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府和惠州府上下,全力动员起来,开始为军队服务,不少工厂也转型,加班加点生产军用物资。
话说,郑鸿逵带着残军逃出诏安城后,继续一路奔逃,丝毫不敢停留,因为后有新军不停急追。
也许有的军队进攻力很弱,但丝毫不能小看他们的逃跑能力,现如今的郑鸿逵所部便是如此。
吴六奇带着得胜之势奋力追击,急追几十里,依然追之不上。
无奈之下,吴六奇只得放慢行军速度,并收集郑军逃跑途中丢弃的物资。
郑鸿逵一路逃到云霄后,所剩兵力已经不足四千,沿途逃散了不少。
看着狼狈不堪的几千人,云霄守军心中顿时笼罩了一片阴影,诏安城惨败的消息也不知不觉中传播开来。
半日城破,万人损失过半,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紧张的气氛蔓延,想压制,都压制不住。
难道新军真的恐怖如斯?
与些同时,一直等候诏安消息的郑芝龙终于等到了他要的消息。
当然,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在得知郑鸿逵连半天都没有守住,郑芝龙真是怒极反笑,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哈哈……可笑,可笑,真是可笑啊。”
屋漏偏逢边夜雨,一个时辰之后,郑芝龙收到了另一个不好的消息。
“大人,新军水师击败我东山水师,正在向敦照前进,一路毁伤我方大小船只超过两百艘。”
郑芝龙一惊,连忙在地图上找到敦照的位置,脸色微微一变的喃喃自语:“如果击败我敦照水师,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月港……”
随即追问道:“他们有多少船?”
“大小船只超过一百艘……”
郑芝龙气得一拍桌子,“真是狂妄。”
百余艘战船就敢直冲他郑芝龙的腹地,简直目中无人。
但是郑芝龙清楚,绝不能以常理论新军水师的战力。
到目前为止,荷兰人和他郑芝龙与新军的几次海战,都还没击沉过一艘新军的大型战船。
施福与新军水师甫一接触,便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而荷兰人以三十艘超大型战船围攻三艘新军战船,都没能将其击沉,反而自身被击沉一艘,击伤多艘。
他郑芝龙麾下有多少艘船,郑芝龙自己都不知道,可以说千艘,也可以说几千艘,因为大部分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小船。
料罗湾海战,让他知道,这些小船对付荷兰人的战船都很艰难,对付新军的战船更是难上加难,几乎无法近前就会被击沉。
现在,郑军水师主力被他郑芝龙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在月港,一部分在福州,还有一部分,则被他安排去袭击三大商会的商船。
被派去袭击三大商会商船的,反而是实力最强的一支。
因为郑芝龙知道,唐宁也一直在防着他,所以经过福建海域去往东洋的商队,都有顺风镖局强大的护航船队。
为了能够劫掠成功,郑芝龙不得不派出更强大的船队,否则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郑芝龙之所以将郑军水师如此安排,是因为他觉得有荷兰人的威胁,在潮州府和惠州府的新军水师只能自保,不敢轻易到福建来。
否则,一旦荷兰人在侧后发起袭击,救援都来不及。
可显然,郑芝龙低估了唐宁的魄力,他直接将新军留守的南澳水师主力全部派了出来。
之所以敢如此,是因为唐宁另做了一番安排。
葡萄牙人已经答应配合新军侦察荷兰人的动向,确保其不会再有机会发起偷袭。
鉴于治安保卫团在上次海战中的武装小船发挥出的作用,他们并没有被解散,唐宁反而还派专人来加强他们的训练,让他们的作战更有章法。
一百多艘冲锋舟,谁来了都得喝一壶。
另外,唐宁将两门88毫米高射炮,从葡萄牙人那里购买的二十门超过三千斤的红衣大炮布置在海岸,作为岸防炮。
在蓬州千户所增派一千五百守军,配备六门口径75毫米的40型反坦克炮,有紧急情况可以迅速支援。
有这些预备手段,唐宁便不怕荷兰人再次偷袭,而且他觉得,荷兰人恐怕已经没有胆量再发动袭击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荷兰人找各种理由敷衍郑芝龙派到大员的使者,就是不愿出兵,想逼着郑芝龙不得不与新军决战。
因为荷兰人知道,郑芝龙已经退无可退,唐宁就算想找他们荷兰人的麻烦,也至少要等消灭了郑芝龙才有可能。
郑芝龙经营福建十余年,兵力雄厚,实力强大,岂是那么容易被消灭的?
