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府尹和衙役带着茗余离开了,独留沉姣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顺着房门看到看热闹的百姓,又扫了一眼对座还冒着热气的茶杯,心里突然生出烦闷。
她本该直接捅破他身份才对……
……
有沉姣的叮嘱,蓝府尹让衙役们将茗余夹在中间走的。
两旁有不少百姓围观,毕竟前一刻安敏郡主还在抛绣球,后一刻官府就来了,他们有得热闹好看的了。
这当中,自然有人认得茗余的。
“噫,这人不是刚才抢了郡主绣球的人吗?”
“还真是他,怎么被抓起来了……该不会是个通缉犯吧?!”
立刻有人脑洞大开,天马行空的想象出了一大堆可能。
蓝府尹却没注意后面的话,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心腹,疑惑不解:“绣球?什么绣球?”
他刚才来得急,只隐隐约约知道街头发生了暴动,可那不是梅园三公子引起的吗?
难不成刚才郡主抛绣球招亲?这完全不可能啊,且不说以安敏郡主的性格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就单以她的身份来说,要抛绣球招亲也绝对不会在街头,而且他也不会没得到消息啊。
蓝府尹很疑惑,很不解。
“大人,是安敏郡主的绣球。”心腹打听了一番,回来和蓝府尹说了来龙去脉。
“听说安敏郡主原本看中的是梅园三公子,可当时有两人抢夺绣球,最终绣球被这人抢了,据百姓们所说,安敏郡主似乎……不满意。”
听了来龙去脉的蓝府尹,神色逐渐变得诡异起来:“你确定真的是这样?”
所以,安敏郡主是因为不满意这个夫婿,又不好意思反悔,索性让他们把人抓进牢里?
“据百姓们说……是的。”
蓝府尹带着诡异的脸色,同情的看了一眼茗余。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真的是太倒霉了一点。
茗余无惧众人那同情加怜悯的目光,他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房檐,淡淡一笑:“大人,下次我们有缘再会如何?”
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此行来的目的是什么。
前一秒还在同情他的蓝府尹脸色一变,他大声喝道:“拦住他!”
可惜已经来不来了,茗余手里突然射出几枚铜钱,那几枚铜钱钉进房檐上,而铜钱则系着一根绳子。
茗余拉着绳子,借力一跃,整个人就已经跃上房檐。
衙役们都扑了个空,他们看着踩着屋檐要消失在视线里的茗余,连忙要去追。
“别追了!”突然,蓝府尹喊住他们,复杂的看着茗余的背影,“你们打不过他,别徒增伤亡,将他的肖像画画出来,在帝都通缉吧。”
其实这样的事,要不是沉姣发了话,蓝府尹连贴画通缉都不会。
毕竟说到底都是沉姣二人的私事,这么做太劳民伤财了!
“是。”
“对了,差个人去告诉安敏郡主,就说如她所料人跑了。”
“是。”
蓝府尹并不知道,人群中有一对老夫妇望着他这边,其中一人肚子大挺,听着百姓们的讨论眼里带上诧异,似乎不敢相信一般。
直到旁边的老汉拍了拍她的手,二人才慢慢消失在人群中。
“老婆子,咱们快去济安堂吧,那里有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肚子的。”老汉搀扶着老妇人,走在大街上。
老妇掩下眼底的复杂,一脸沧桑,脚步蹒跚:“老头子啊,我这病指不定是治不好了,咱别浪费钱了吧。”
“不行,一定要治!”老汉的情绪似乎十分激动,“能治好的,能治好的。”
“咳咳咳,咳咳咳。”老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老汉急了,十分紧张的将她扶到一个巷口坐着,叮嘱了一番后,然后从满是补丁的袖子里掏出几颗铜板朝旁边的茶摊走去:“老婆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买碗茶。”
“咳咳,咳咳。”老妇的咳嗽还是不止,她看着这繁华的帝都,脸上似乎满是悲凉。
可那双看似混浊的眼底深处,却是思念和怔然。
帝都,她终于回来了。
没错,这老妇正是白子衿!而那老汉则是赢若风!
