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南阳人要成亲,一般都是在晚上成亲,说是因为唐王如果撞见谁家娶妻,马上派人过去把新娘抢回府上先睡三天再让她回去成亲,这个说法也不知道是否靠谱,反正就一代代的流传了下来,也将仇恨种在了南阳人的心里。
朱柽之后,他的子孙越发的横行无忌,欺男霸女,强夺百姓的良田,垄断南阳地区的药材、皮毛、木材、矿产、水产交易,基本上,一个明代藩王能干的坏事,他们都干过了,使得唐王在南阳的名声非常糟糕,老百姓切齿痛恨。
那些凤子龙孙当然知道老百姓恨他们,但他们不在乎,这是朱家的江山,你们这些贱如蝼蚁的平民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为我们提供膏血供养我们,我就是要穷奢极欲,你们能奈我何?
朱聿键跟他那些混账祖辈不大一样,他从小就和父亲一起被囚禁,全靠一些好心的仆人偷偷送一些残羹剩饭才没有饿死,他挨过饿,知道挨饿有多痛苦。他还是一个比较有上进心的人,在陪父亲一起被囚的时候也没有放弃读书,在牢狱之中呆了二十年,他也读了二十年的书。
长期与世隔绝,饱受磨难,又从小读了一大堆圣贤书,这种特殊的经历把他变成了一个坚毅果敢而又比较理想化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在继为唐王之后他才会屡屡向崇祯上书,痛斥贪腐,给崇祯出谋划策,甚至在崇祯九年后金入寇京师的时候不顾地方官员的劝阻毅然领三千兵马前去勤王。
当然,这一下又把自己送到监狱里去了,说出来,唐王其实一生都是悲剧,如果他活在洪武时期,是第一代唐王的话,那么有可能,因为能干,就会换到边境,或为辽王,或为代王。
哪怕在成祖时期,也能跟朱棣混上一个绝对不错的地位,只是非常可惜,崇祯太不放心这些宗室了。
全旭听到唐王的话,这才明白唐王的忧虑:“原来你送我田地有这层考虑,唐王不必忧心,本侯护你周全!”
唐王本性不坏,只是生不逢时而已。
然而,这话听到外面刚刚来到这里的陈振豪耳中,简直就像晴天霹雳,他急忙冲进来,只见全旭和朱聿键赤身泡在水池子里。
他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也是有私心的。同样一块田,在普通农夫手里,他连吃饱饭都很成问题,但是在武威侯手里却可以养活十倍的人口,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全旭淡淡的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想办法提高产量就是了。产量决定一切,如果一亩田的产量是一石小麦,即便你只收一斗租子,老百姓也会对你恨之入骨,骂你是吸血鬼,但如果亩产量能够提高到三石,就算你收走一石,老百姓还是会感激你,因为他还有两石余粮。现在辽东培育的土豆和红薯,哪怕是劣田也可以收获十几石,百姓就可以用最少的土地养活自己。”
朱聿键苦笑:“提高产量?这谈何容易!我唐王府名下的庄田,亩产量一石都不到,就算我把租子再减一半,佃农还是会切齿痛骂的。”
全旭眉头大皱:“亩产量一石都不到?你们怎么搞的?你们拿着的可都是良田啊,一石都不到,那不是糟蹋地吗?”
朱聿键苦笑道:“我也想不透,所以想请侯爷去帮我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全旭正准备说话,陈振豪急忙躬身施礼:“下官拜见唐王殿下,拜见武威侯!”
全旭盯着陈振豪:“你是……”
“下官,南阳知府陈振豪!”
陈振豪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后为萧山知县,天启三年迁刑部主事,因为审理刘铎案,被魏忠贤贬低为民。崇祯二年复起,官复原职,崇祯五年六月,迁南阳知府。
任上也算是一个能吏。
听到全旭可以解决南阳的粮食问题,陈振豪大喜:“下官代南阳百姓谢过侯爷!”