新军不但要消耗大量实力,也会花费不少时间。
既然如此,他们荷兰人何必还要亲自去冒险呢?当个观众坐收渔利不是更好吗?
相比于再次偷袭新军,现在的荷兰人反而更想向妈港下手,如果不是葡萄牙人横插一手,他们荷兰人应该已经攻入潮州府了。
现在,葡萄牙人居然还帮着新军监视他们荷兰人的动向,真是可恶至极,所以荷兰人对葡萄牙这个老对手的恨意反而更甚。
几个将领提议,趁新军进攻福建之际,先将妈港的葡军给消灭掉。
以福尔摩沙如今聚集的力量,击败妈港葡军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但这个提议最终被加龙否决掉了,因为他知道,葡军和新军这么戒备,想要偷袭基本上不可能。
妈港被葡萄牙人经营那么久,实力不能小看,他们荷兰人曾经便尝试过一次,但最终失败了,反而让葡萄牙人更加重视妈港。
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妈港已经成为葡萄牙人在远东最强大的据点。
虽然以现在福尔摩沙的力量,击败妈港的葡军,确实有一半以上的成功率,但这也很容易引起新军的注意。
万一新军抽出力量,或者与郑芝龙议和,转而调集全部力量来对付他们荷兰人,那就不妙了。
这并非不可能,因为对新军和郑军来说,他们荷兰人始终是外人。
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那不但是对新军的挑衅,而是对整个大明帝国的挑衅。
加龙猜测,大明朝廷应该会尽力调解双方矛盾。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荷兰人再次出兵进攻大明疆土,岂不是给了他们一个转移矛盾的机会?这个险不能冒。
第一六五章 大峰山之战(上)
无法得到荷兰人的肯定答复,郑芝龙除了大骂一顿之外,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全力备战。
为了确保月港的安全,他紧急下令收拢泉州的水师力量,并将福州的水师也调来支援。
似乎觉得还不够保险,郑芝龙再下达命令将派往伏击商会船队的水师调回来。
远洋贸易的时间太不可控了,所以郑军也不清楚从东洋回来的商会船队何时返航,只能按照估算提前布置。
但现在,新军水师都已经打上门了,在郑芝龙想来,先集合郑军水师的力量,消灭叶大成的南澳水师方是上策。
如果老家都保不住,抢了商队又能怎样?
筹备海战的时候,郑芝龙也没有忘记关注陆上战斗,因为对他来说,哪一边都输不起。
输了海战,他郑芝龙最赚钱的手段便被彻底切断,输了陆战,他郑芝龙又要去当一个无根浮萍般的海盗,这都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二月九日,吴六奇的先锋军直逼云霄镇,翌日,唐宁率主力直逼大峰山一线,双方先后对各自目标发起了进攻。
唐宁这一路,他让吴殳担任主将,对大峰山的郑军发起进攻。
大峰山位于平和县西南,处在平和县与云霄镇之间,号称闽南第一山,地势险要、险峻雄奇,易守难攻。
正因为如此,唐宁将大炮全部调备给吴六奇的先锋军去进攻云霄镇。
据消息,大峰山有郑芝豹部五千人,在偌大的大峰山据险而守。
此时,吴殳手中就拿着大峰山的地形图和一些重要位置的信息,这都是珍贵的情报。
这些情报自然不是信手拈来的,情报部早已经着手收集来自全国的各路情报,暗地的情报站也不知道发展了多少。
最临近的福建,自然是情报部渗透时间最长的。
在整军备战时,有关郑军的兵力部署、将领信息、各地地形等情报便像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一般,源源不断的递到了作战指挥部。
大峰山作为闽南第一山,有关它的情报,自然是不能少。
这种险地作战,如果能够切断敌方水源,乃是上上之策。
但是大峰山地形特殊,七个主峰峡谷中,均有清泉从岩缝中渗出,汇成涓涓细流。
在山谷中、石缝中蜿蜒穿行,清冽甘美,可饮可浴。
