱慈烺的确没有权力任命萧汉俊,别说朱慈烺,就是他的父皇崇祯帝要任命一个五品以上的锦衣卫,也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并要内阁的同意。萧汉俊真是大胆,一点都不维护皇太子的面子。
“如果不进锦衣卫,本宫又如何用你?”朱慈烺不再转弯子,直接切入主题。
萧汉俊不回答,只跪伏在地上动也不动——该说的话他已经都说了,最后的决断,还要太子殿下自己做出。
朱慈烺盯着他,再一次深深地审视,虽然心中已有决断,但在最后时刻,他还是要再斟酌一下,萧汉俊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但忠心却无法判断,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只要是大明百姓朱慈烺就会相信他们忠于朝廷,但情报系统不同,尤其是情报头子的忠诚度的要求要更高。
半炷香后,朱慈烺缓缓道:“本宫决意任命你为京营军情司的照磨,为我京营侦缉情事。”
照磨,大明官制,正八品,朱慈烺授萧汉俊八品而不是更高的官职,乃是为了掩人耳目。当然了,朱慈烺现阶段也没有权力任命更高级的官员,七品以上都需要通过吏部。
另外,虽然有红娘子和魏藻德之功,但现在并不适合提高对萧汉俊的封赏。不但不能提高,还要稍微压制,以免萧汉俊志得意满,失去进取心。
“谢殿下,臣必殚精竭虑赴汤蹈火,以为殿下的耳目!”
萧汉俊表情和声音都平静,但眼睛里的激动却藏不住。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官职大小无所谓,关键是权力和施展能力的空间。
虽然是一个秘密的谍报组织,但朱慈烺并不想把萧汉俊变成自己的私人组织,所以他才要把萧汉俊放在京营的编制之下,任京营军情司的首任照磨。
明天一早朱慈烺会明天入宫,将设立军情司的想法告知父皇,如果崇祯帝不同意,他再想其他办法——军情司成立是大事,能瞒一天两天,但长期下去终究是瞒不过的,一旦事发,而他没有禀告崇祯帝而是私自成立军情司,就一定会遭到朝臣的非议,到时朝臣群体攻讦,一定会危及到他抚军京营的位置。
为稳妥起见,他必须禀告崇祯帝。
生死存亡之秋,他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丢了京营抚军的位置事小,失去了逆转历史的机会那就万死莫恕了。
军情司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