二人在入城前就想得很周到,茗余急匆匆的到帝都,不管到底是不是知道了她要回帝都,对方先他们一步入城,说不定会暗查孕妇。
保险起见,二人换了装扮,扮成一对来帝都看病的老夫妻。
当然,尽管这样刚才赢若风还告诉白子衿,暗处有人在跟踪她们,让她别放松警惕。
“咳,咳咳。”白子衿继续咳嗽着,皱纹满脸的脸庞上是一片痛苦。
她怔怔然的看着这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帝都,这帝都似乎比从前繁荣了不少。
她的目光落到对面的一条小巷子,她记得那条小巷可以去她办的私塾,也可以回纱雅院。
她办了私塾不久后就离开了,也不知道现在私塾怎么样了,算起来她是个不负责的院长。
至于纱雅院……
白子衿心头一揪,忽然眼眶就有些湿润。
她忆起那个男子为她提笔写名,那时她恼怒得不行,恨不得将他毒死算了。
而现在……
眼前的繁荣迷了白子衿的眼,她心中哑涩,心道。
“凤惊冥,我回来了,你呢……”
一碗茶出现在眼前,伴随着老人苍老的声音。
“老婆子,趁热喝吧,喝了我们就去看大夫。”
白子衿下意识擦了擦眼角,然后接过茶碗,对赢若风一笑。
“谢谢啊。”
赢若风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眼神一深,缓缓开口安慰:“老婆子,你放心,一定能治好的。”
白子衿微微一笑,喝了茶,将碗还给摊主后,二人又站起,蹒跚的拉住一人问路。
“这位小哥,你知道济安堂在哪儿吗?”
“济安堂啊,就在后面,你从这儿过去就好。”那人给他们指了一条近路,告诉他们穿过小巷子就是。
“好,多谢小哥,多谢小哥。”
“不用不用,只是你们千万别走错了,左边才是济安堂,右边走是鬼王府,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小哥嘀咕。
刚抬腿的白子衿身子一僵,赢若风连忙扶住她,和小哥又道了好几声谢后,搀扶着她走进小巷子。
白子衿全程低着头,眼角却又是酸涩的。
赢若风也不说话,就一直静静搀扶着他,就与从前在神医门,安静的陪着她那般一样。
“你说。”白子衿突然开口,她喃喃呓语,满怀期待,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赢若风。
“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出事呢,你说对不对。”
她像极了一个急需得到肯定的小孩子,声音都带着颤抖。
赢若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淡薄的声音希望她看清现实:“他若还在,怎会不来寻你。”
闻言,白子衿身子止不住的颤栗。
天知道,她每天都在盼着凤惊冥还在,可正如赢若风所说,他若还在,第一时间就会来寻她的。
到底,只是她的幻想和泡影而已。
“杀了他们好吗,杀了他们!”白子衿突然抬头,声音尖锐刺耳。
第631:我太难了
“别这样。”赢若风怜惜的看着白子衿,一把抱住激动的她想让她冷静下来,“你别激动,我会帮你的,大师兄会帮你的。”
白子衿慢慢回神,她迷茫的看向眼前的街巷,忽然一笑:“老头子,我们走吧。”
二人互相搀扶着,朝济安堂走去。
济安堂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加之济安堂每月会有三次义诊,从外地来求医的人十分的多。
今日,刚好是济安堂的义诊日,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白子衿怔愣的看着病人络绎不绝的济安堂,以及正给病人把脉的朱大夫,和笑着和病人聊天的清风,她十分的恍惚。
仿佛昨天,她才刚将济安堂从周以柔手里拿回来。
一晃,已经足足一年了。
“老婆子,你去那边坐吧,我来排队就好。”赢若风侧目淡淡一笑。
白子衿定是很怀念这里的。
白子衿微笑:“好。”
她蹒跚着往铺子里走去,不过她并没有坐,而是边走边看。
突然,一名抓药的药徒无意抬头看到了她,对她笑道:“老奶奶,旁边可以坐的,没关系,你不用怕弄脏。”
许多来求医的都是贫苦人家,很多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弄脏了这里。
药徒以为白子衿也是这样,才会善意开口。
白子衿一愣,旋即对药徒慈祥一笑:“谢谢,谢谢,你们真是好人啊。”
那药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忙起来了。
白子衿走到旁边坐下,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济安堂的人各司其职,似乎怎么都看不腻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终于排到赢若风。
“这位老汉,您是哪里不舒服?”朱大夫带着慈祥的笑,问道。
赢若风憨厚一笑,然后将白子衿搀扶过来:“大夫,是我家老婆子,您给我家老婆子看看,她这个肚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大了。”
朱大夫闻言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情况了,他的手指搭上白子衿的手腕,旋即诧异的看着白子衿:“大姐,您今年贵庚?”