所以,切断水源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这还不是最大的难题,更大的难题是,大峰山有七大峰,平均都有近两百丈高,主峰更是超过四百丈,每峰都有敌军守卫。
最为险峻的狮子峰盘踞在峭壁之间,唯有一条天梯小径可以攀登,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除七大主峰之外,还有三十几座小山峰,在一些关键位置也被郑军布置了兵力。
可再艰难,大峰山这块硬骨头,也要啃下来,不然对新军的后路威胁太大了。
唐宁也没有多少时间耗在这里,所以采取围困之法也不现实,必须强攻。
各参谋在营帐中商议之后,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首先进攻最高的主峰擎天峰。
因为擎天峰虽是最高峰,但却并非最险峻的主峰。
如果拿下擎天峰,不但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其他六峰,还能对敌人士气起到莫大的震慑作用,对接下来攻占其他六峰也大有裨益。
既然是参谋部的决定,而且唐宁也没觉得有多大问题,便没加干涉。
决定做出之后,立即展开行动,新军先是清剿郑军布置在各峡谷、山腰等处的暗哨和哨卡。
这些暗哨和哨卡的主要作用是监视新军的行动,并保持与其他各峰的联系,人员和物资都相对较少,防御力量也有限。
但这些人似乎有恃无恐,壮着所处地形的优势,以及对地形的了解,只要看到新军接近到一定距离后,便立即退走。
没办法,逼得新军不得不杀鸡用牛刀,用机枪配合迫击炮来围剿。
在新军视野中,在机枪和迫击炮的射程中,暴露出来的暗哨和哨卡迅速被拔除,或者被吓得撤到山峰上。
仅仅半天时间,郑军布置的暗哨和哨卡被拔除大半,各山峰之间的联系随之被切断。
接着,新军分成了几十个几十人或者百人的小队,轮番对各峰郑军发起佯攻。
诏安城这么快被攻破,自然对郑军每个士兵心里有不小的影响。
而新军向每个山峰发起佯攻时,往往会先向上发射几发迫击炮弹,炸得山上的郑军根本不敢冒头。
就算有敢冒头的,新军的98K和MG42也会将他们打得缩回去。
然后,新军士兵只要在山下大声喊杀,山上的郑军便会将准备好的石头、箭矢等向山下不停的倾泄。
如此反复,让山上的郑军疲于奔命,精神紧绷,即便是晚上,也不让他们有丝毫停歇。
翌日清晨,高耸的大峰山被云雾笼罩,云雾冉冉升起,或在山间飘忽,仿佛仙境一般。
在山下的新军士兵看不清山峰上的情况,在山峰上的郑军如坠云中,入眼皆是白雾。
吴殳知道,等早晨太阳升起之后,云雾就会慢慢消散,所以要利用好这段难得的时机。
新军的佯攻继续,一支三百人的精锐被吴殳挑选出来,随着一个老药农向擎天峰的一侧艰难走去。
这个老药农是情报部找来的,他在这一带生活了几十年,出入大峰山无数次,对大峰山再熟悉不过了。
他知道一条几乎无人知晓的小道通往峰顶,在情报部的情报员暗中找到他时,知道是新军的人之后。
情报员还没有许诺任何好处,他就立即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吐露了出来,并自告奋勇的表示愿意带着新军前往。
原因无他,就因为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两家都在潮州府过活。
以前几个儿子只能跟着他在大山里寻找药材,一大家子靠天吃饭,饥一顿饱一顿的。
三儿子还一失足从山上摔落下来,就此丢了性命。
可自从两个儿子凭着对各种草药的了解,先后在潮州府找到了好的活计,在潮州府安了身,一家的日子才大有好转。
两个儿子每十天半月都会回来一次,除了带回米粮,还会留下一些银钱。
日子谈不上多富足,但吃穿是绝对不愁了。
所以老药农根本用不着再去采药,采药只是他打发时间的活计罢了。
如果不是还惦记着祖传下来的几间破房子,担心过世老伴的孤坟无人打理,恐怕早就到潮州府享福去了。
老药农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知道新军与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