全旭不仅仅是大明最能打仗的将领,治理地方也是一把好手,要不是有些官员呼吁让全旭担任大明内阁首辅,温体仁也不会仇视全旭。
虽然大明非翰林不能入阁,可崇祯可以给全旭赐同进士出身,只要崇祯愿意,全旭入阁谁也挡不住。
事实上,全旭也不是万能的,让他担任内阁首辅,就算让他担任大明首相,他也一样没有办法。
此时的大明,就像一战时期的英国一样,当时英国自由党领袖向议会提出增加海军军费和社会改革法案,遭到上院否决。他的三个改革法案,如果获得实施,英国不至于落下神坛,可问题是,保守党和贵族一直在托后腿。
谁在大明首辅的位置上,一样无法做出任何事,因为大明的官僚集团已经腐朽了,东林党、秦党、楚党、浙党、晋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谁也不服谁,谁也救不了大明。
就像现在全旭在追讨欠税,如果成功,可以缓解大明的财政危机问题,甚至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可问题是,钱谦益、阮大钺已经开始进京城了,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温体仁的内阁。
事实上,东林党人太天真了,别说内阁首辅,就算是崇祯皇帝,也改变不了辽东的整体局面,谁也无法从政治上解决掉全旭这个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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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七章吾不如老农
第六四七章吾不如老农
经过多年政治斗争,大明的官僚阶级,已经养成了斗争的本性,他们像好斗的斗狗一样,擅长斗争,却不分善恶,不问是非对错。
当年东林党与阉党,事成水火,无论阉党出台任何政策,他们都是因为阉党两个字而反对,比较搞笑的是福王庶长子朱由崧成了弘光帝,就是因为东林党反对,其他人因为反对,反而把朱由崧推上皇位。
现在也是一样。
明明全旭在辽东已经发展出来了一条成功而成熟的可持续发展之路,简单总结下来,就是资本扶持农民,进行合作农业生产,加速经济市场繁荣。可以说,这一套并不算复杂,甚至不需要什么奇思妙想,直接抄作业就行了。
只需要几家地主联合在一起,就可以成功发展起一个当地的农业生产和基础市场经济,然而问题是,因为这是政敌提出来的,所以,这种办法不执行,更不能学习,学了就是全旭一党。
这就是明朝的悲哀所在,任何想要做实事的人,后面跟着无数人进行拖后腿。
现在的唐王朱聿键则是有着直接的感受,他送了四万亩田地给全旭,全旭派出了一千多人前来经营这四万多亩地,按照大明正常的情况下,这四万亩地,其实并不是养活多少人口,充其量也就是一千多户,五六千人而已。
再多了,这些土地的产出就无法养活那些人口了,可是全旭利用这四万亩地,发展了大大小小足足一两百家企业,这一两百家企业又招募数十百上千名工人不等,结果这四万亩的发展了一个人口接近十万人的镇子。
原本叶县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县城,人口其实还不算人拥有十八乡二十五图,人口超过两万户,八九万人的样子。
结果倒好,短短四年不到,舞阳巡检司已经超过了叶县,成了南阳境内最繁华的地方所在,依靠舞阳巡检司的四万亩地,光种粮食肯定是无法养活十万人口的,每年舞阳巡检司都会从襄阳等地购买二三十万石粮食。
偏偏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人人罕见菜色。
既然朱聿键想要找全旭取经,全旭倒也没有藏私,在龙门西山泡完温泉,就跟着朱聿键和陈振豪前往南阳。
进入南阳境内,就看到了朱聿键的田庄,他哪怕送了三分之一,可依旧有两千多倾地是属于他的。
凭心而论,这些庄田土壤也算肥沃,灌溉条件也不错,可是长出来的麦苗稀拉拉,病恹恹的,呈现出不健康的斑黄,不用说,今年的收成很成问题了。
佃农穿着破烂的衣衫,或者是直接袒露着脊背,忍受太阳的暴晒,以及酷热的侵袭,辛勤的除草浇水,偶尔抬起头来,可以看到他们脸上都是深深的皱纹,没有一丝笑意,生活的艰辛都写在了脸上。
全旭跳下马走进田里,挖了一把土辗了辗,又观察了很久那些麦苗,才对紧跟着走进田里的朱聿键道:“这田不行,肥力所剩无几,种子也退化了,亩产能达到一百五十斤你就偷笑去吧。”
“去年总管告诉我,这些庄田亩产不到一石!”