“我七十三了。”白子衿一脸紧张的看着朱大夫,“大夫,我是不是得了绝症,是不是没救了?”
赢若风闻言脸色也变了,立刻就要给朱大夫跪下磕头:“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老婆子了,求求您了。”
朱大夫被吓了一跳,他不是没见过跪下的病人,只是这老汉突然就跪下,让他受到惊吓了……
“快快快,拦住他。”
且不说这根本不是绝症,而且就算是绝症,他还没出手医治,哪里担得起这一跪。
清风刚好在旁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赢若风。
二人注意力都在赢若风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白子衿那一脸的震惊和抽搐的嘴角。
她从来不知道,大师兄的演技这么好……
“你根本不用跪,你家老婆子得的也不是绝症。”朱大夫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脸无语兼怪异之色。
明明已七十三了,怎,怎还会怀孕,怪哉怪哉。
赢若风一脸希冀:“那我老婆子得到底是什么病,有的治吗?”
“咳咳,这个。”朱大夫看了看赢若风,又看了看白子衿,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要怎么说啊,难以启齿啊。
最后,朱大夫怕自己诊错,请另一位新来的大夫再诊治一次,同时甩锅:“你也帮她看看,我的结果是……待会儿你和他们说,我先帮其他病人看。”
实在是朱大夫不知道怎么说……
那位大夫十分的不解,这一个人怎么还要两个人看呢,听到朱大夫的结果后他半信半疑。
应该不可能吧。
“大夫,您赶快救救我吧。”白子衿憋着笑,一脸紧张和害怕的开口。
“好好好,你别急。”新来的大夫将手搭上白子衿的手腕,旋即脸色诧异。
竟然还真的是……
新来的大夫像看到了什么百年一遇的事一般,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朱大夫,朱大夫。”
朱大夫佯装听不到,自顾自和眼前的病人说话:“姑娘,你看,这药要这么吃。”
新来大夫:“……”
他理解朱大夫,可他也很难以启齿啊!!
朱大夫,您害我!
白子衿已经快憋不住自己的笑了,眼底甚至都快有笑意了,这新来的大夫还真是一个活脱脱的表情包。
“大夫,我家老婆子到底是怎么了?”戏精,哦不,影帝赢若风上线,一脸的紧张。
新来的大夫震惊的看着朱大夫,把目不斜视的朱大夫看得都有些心虚。
最后,新来大夫苦笑一声,附耳对赢若风轻声道:“你家老婆子,是,是……怀孕了。”
说完,大夫的脸都有些烧。
一边震惊于白子衿七十三了还能怀孕,一边佩服着老汉……
“真的?”赢若风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
他和引来大夫确认了好几次,弄得大夫都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才罢休。
赢若风一边激动的和大夫道谢,余光瞥着白子衿憋笑的样子,他唇角轻轻扬起。
笑了,便好。
“我给你们开几贴药,你们去那边拿就好。”
“多谢多谢,大夫您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是神医在世啊。”
白子衿低着头,像是有心事一般,实则是实在忍不住,低着头在狂笑。
请问当世被人瞻仰的神医,装作一个老汉恭维一个普通大夫神医在世,是一种怎样的场面。
“您过誉了,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大夫,不过我们的老板是神医门的!可惜我来得晚,没有见……”新来的大夫颇为骄傲,不过他突然看到清风僵住后黯然的神色,立刻明白自己多嘴了。
“大爷,您赶快去拿药吧,