朱聿键显得很苦恼:“舞阳镇的农田并不比我的庄田好,为什么你们一亩田能收三四百斤,我一亩田一百五十斤不到?”
全旭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指着不远处的一名佃农,这位佃农身高勉强超过一米五五,满脸沟壑,手和脚仿佛像枯树皮一样粗糙,他的头发稀疏,发际线上移,头发仿佛杂草,胡子和发鬓都变得灰白,特别是那双眼睛,没有一丝灵机的感觉。
“你多大了?”
那名佃户似乎是听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回答,直接吓得跪在地上,朝着全旭连连磕头。
一名唐王府的侍卫朝着佃农快速用方言交流着,好一会儿,这名佃农这才起身回答:“回禀老爷,草民今年三十又五!”
全旭笑了笑道:“三十又五,如果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已经五十又三了呢!”
接着,全旭又让人统计调查唐王府这些佃农有多少人,平均年龄是多少岁。
朱聿键更加疑惑:“这种地的产量和种地的人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经过两个时辰的忙碌,全旭拿到第一手的数据,唐王府在这个镇上有两千四百三十九名佃户,平均年龄三十七岁。
全旭指着数据道:“唐王殿下可知,辽东百姓平均寿命是多少岁?”
“多少?”
“男人平均年龄五十五,女人平均年龄五十七岁!”
全旭叹了口气道:“这种地其实和人一样,你们就知道往死里用田,从来不知道养一下田,能有什么好收成才是怪事,你的这些佃农,人均只能活三十七岁,大都营养不良,他们活的时间太少,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学习如何种地!”
“种地还需要学吗?”
陈振豪提出一个外行的问题,他生怕全旭不懂,还解释道:“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
全旭望着陈振豪道:“陈大人,你可知你们中进士平均年龄多少岁?”
“这个……”
“中进士二十岁以下的,不是没有,那是个别现象,当然五六十岁中进士也是个别现象,大部分中进士是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想要考上进士,至少需要二十多年的刻苦学习!”
全旭淡淡的笑道:“同样的道理,种地也是一样!”
说到这里,他往地墒里用力的刨了几下,刨出一些带着土木灰的泥土:“这就是你们施的底肥对吧?用这玩意儿作底肥,够吗?当初麦子返青了也不追肥,更不防虫害,你还能指望有什么好收成!”
“所以我才想找侯爷换点良种!”
听到这话,全旭笑了:“虎父犬子的例子还少吗?谁告诉你有好种子就一定能获得丰收?”
“我还听说你那里有磷肥、化肥!”
全旭解释道:“这么说吧,种子就是基因,并不是确定产量的唯一因素,化肥和农药也不是,化肥和农药,就相当于人在学习,有的人越学越坏,他不学习还是好事,学得越多,危害性越大!”
不仅仅唐王迷茫了,陈振豪也疑惑不解。
“种地是一个系统的伟大工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优良的种子,比须放在合适的土地上,有的种子耐寒厌热,有的种子耐旱怕涝,有的种子喜沙质土地,有的种子则适合在淤地里生长!”
全旭接着介绍道:“还有化肥的使用,更是马虎不得,这就像人们口中药,是药三分毒,总不能无病无灾,身体健康,逮着大补的虎狼之药猛补,如果是这样,再强壮的人也会被补死。化肥的使用也是一样,你只看到我们用磷肥得到了好收成,却不知道我们每一亩田要施多少粪肥!嗯,或许你也知道我要用多少粪肥,但是你却不知道这些粪肥在施到田里之前经过了多少道工序的处理!磷肥,一直只是用作底肥和追肥而已,如果将它作为单一的肥料,我再建几个磷肥工厂都不够……”
直到今天,陈振豪这才感觉到全旭的不同,他此时不像是一个统领数万精锐强兵的大帅,更像是一个农夫,而且是博学多才的农夫。
怪不得孔圣人吾不如老农,原来种地还有这么多学问。
全旭指着那好像被羊群啃过一样稀疏的麦田,道:“依我看,你这季麦子别要了,重新翻地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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